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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8章 芹芹(1)

都说芹芹跟我长得很相像。一样的身高,一样的不怎么好看的单眼皮。芹芹的家就在我的小小茅草屋的前面。她就是替我犁自留地的黄二爸的女儿。芹芹家的院落收拾得很干净很干净很整洁。还记得她家的自留地里常年栽有三五株果树。初春,她家的桃树盛开着粉粉的花朵。树下是茂盛的诱人的青青的青菜或波菜或蒜苗什么的。红青相间,很好看的景致。芹芹的心性,既不像金仙那样善恶分明个性章显,又不似芝兰那样唯唯诺诺瞻前顾后。芹芹也说也做,但芹芹说话做事从不糊涂,很有很有主见的模样。

那会儿中国农村实行共同分配制度。一起劳动,一样分配。除了地里的泥土不用称秤,但凡粮豆稼禾,都要按每家的人头平均分配。分配劳动果实的活,一般都由我们女性社员担当。我是使力气的角色。称秤的活儿,差不多都是由我和金仙各在一头举高吊着物品的纤担,芹芹中间把称:“三十斤、六十斤,好!”芹芹话音一落,我和金仙方得如释重负地放下纤担,继而再进入下一轮的轮回。严格说芹芹是掌称的人。那称把有多大,称杆足足有一米五六长。称杆直径差不多将近十来厘米。现在想来,芹芹手中的那杆称,那杆据说能称重一千公斤的木制长称,的的确确应该是人民公社化的最好见证,是历史的见证,是人类社会“只患寡,不患均”的平均分配制度强有力的最好的物证。现代社会进步,电子称、台称、座称、盘称,磅称等等等等,不一而足。眼花缭乱之中,早已淹没了芹芹手中的那杆木制长称。好后悔没把芹芹手中的那杆木制长称据为己有,要不再过三两百年,保不定还是辉煌的历史文物呢,没准还能使本人坐拥黄金而价值连城呢。哈哈哈,书归正传,此乃闲话,见笑也。

共同劳动,平均分配。伟大的******为我们绘就了美丽而善良的蓝图。而我辈知识青年,亦亲历亲为认识了伟大******为我们绘就的美丽而善良的蓝图,实践了他老人家为我们绘就的美丽而善良的蓝图。善良归善良,美丽足实美丽。然君不知,******他老人家不知,出工田野,做与不做一个样,多做少做一个样,出力不出力也一个样。难怪有时把我们一群姑娘气得干瞪眼,天天宣传“吃大苦、流大汗”可中年妇女们就是喜欢立在田地里要么嘻嘻哈哈,要么东家长李家短说个子卯寅丑色舞飞眉。甚而太阳快当顶了,人才稀稀忪忪下到地头。你怎么着,不是共同劳动吗,我劳动了呀?那会儿我们出工做活,劳动价值是画一个圆圈。这个圆圈表示你某日某上午或下午出工了,到场了。我来晚焉或早退了,你总不至于在记工本工上给我画个半圆吧?即或画了半圆,那半圆的经济价值是多少,又该如之何体现呢?不是讲“共同劳动”吗?一句话“共同劳动,平均分配”淹没了多少人的激情,摧毁了多少人的灿烂憧憬。多少人悄悄地、隐诲地、强烈地要求包田到户包产到户。上到刘少奇,下到平民百姓。最终由星星点点的呐喊,演变成了漫山遍野的燎原大火。由中国农村的包田到户继而推行“农村联产责任制”,带动中国经济社会翻天覆地的改革。今日之中华,方才是真正意义上的“到处莺歌燕舞”,社会生力的能量得到了空前绝后的释放。中国,以它东方民族特有的智慧和气魄,羸得了国际社会的普遍尊重。它真正以强悍地、优雅地、包容地姿态,诚如******先生所预期的那样“立于世界民族之林”!

“共同劳动,平均分配。”伟大的******为我们绘就了美丽而善良的蓝图。“平均分配”,康慨兮康慨、美妙兮美妙。问题是蔬菜瓜豆的长短大小无论如何是无法长得平均的。这就是说数量可以平均,但蔬菜瓜豆的长短大小是绝对不会也不可能平均的。这就有了矛盾,有了冲突。要不这家嫌土豆个小,就是那家嫌到手的葫豆苗没别家的长。反正有道理,反正要吵吵加闹闹。但凡有了这样的杂音,我们的芹芹就发话了:“要要就要,不要就撂到地头沤肥!”芹芹话不多,音不高,可是不多不高的语音里,却威逼出一种敲山震虎不容侵犯的尊严。

前面说了,芹芹不怎么漂亮,很朴实的味。两条细细的长辫挂在肩头。额前的流海用根钢夹针一撇,就是她最美的打扮了。最服芹芹说话做事的认真劲。最服芹芹说话做事的率真直索,最服芹芹说话做事的不含糊。那时时兴基干民兵,大队党支部信任我,让我做了我们生产队的民兵排长。我,一个好大的官。每天天不见亮,我手握口哨靓丽一吹,十分钟内,生产队各个院落的男女民兵,都要跑步到晒坝紧急集合。尔后,威武雄壮地“报数、立正、向右看齐、稍息”。尔后,在挺胸收腹“一二一”地进行队列操练,非常非常地军事化。刚开初操练那阵,农家惯了的姑娘小伙,都觉得滑稽可笑,成天低头不见抬头见的,猛可要像木头人似的站在一起挺胸收腹,还要规规矩矩地洪亮嗓门报数,实实在在羞煞人也。小伙子捂紧嘴皮偷偷笑,姑娘们弯下腰杆哈哈笑,他们笑呵笑呵,一个个东倒西歪地笑哦笑哦,我招呼不住他们,实实在在招呼不住他们。倒是芹芹既不笑,更不东倒西歪,一直挺胸收腹笔直地站在第一排的第一个位置,一动不动,很严肃的模样。我几次三番喊报数,芹芹都几次三番认认真真,字正腔圆声音宏亮地配合我。见了芹芹的严肃态度,姑娘们小伙们终于收敛了他们羞涩腼腆的笑意,也像芹芹样,

站直了身体,勇敢响亮地开始了认真的训练。

由此可见,芹芹是位说话做事都极其认真,极真负责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