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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青史留名的名臣志士(3)

恩怨分明的范雎

战国时期,魏国人范雎(生年不详,卒于公元前255年)在入秦为相前,曾在魏中大夫须贾府中做事。不过,范雎的志向并不在此。他本想为魏昭王出谋划策,但却因家境贫寒而得不到朝中官员的引荐。

一次,范雎跟随须贾出使齐国。敬重人才的齐襄王听说有雄辩之才的范雎到了齐国后,立即派人送上钱财和一些牛肉美酒,被范雎婉言拒绝。须贾知道这件事后大怒,认为齐襄王之所以会馈赠范雎,是因为范雎泄露了魏国机密。

返国后,须贾余怒未消,将此事告诉了魏相魏齐。魏齐大怒,令门客打断了范雎的胳臂,打脱了范雎的牙齿。范雎装死,魏齐令人用粗篾席把他卷起来扔进厕所里。当天,在魏齐家饮酒的宾客喝醉后,在厕所里把小便浇在范雎身上,魏齐以这种羞辱方式以儆效尤。酒宴过后,范雎乘四下无人时对守卫厕所的人说:“如果你能把我从这里弄出去,我一定会重重报答你的。”于是,这个守卫向喝醉酒的魏齐请求把篾席中的死人扔到野外,得到魏齐的许可,范雎得以逃出。

范雎逃出后,魏齐立即派人到处搜捕。魏人郑安平听说后立即带着范雎逃匿,范雎更名张禄。在他们逃匿期间,秦昭王派王稽出使魏国,并要求他为秦国寻求一些人才。郑安平知道秦昭王有兼并天下之心,正是用人之际,于是设法接近王稽,并瞅准时机把范雎介绍给了他。

后来,王稽在离开魏国的时候载着范雎回秦国。到了秦国境内后,范雎远远望见一队车骑。范雎问来者是谁,王稽回答说是秦相穰侯魏冉。范雎说:“我听说此人在秦专权用事,非常排斥国内其他诸侯国的人,担心他会羞辱我,我暂且藏在车中吧。”看到王稽后,魏冉驱马赶来,先是慰问一番,然后问王稽有没有从魏国带客回来,听王稽回答说没有后便离去。范雎跳下车后说:“我还听说魏冉机智过人,一旦怀疑车中有人肯定会派人来寻。”于是,他下车从小路走。不久,魏冉果然派人来搜索车内。经过这番波折后,范雎跟随王稽进了咸阳城。

到了咸阳城后,王稽在汇报出使情况的同时向秦昭王引荐了范雎:“魏国有一位名叫张禄的先生,是一位颇有才华的辩士。他让我转告大王说:‘秦国现在形势危急,如果大王愿意任用我,我就能使秦国转危为安。至于如何做到这点,不能通过书信传达,只有见了大王后才可以。’因此,我回来的时候顺带把他带来了。”秦昭王并不相信范雎让王稽转告的这番话,因此也没有召见他,只是给他安排了普通的食宿。结果,范雎一待就是一年多。

当时是秦昭王三十六年(公元前271年),也就是说,秦昭王已经治理秦国长达36年。在此期间,秦国兵力强盛,向南攻下了楚国的鄢地和郢地,软禁了楚怀王并最终将他杀死;向东打败了齐国,本想称帝的,只是后来没实现;多次围困韩、赵、魏;等等。秦昭王立下了这么多辉煌的功业,对于如何治理国家颇有信心,不愿意听信天下说客的惶恐言论。

在秦国居住期间,范雎发现了一个隐患,这个隐患来自公室贵族的四个人,他们是穰侯、华阳君、泾阳君和高陵君。其中,前两位是秦昭王的舅舅,后两位是他的胞弟。其中,国相的职位被穰侯占着,将军的职位被华阳君、泾阳君、高陵君三人轮流占着。他们位高权重,身份尊贵,借此聚敛财富,他们的财产总和甚至超过了王室。当时,秦国占领了齐国的一些土地,穰侯受封了陶邑。穰侯后来做了一段时间的将军,打算攻打齐国来扩展他的封地。这对范雎来说是一个受到重用的机会,于是他给秦昭王呈上了一封书信。

在书信中,范雎说:“我听说明主在治理朝政的时候,凡是有功,不得不赏;凡是有能,不得不用。功劳大的人,享受优厚的俸禄;功劳多的人,给予尊贵的爵位;能够管理众人的人,给予有权的大官。因此,没有能力的人不会在任,有能力的人也不会被埋没。如果大王认为我的话是对的,希望大王按照我说的去做,一定会更加有利于秦国的发展。如果认为我的话不实用,大王长久地留着我也没有什么意义。俗话说‘庸主赏罚徇私,明主赏罚分明’,如今,我的胸膛不足以当箭靶,我的腰扛不住刀斧的砍杀,我又怎敢贸然夸夸其谈、招致大王的怀疑呢?尽管大王认为我是卑贱之人,从而待我轻薄,但大王又怎能不看重举荐我的人对大王的忠诚?况且,我听说周、宋、魏、楚各有自己的宝物,他们的那些宝物出自于地下,尽管没有经过精良的加工,显得粗糙,但并不影响其质地,依旧是天下的名器。圣王所要抛弃的,不就是那些不足以使国家富强的东西吗?我听说善于丰实家财的人,要从国家索取;善于丰厚国家的人,要从其他诸侯国索取。如果天下有明主,就会有效控制诸侯,杜绝他们独占厚利。良医能够诊断出病人的生死,圣主能够看清成败,从而趋利避害,如果有疑虑,就不会贸然尝试,即使是舜禹重生,也是如此。我的话只能说到这里,其他的不敢再写在书面上,因此没有深入,不足以讲明道理……”

