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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我的自留地

生产队给我划了自留地。还记得当初划地的情景:老队长取下扛在肩上的锄头,往地面横起一放,善哉,那一锄把宽,六、七锄把长的土地,就是我的自留地了。

自留地哟,我自个拥有的土地。

我现在仍然梦牵魂绕的土地。很可惜,我那会儿却没能好好经营它。

老队长为了照顾我,特别将我的自留地安排在紧邻一条小水沟旁边。猜老队长的意思,大约是想尽量减轻我的皮肉之苦,大约想尽量减轻我的劳作之苦,故而将我的自留地,安排在紧邻了一条小小的水沟旁边。离水源近,排水浇灌自然而然省时省力,这大约也应算是区域优势吧。可我懒,只在能用粪档从小沟里舀起水的一截土地里,栽种上了辣椒。反正我不想挑水,粪档够不着的地方,就干脆点上黄豆。天热,辣椒这种作物需天天浇水。没水供给,还会干死。我不管不顾,傍晚收工时分,人累马乏,那还有心思去浇水。潜意识里总是自已宽慰自己,明天吧,明天就去浇水。殊不知“明日复明日,明日何其多”典型的寒号鸟是也。庄稼不

哄人,多少付出,多少收获。后来的结果,五六十株辣椒苗,我收拾了约摸一斤左右干虾虾的红辣椒。

在当时的生产队,整个二十世纪七十年代,中国农村最基础的社会生产组织,它行使和完整体现了那个特定时期共同劳动,平均分配的农村经济形式。它是中国原始社会分配形式的生动再现,故而“共同劳动,平均分配”地直接结果,就是那家自留地的庄稼都比生产队的庄稼长得好,而且好出了许多,茂盛出了许多。唯其我,唯其我不在乎我的自留地。非但不在乎,而且几乎搁荒。

记得我在我的自留地里也点了玉米。玉米苗长高后,我既不松土浇水,更不上肥背厢。完完全全地顺其自然,完完全全地我行我索。我的自留地和桂花嫂的自留地紧邻,她也种了玉米。很勤劳的她,一忽儿给玉米松土背厢,一忽给玉米上肥除草。总起说吧,该做的都做了,该出手的全出手了。她的玉米棒子漂亮至极,身长盈尺。绿绿的霓裳,头顶紫红紫红的需。而我的玉米棒子,却像缺奶的婴儿,既瘦且小,也就四、五寸长的模样。转眼到了收获季节,天公却不做美。那年封门的大雨,连续下了几天几夜,亦风亦雨亦闪电,整个田野宛如雨帘织成的珠幕。可惜呵可惜,桂花嫂的玉米棒子因了长的太好,重的太沉,风吹雨打,全部折断在地头,雨水一泡,哈哈,棒子们长出了细细的白芽芽。而我的玉米棒子,瘦且瘦矣,小且小矣,任凭风吹雨打,却兀自没有几株倒下。桂花嫂气得干瞪眼,我嘻嘻哈哈打笑:“这就叫懒人有懒福,勤快人累得哭哦!”

到后来,自留地俞发成了我的负担。生产队干活,我很卖劲。可对我的自留地,我却无能如何也打不起精神,十天半月自留地里难觅我的踪影。我恨不得将我的自留地全部栽上芭芽,根本不用管理,不用操心费神,再后来,我连去自留地看看的念头,也完全消失了。

有一天,隔院的黄二爸咬住烟杆对我说:“华玲,你的自留地我都给你犁了,点了葫豆,你快去把种盖了。”

我这才去了我的自留地。

果真,地犁了,铁翘翘了窝,窝里躺着几粒葫豆,且连干粪黄二爸也帮我洒了。于是乎我用脚尖,拱了泥土盖住葫豆种。旋即,大功告成,我的自留地又重新粉墨登场了。这件事,用现在时尚的话说,我好感动好感动。感动什么呢,和农人相比,对土地的感情,我实在吗,我踏实吗?我现在好象有了自己的公司,好象有了自己的工厂有了属于我或将属于我自己的土地。但是,我总觉得不踏实,有些虚,很有些虚很飘渺。

土地,我们赖以生存的土地,它是上天的,是历史的,不是谁的,不是你的我的。生之为人,既带不来,亦带走不。“率土之滨,莫非王土。率土之民,莫非王臣。”这是帝王的理念,其实小民百姓也有帝王理念,只不过轻重缓急远近高低各个不同罢矣。

敬重土地,敬畏土地。热爱土地,珍重土地。如黄二爸那样珍惜珍重土地。

“珍重”二字好重,这是由我的自留地产生的联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