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教材教辅做学生的心灵导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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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心中的“自我”受伤后

周六晚,时钟就要指向10点的时候,心理咨询专线铃声再次响起。原来是一位班主任老师为学生问题预约咨询,说一个高三女孩精神好像有些不大正常了。老师的责任心永远是可敬的,班主任的工作更是常常不分昼夜。不过,经过初步沟通可以判断,女孩的问题完全可以等到第二天来访。于是,我请老师和当事人以及家长联系,约定明天一起来访。

第二天,我早早来到心理健康中心。这位老师陪女孩父女俩已经等候在这里了。女孩究竟出了什么问题,让老师如此担心着急?

我决定先和老师进行沟通,以便把握女孩的问题。

老师介绍说:女孩平时表现很好,很文静,很温柔,学习很努力,成绩也很好,总在班里前几名,是个荣誉感很强的女孩。可是,她最近几天却有些不正常了,听课不好了,作业不写了,还经常迟到,和以前判若两人。更让人感到异常的是,她说话有些混乱,没有中心,让人不得要领,甚至让人感到莫名其妙。比如,她头天说了班里没有一个好人,转天却又说大家对自己可好了,还说自己这两天的样子是不是把别人吓着啦?再如,这两天她跟同学总反反复复地说,没事了,我没事了,我这就没事了,我这就过去了,我这就想开了……常常独自流泪,自言自语。这怎么不让同学们害怕紧张,同学们就向我反映。我也对此有所察觉,昨天晚上就赶紧和她谈心。她说让我不用担心,还说不会自杀,不会寻短见。说实话,这让我更紧张,不知道她究竟是怎么了,就小心地说一些宽慰的话。最后她说我没事了,快没事了,快想开了,您放心吧……听她又反反复复说这样的话,我心里就更不放心了。您说,她会不会是精神病,会不会出什么意外?

为了了解女孩的成长背景,随后我和家长进行了交流。

女孩的父亲介绍说:总体说孩子的成长比较顺利,家庭环境也比较正常。孩子学习很努力,成绩也挺好。就是当初升入高中没有进实验班受点打击,自己说很没面子。昨天听老师介绍的情况后,我们也很担心。我和孩子交流,感觉孩子说话也是有些语无伦次,还反反复复说一些句话,和老师介绍的差不多。还说大家都在注意她,都知道了她有问题了。我也听不懂孩子到底是怎么回事,只是感觉孩子真的有点精神恍惚,莫非真的是精神病了?眼看就要毕业高考了,孩子真要有什么不好怎么办啊……

说到这里女孩父亲哽咽地说不下去了。

女孩究竟是怎么回事?等女孩和我坐在心理咨询室的时候,知道女孩的求助动机很强,虽然满脸的愁苦郁闷,我们的交流也还比较顺畅。下面是女孩和我的对话:

“我是个内向的女孩,喜欢沉静,别人都说我是个文静的女孩。从小在家里有父母哥哥娇宠,我自己也就没有经受过什么事,所以,所以……”

“所以现在遇到了事情就觉得受不了了,是吗?”

“是的。同桌劝我说,你不过是遇到了一颗小石子,可我觉得是一块大石头……”

“是怎样的一块大石头呢?”

“是这样的。我家里不是有哥哥吗?在班里有一个高高大大的男生,就给我一种哥哥的感觉。他很有才气,很聪明,很热心。我们都在板报组,经常在一起,感觉很说得来,就有了密切的交往。您别误会,我们只是友情,不是那种关系……”

“马老师要首先表明态度,青春期的男孩女孩在一起即便谈情说爱也是可以理解的,何况你们只是友情?你不用有任何顾虑。”

“谢谢您这样理解。我和他只不过是有时候发发短信,聊聊天。大约四五天前的一天,我又给那个男孩短信交流,也没有什么秘密,但是我肯定是当作只有我们两个人才说的。可是,万万没想的是,他却在宿舍里把手机传给了同学看,而且还大家凑在一起给我发短信。我这边还以为只是对一个人聊天呢,谁想到他那边却是这样?他怎么能这样?他们怎么能这样?太不像话了,太不像话了!

