遥虹公主泄密之后不安地叮嘱姜玥:“好姐姐,你可千万别对人说这话是我提起。”
姜玥如石头人一般发呆。
遥虹公主继续说:“皇上视你如掌中宝,把你看得比自己的性命还重,凡事自然不会为难你。可皇上一旦知道此事是我告之于你,定然不会饶过我。桃苑县主背后有太后和石将军做后盾尚且不得善终,更何况我一个异国的入质公主。偏偏出了这样的大事我若不告诉你又日夜难安,问心有愧。”
遥虹公主后面说的什么话姜玥一句听不清。
绿蜡和柳儿死于暴室——此时此刻她心里唯有这一件事情。
她的世界仿佛被熊熊烈火烧过,一片灰惨破败。
这怎么可能?
这怎么可以!
鲜活的生命才离开她几天就变作冷冰冰的尸体,李容楚难道是魔鬼吗?他简直比白国的刽子手还凶残。
她用力地撕扯着自己的头发,连喘息都觉得艰难。
这个世界太疯狂,她们究竟做错了什么要被处死?
遥虹公主见她再也听不进自己说什么,便起身告辞,默默离开。
姜玥的拳头用力地砸在自己胸口上,直到现在也无法接受。
如果绿蜡和柳儿是落在别人手里她会有所怀疑,可她们落在李容楚手里,那便如活鱼落在砧板上。
她们两个死得何其无辜。
如果她们两个服侍的不是她,如果她们两个压根不认得她,她们一定还好好地活着。
她的浑身都在发抖,突然头晕目眩,接着便是俯身呕吐。
她的内心悲痛如火山喷发,灼热的熔浆烫的她五内俱焚。
她按着胸口呕吐不止,如果她肚子里装着一个孩子,如果她面前摆着一碗堕胎药,她一定会当着李容楚的面毫不犹豫地喝下。
等他品尝到痛苦的滋味之后,他一定会愤怒地说孩子是无辜的。
孩子无辜,绿蜡和柳儿就不无辜吗?
倒退十七八年,她们就不是爹爹妈妈怀里的宝贝孩童吗?
他的所作所为根本是草菅人命。
难道她们做了奴婢,就连人也不是了吗?
两个活生生的人,他竟然说杀就杀。
李容楚回来的时候,姜玥正坐在书桌前伏案作画。
他进来的时候以为她会睡午觉,生怕惊醒她,所以脚步声极浅。一直等他悄悄走到她的身后,她也没有回头。
前些日子她总是一个人坐在庭院里发呆,或者在水边钓鱼发呆,连戏文都不愿再听,如今肯安安静静地画一幅画,心情想来是转好一些。
李容楚放下多日来高悬着的一颗心,他还真怕她一直别扭着。
他站在她的身后低头看画质,她似乎才开笔,所以洁白的画质上唯有一双眼睛。
姜玥闻到李容楚气息的同时发现李容楚的存在,她微微一顿笔,但并没有回头,仍旧继续作画。
李容楚见状也相当配合地不打扰她。
姜玥用手中的画笔在炯炯有神的眼睛上添了两道眉,剑眉英目,是一双男子的眼睛。
李容楚站在后面左看右看,越发觉得那双眼睛与他相像。
他有些受宠若惊,前些时日她都气成那样子,没想到今日还肯画他的画像。
看着她的画笔在纸上流畅运行,他心中如有一道暖流滑过。他们争吵归争吵,她对自己到底有些情意。照目下的情形来看,只要他不放弃,他仍旧有希望完完全全占据她的内心。
他继续屏息等等。
结果出乎意料,姜玥笔下的人物成型后是另一个男子,一个风度翩翩的陌生男子。
她谁手中的画笔孩子继续,男子的衣袂在风中飘飘,他的腰间别着一把中剑,看神态与装饰像个行走江湖的年轻侠客。
她画了很久很久,李容楚也在她身后站了很久很久。
她一直等李容楚问她问题。她的手腕都画的发酸,而李容楚始终一言不发。
她忍不住自己先开口。
“你就不问我画像上是人谁吗?”
李容楚的声音里没有一丝温度:“你敢当着我的面画别的男人,你就一定会告诉我他到底是什么人。”
姜玥佩服李容楚的心思敏锐,他会因为自己的心思敏锐感受到更多的痛苦。
画像大致完工,她放下手中用着的毛笔,换最小号的极细毛笔,一根一根为画像里的人添加发丝。她描绘发丝细致到令李容楚发指的地步,仿佛她要把自己所有的心血都倾注在这幅画上才肯罢休。
李容楚又等她许久,这一次李容楚先沉不住气。
“你什么时候才肯够停笔?”
姜玥淡淡地说:“你让我停笔我就会停笔。”
李容楚道:“这么说你画他是为了给我看,是吗?”