秦昭王读后非常高兴,于是先答谢了王稽的举荐之功,然后迎请范雎到宫中。范雎到了宫中后,故意闯进了宫中监狱。宦官大怒,一边驱赶他一边告知秦王马上就要到了,范雎辩解道:“秦国哪还有什么大王,秦国只有太后、穰侯罢了。”他这么说,就是想激怒秦昭王。很快,秦昭王赶到,问明了争论缘由后,更加看重范雎,把他请到宫里后便答谢说:“寡人早该听取先生的指导,只是忙于处理义渠之事(起兵为宣太后讨伐西戎),一直在侍奉太后;如今已经处理完了,寡人才得以聆听先生的教诲。寡人愚钝浑噩,特以宾主之礼恭请先生赐教。”见范雎受到如此厚重的礼遇,在场的大臣们个个对他刮目相看,充满了恭敬的神色。

接着,秦昭王只留下了范雎,把其他人全部屏退。他跪请范雎指教,见范雎不置可否,于是再次跪请,范雎依旧如此。接着,他又一次跪请,并问道:“难道先生不愿意教诲寡人吗?”范雎看到了秦昭王的诚意,这才开口说:“不敢。我听说吕尚为了得到周文王的赏识,扮成了一个渔翁,静静地坐在渭水边上垂钓。他这么做就是为了引起周文王的注意,因为这时周文王并不清楚他的才能。接着,周文王承诺要授予他太师的官职,并和他同乘而归。于是,吕尚这才说了一番如何建立功业的话,讲得极为透彻、深刻。在吕尚的辅佐下,周文王得以成就帝王之业。如果周文王没有主动与吕尚拉近关系,就难以与吕尚有更深入的交谈,这就表明周朝并不具备天子的美德,文王和武王自然不能成就王业。如今我客居在秦国,不熟悉大王,大王也不熟悉我。我如果要匡正大王,就要在王室贵族之间周旋,虽然想着效忠大王,但并不知道大王是怎么想的。因此,大王再三请求,我都没有回答。我之所以这么做,并不是畏惧什么。并且我也知道,今天一旦我说出了口,很有可能就会在明天遭到诛杀。即便如此,我也要把我的真实想法告诉大王。大王如果能够听信我的肺腑之言,我既不担心被杀,也不担心要逃亡,同样不担心受到羞辱。五帝死后留有圣德,三王死后留有仁德,五伯死后留有贤德,乌获和任鄙死后落下力士的美名,成荆、孟贲、王庆忌和夏育死后落下勇士的美名。人不能避免一死,既然如此,如果我说的话能够给秦国带来一些利益,我的愿望就已经达到了,也没有什么好担心的了。当年伍子胥躲在袋子里,被人运出了楚国得以保命。他夜行昼伏,途经陵水时已经饿得浑身乏力,于是跪在地上,拖着膝盖向前移动着。他给人磕头下跪,在吴国乞讨度日。尽管沦落到这种地步,他也没有退缩,而是建立了兴盛吴国的功业,受到了吴王阖闾的封赏。假如我的智谋能够像伍子胥的智谋一样,被大王淋漓尽致地运用,就是遭到了终身幽禁,再也无法见到大王,而我的主张在秦国得到了推行,我又有何忧愁呢……我不为自己担心,而是在为大王担心。如果天下人看到我因尽忠而死,自然会闭口不言、裹足不前,不敢投奔秦国。大王上有太后的威慑,下有奸臣的迷惑,长期身处深宫,受人愚弄,难辨忠奸,大则会造成国家灭亡,小则会使自己身陷危难,这才是我担心的根源。如果以我的死能够换取秦国的长治久安,那么就说明我的死是值得的,能够落得一个好名声。”

秦昭王听完范雎的这番苦心言论后,再次跪地,请求他不要顾忌任何人,也不要顾忌任何事,把他的主张全部说出来。范雎这才跪拜秦王,决定和盘托出。

范雎说:“大王统治的秦国,关塞坚固,士卒战车众多,可攻可守,这就是王者的领地。秦民以打架斗殴为耻,以勇敢作战为荣,这才是王者的子民。大王兼有地利、人和,凭着士兵的勇猛和众多的车骑去征服诸侯,就像猎狗逐兔那么容易,然后便可成就霸业。然而,由于群臣的失职,导致了秦国偃旗息鼓了十五年,不敢图谋山东各诸侯国。追究最终原因,则是穰侯并未竭尽忠诚,大王决策有失。”于是,秦昭王又跪着请求范雎指出他的失误。