“我是个非常要面子的人。这种突然的被欺骗被玩弄的感觉,让我实在受不了了。终于,我爆发了,在教室里,在楼道里,在操场上,不管在哪里,我都会对他们发火,一反我平日里的文静,大发脾气,大声斥责,说最难听的话,说最狠的话,说他们没有一个好人,说男生没有一个好东西,说他们连猪狗不如……就是在这时候,我无心上课,无心写作业,还经常自己一个人暗自流泪。

“等我的心情稍微平静一些之后,我发现好像他们看我的神情很异样,好像他们被吓着了。是不是我疯狂的样子,让他们感到了异样?我当时的样子一定很可怕,他们一定不再拿我当以前那个文静的好女孩了!想到这些,我就非常自责,就想尽办法给他们道歉。我先请一个同学传话,又专门写了信请一个同学传过去。道歉之后,他和他们也跟我和好了。事情好像该过去了,可是,我心里还是不好受……”

“为什么要向他们道歉呢?”

“害怕他们不再喜欢我,害怕他们不再把我当文静的女孩……”

“你的意思是说,害怕自己文静女孩的形象受到损害?”

“对,您说的非常对。我这样好面子,以后可该怎么面对大家啊……”

“与教师一起思考”至此可以确诊女孩没有精神障碍,更与精神病不相干。女孩让人担心的种种表现,都是她心中的自我受到伤害的自然反应。每个人心中都有一个自我,也就是都有一个关于自我的形象,比如,我是怎样一个人,这叫自我认识;我满意自己吗,这叫自我体验;我能控制自己吗,这叫自我调控。这些合起来就是心理学上说的自我意识。平时我们说的面子,就是这个自我形象。不论是谁,心中的自我受伤都是很痛苦的事情。青少年时期又是一个自我非常敏感的时期,更在乎自己的面子。如果他们的自我形象受到伤害,更容易导致强烈的心理反应,出现种种问题。

女孩的问题正是这样。优秀文静,是她已经认同的强烈的自我形象。女孩很在乎这个自我形象,也就是她自己说的很要面子。这样一个很要面子的女孩,突然遭遇短信事件,心理遭到突然打击,被欺骗,被玩弄,这已经让人很受伤,更重要的是私密被意外突然曝光,这种打击更为强烈。用一个通俗的比方,类似一种众人面前突然被剥光衣服的感觉,太丢面子了。这是女孩自我受损的第一步。接下来,女孩勃然大怒。人在发怒之后往往并不自得,而是一种自失,会感到懊丧。一个文静的女孩居然在众人面前如此失态,更感到丢面子。这是女孩自我受损的第二步。再接下来,女孩平静之后赶紧对人道歉。而这种道歉不是理性思考之后的行为,用女孩自己的话说是,害怕他们不再喜欢自己,害怕他们不再把自己当文静的女孩。一句话,是想努力挽回自己文静女孩的形象。这会让女孩重复体验自我受损的经历。不过,其间同学们肯定表现出了对她的理解和宽容,总算让她感到自我形象得到了一些修复。就是在上述心理过程中,她出现了看来似乎难于理解的种种表现,没心思听课,没心思写作业,甚至迟到,流泪,等等。反复说“快过去了,快没事了”,潜台词就是非常希望这件事儿过去了。至于她先说没有好人后说大家挺好,这似乎矛盾的话不过是她心理变化的自然反应,也毫不奇怪。

弄清了女孩问题的来龙去脉,接下来就需要对症下药了。下什么“药”呢?关键在于给女孩心理支持,帮助女孩修复自我形象,在心中重新确立良好的自我。

为此,我们做了很多交流。女孩果然优秀,她很快领会到:手机短信事件不过是男生的恶作剧,不是我的错,于我丝毫无损,谈情说爱也不是罪过,何况只是友情,发脾气也是人之常情,主动道歉更显风格与境界。一句话,我还是我,这一切都无损于自我形象。特别是文静的女孩也发脾气,更显真实,更显可爱。

交流至此,笑容又回到了女孩的脸上。女孩说这回真的没事了。既然真的没事了,就该尽快回归常态生活。女孩表示下午就去学校,一切都会正常起来。

最后,我与女孩的老师和家长做了沟通。听说女孩没有精神障碍,家长和老师都舒了一口气。最后,都表示接受我的建议,通过各种方式努力给女孩心理支持,帮助女孩重建积极的自我。

一周后女孩再次来访的时候,已经像换了一个人,脸上的笑容更加灿烂。通过沟通,我知道女孩心情已经好转,心态已经平静,生活已经正常。最后她高兴地说,这回可是真的过去了,我真的找回了原来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