“的确如此。”她手下的发丝如真的发丝一般轻细。
他妒火中烧,但极力按捺:“好,好极了,那么你现在就可以告诉我到底是阿霍还是曾经带你离宫的那个人。”
她没有一丝疑惑地回答:“他就是阿霍。”
果然他所料不错。
在他心目中,阿霍就应该是这个形象。
他五内俱焚,整个人都快发狂。
若非他做惯了皇帝每日都在伪装,他此时早已忍耐不住。
“我是不是应该恭喜你总算记起旧情人?”
她抬头看他一眼,笑盈盈地说:“如果你是真心恭喜,我也真心接受。”
李容楚疯了才会真心恭喜她。
她见李容楚生气,还不够痛快。
“你知道阿霍是什么人吗?”
李容楚道:“我不想知道,你也不需要知道,永远都不需要。”
姜玥斜睨着她,自信满满地问:“你是不想还是不敢?”
李容楚夺走她手中的笔,扔在“阿霍”的脸上。
“你最好想清楚你自己的身份!”
姜玥也不恼,一面用双指小心翼翼地捏走细笔,一面无所不用其极地刺伤她:“你让我想清楚自己地身份,那么敢问你我究竟是什么身份,我究竟是你的什么人?妻子吗?我若是你的妻子,正阳宫里的皇后娘娘又摆在什么地方?至于说我是你的嫔妃,好像很久以前就已经不是。”
李容楚的心在滴血。
前几****都乖乖顺从没有反抗,为什么突然反常至此?
自从她被自己软禁,从头至尾唯有遥虹公主曾来探望。
遥虹公主与宫中诸人没有任何利益关系,她从前出入明月宫也极懂分寸,知道什么当说什么不当说,他不太相信姜玥地反常与遥虹公主有关。
李容楚一时之间想不明白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对他而言重要的也绝非追究罪魁祸首。
“就算你与我没有任何关系,你和阿霍不也没有任何关系吗?”
她斩钉截铁地说:“有,我和阿霍成过亲。”
“我不相信。”李容楚反应过激,脱口而出。
“有什么不能相信?我和你在一起之前都嫁过李齐鹿,为什么在嫁李齐鹿之前不能过阿霍?反正我就是个水性杨花的女子,李齐鹿早就看清我的为人,只有你一个还被傻傻地蒙在鼓里呢!”
成亲之事绝对不可能!李容楚同样坚定自己地信念。
她仅仅是失踪两年而已,怎么会跟阿霍成亲。
在失踪的两年内成婚,按照北疆地风俗,她的年纪也不合适。
他夺过她手中的画,既痛恨姜玥也痛恨画中地阿霍:“你以为我会相信你吗?”
姜玥一点也不在意李容楚是否抢走“阿霍”,原本画“阿霍”就是为了能够更深地刺激他。
她摆出一副无所谓的态度说:“相不相信皆由你,我只是看在往日的情分的份上告诉你一声而已。”
“除了成亲过还有别的吗?”李容楚动用内功强行调理自己的气息。
她顿时愣住,难道她与阿霍成亲这一桩还不够狠吗?
她若觉得不够狠,她还可以再下猛料。
“自然还有别的,只是你太可怜,而我良心尚未泯灭,所以没有全部告诉你而已。”
李容楚尽管妒火中烧,但调理气息之后他地理智渐渐恢复:“除了和阿霍结过婚,你们是不是还生过一个孩子呢?”
姜玥惊讶地看着李容楚,这一点她自己都没想到。
她立刻用笑容掩饰惊讶:“生过又怎样呢?”
孩子加阿霍,这样地刺激比阿霍单枪匹马上阵更厉害。
李容楚阴沉地笑着:“原来你生过孩子,你知道孩子是怎么生出来的吗?”
她语气强硬地说:“开膛破肚自然就生的出来,人人都能生,我自然也能生。”
“你能生。”李容楚道,“你的确能生,但你仿佛忘记了在枫叶镇发生地事情。”
李容楚提及红叶镇,姜玥悚然一惊。
她和李容楚在一起时是第一次,第一次被他夺走的自己,怎么可能和阿霍生孩子。
她懊悔不易,如此一来她与阿霍成过亲地立场都有些站不住,她怎就偏偏就忘记这一处。
她地脑筋飞速转动,冷静之后说:“如果不是成亲之日阿霍奔赴战场,我们早就是人人艳羡的一对夫妻。”
“那可真是可惜了。”李容楚将手中差点撕碎地画作塞她怀里,重新占据上风,“你如果能够打败如果该多好,自打你回宫之后我也想打败如果。如果我从来没有遇到过,我就不会一次次地被你伤害。”
伤害?
他也配提伤害!
她对他那点伤害算什么?他断过一根骨头,流过一滴血,少过一块肉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