范雎担心有人窃听,不敢提及如何处置像穰侯这样的公室贵族,于是先谈外政,探探秦昭王的态度。他说:“穰侯有吞并齐国纲邑和寿邑的计划,打算借道韩、魏两国,这根本不是一个计谋。如果出兵少,难以打败齐军;如果出兵多,则会引起韩、魏、齐等的结盟抗秦。我觉得大王打算少出兵,然后令韩、魏全军出动。不过,秦国和韩、魏这两个盟国的关系一般般,想要向他们借道,他们能答应吗?因此,大王的计划是不周密的。当年齐湣王攻打楚国时破军杀将,辟地千里,然而最后却毫无所获,未能得到半寸楚地。难道齐湣王甘心吗?然而形势如此。各诸侯国见齐国连年征战而困顿疲敝,且君臣不和,于是联合讨伐,大败齐军。一向威武的齐军受此大辱,愤愤不平,向齐湣王追究献策者的责任,齐湣王把文子供了出来,结果导致国内大乱。齐国之所以大败,正是因为攻楚策略的不当,结果等同于白白把兵器辎重交到了像盗贼一样的韩、魏两国的手中,使得他们大捡便宜。因此,大王可以采取远交近攻的策略,不管吞并了多少土地,都能顺利划入秦国的版图,而不会被处于中间位置的国家趁火打劫,抢夺土地。如今大王忽视了这一点,竟然采取远攻的策略,难道不荒谬吗?赵国吞并了它邻近的方圆五百里的中山国,不仅名成功立,而且获得了源源不断的利益,其他国家只有羡慕的分儿。韩、魏两国在中原所处的位置决定了它们是天下纵横的枢纽,大王要想成就霸业,一定要和这两个国家交好,从而得到这个枢纽,威慑赵国和楚国,在它们之间进行调解,谁弱就支持谁,从而使其归顺秦国。一旦两国都臣服于秦国,就会威慑到齐国,从而使其谦卑地归顺秦国。此时再来收服韩、魏便易如反掌了。”

秦昭王听到这里,问计于范雎:“亲近魏国是寡人早有的打算,然而这个国家反复无常,寡人无奈。怎么才能与魏国亲近呢?”范雎建议他采用先礼后兵的方法。不久,范雎被秦昭王邀为客卿,为其制定攻伐策略。秦昭王采纳了范雎的建议,决定先使魏、韩两国归顺秦国。

经过几年的交往,范雎受到了秦昭王的尊宠。见时机成熟,他决定为秦国整顿内政。有一次,他对秦王说:“我早年在关东生活的时候,只听说东方的齐国有田文,没听说齐国有君王;只听说西方的秦国有太后、穰侯、华阳君、泾阳君和高陵君,没听说过大王您。能够独揽国家大权的才有资格称王,能够处理利害关系的才有资格称王,能够尊显生杀威信的才有资格称王。可如今,太后擅自行动不计后果,穰侯出使他国不做报请,华阳君和泾阳君藐视法令肆无忌惮,而高陵君任免官吏随心所欲。有了这四种贵族当权的现象,国家不可能不灭亡。被这些贵族凌驾于上,大王也没有存在的意义了。那么,怎样才能独揽大权,号令国内呢?我听说深谙治国之道的君主,既会树立威信,又会操纵权力。穰侯打着大王的旗号,凭借大王的权威出访他国,或发号施令,或订立盟约,甚至出兵征讨,使得各国被迫顺从他。一旦有了战功,就把利益带到了他的封邑,使得秦国遭到各国的敌视和抵御;一旦战败,就会嫁祸于秦国。俗语说‘树上的果实多了就容易压折树枝,一旦树枝被压折,就会伤害树干;臣子的封地过多,国家就会危险;臣子的地位过高,国君就会卑贱。’崔杼和淖齿在齐国专权时,射中齐王的腿,抽了齐王的筋,然后把他悬在宗庙大梁上,齐王在夜里死去;李兑在赵国专权时,把主父围困在沙丘,主父坚持了百日后被饿死。如今我听说太后和穰侯在国内专权,还有华阳君、泾阳君和高陵君在一旁辅佐他们,眼里根本没有大王,他们跟淖齿、李兑等是一类人。在夏商周三代中,凡是亡国的君主,都把国政完全授予了大臣,然后沉溺酒色、四处巡游玩乐,不再处理朝政。而独揽大权的那些大臣则出于私心,嫉贤妒能,威逼下属而蒙蔽君王,极力索取利益,不为君主分忧,而君主对此毫无觉悟,因此导致了亡国。如今,朝堂内外布满了相国的人,我见大王在朝中处于孤立境地,于是替大王担忧,以后拥有秦国的人很有可能不再是王室后代。”

秦昭王听完范雎的这番话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顿时非常害怕,于是采纳了范雎的计策,先是废了太后,然后把穰侯和三君逐出关外。接着,秦昭王以范雎为相,范雎得到了封地应城,并被封为应侯。这一年是秦昭王四十一年(公元前266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