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知青草屋
42836500000035

第35章 我遭受的第一次打击

如果以外部事件计算,那么有关我人生遭受的第一次打击,应该是关于“持枪民兵”的事。

那会几多单纯、几多虔诚,几几多多的幼稚甚尔可笑。前面说了,我当过我们生产队的民兵排长,我是真把排长当排长当了。还记得我的小小的茅草屋向西的墙壁上,贴有一幅还算大的画,印制的那种。画面是一女青年,身着绿军装(没佩领章),齐肩的乌黑发亮的毛辫映衬着女青年红润并神采奕奕的面庞。女青年左手握一红红的毛主席语录本,右手握着一柄冲锋枪,脸部略微向上,做侧面微笑状。画面的女青年好威武,好飒爽英姿。需知我小小茅草屋向西墙壁上贴的那幅画,既是那个时代年青女性的审美追求,更是我的精神世界的全部追求。我是真把排长当排长当了。前面说了,那时战备抓得紧,县上要召开基干民兵誓师大会,公社组织了民兵团,其中又组织了持抢女民兵排,清一色挑选身高一米六以上女青年,清一色佩带冲锋枪(当然枪膛里绝无子弹)。有幸,清一色里有我。还记得那天的誓师大会盛况空前,县公园宽敞的体育场内红旗招展人山人海,歌声锣鼓声不绝于耳。誓师大会后,各民兵团游行开始。我们几十位女民兵双手斜握冲锋枪,嘴唇紧闭目不斜视,两眼绝对平视前方。我们在排长的哨令中,成三列纵队,整齐划一地行进于县城街道。能直接感觉的,是两旁不断有人为我们鼓掌,还有人跑着挤着跟着我们的队列行进。县上开完基干民兵誓师大会后,我们大队的民兵连,果然要成立持枪民兵排了。持枪民兵,就是要发枪给你,你随时要手握冲锋枪直接上战场的那种。以我年青澎湃的热血思维,我完全没料到民兵连的持枪民兵名单中,居然没有我,居然完全没有我。我以为弄错了,我找大队党支部书记,找大队革委会主任,找民兵连长,找找找,我几乎要歃血而盟以表示我对毛主席的忠心,表示我对毛主席革命路线的忠心。可是无用没用,完完整整地无用加没用。后来我听出了结论:论行为,没有道理不让我当持枪民兵。论家庭成份,我母亲家庭成份是小手工业。小手工业是因为我爷爷在解放前有几台木制织布机编布,请了两三工人剥削了两三工人,故定为小手工业。我爷爷小手工业我亦小手工业。而持枪民兵,需绝对的贫农。一贫如洗地贫。我心悦诚服了吗?我身而为人,我无法摆脱,我也永远不愿意焉或拒绝焉或摈弃我家庭的血脉络印。但我蒙了,焉了,我的心彻底地迷茫了。我的一腔热血澎而湃,彻彻底底焉或井中之蛙,焉或多愁善感了。自那以后,我有了离开农村的念头。

屈指算来,“持枪民兵”的事,应该是我挣扎爬涉旅途中,遭受的第一次人生打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