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把我领进屋,屋里光线很暗是老式的土坯房子,墙上的泥土已经脱落了。他指着墙角的一堆包装纸说,“这就是他给我买回来的那些东西,他肯定是在害我,要不是他突然死了,谁知道我还要得什么病呢。”我蹲在地上用笔记下那些包装纸上的名字,一边记一边说,“这事也不能怪林强,也许他是一片孝心,只是现在假冒伪劣产品太多了。”
我在房间里转了转说,“你儿子生前没留下什么东西吗?”
“他有什么东西能留下,就留下我这老头子。”
“没留下什么信呀书呀之类?”
“倒是有,我本来想这几天当废品卖了。”他指着桌子下面装粮食的编织袋说,“东西都在里面。”
“能看看吗?”
“随便。”
我把东西倒出来,是一些书籍信件之类的。我说,“这东西我能拿走吗?”
“这……”老人为难地说,“我本来想卖钱的。”
我从钱包里拿出一百元,“这样可以了吧?”
临走时约瑟夫的父亲拉着我的手笑着说,“还想知道啥再来问我,我还告诉你。”
11
(约瑟夫日记备注:由于日记本的内容涉及个人隐私,小说中日记的片段多为笔者在约瑟夫日记的基础上经过加工而成,请勿对号入座。至于约瑟夫是个什么样的人,笔者概括如下:真诚、坦诚相见相信世界是美好的,对生活抱有幻想,对美丽的女性抱有幻想。除此之外,约瑟夫也是一个敢爱敢恨的青年。总之,约瑟夫是青年楷模。)
日记本的第一章是读书心得,洋洋洒洒写了很多。从这上面我得出了另一个结论,约瑟夫是一个理想主义者。有一段他是这样写的:我发誓,我决不能因金钱扭曲我的灵魂。我要成为一个闪光的共产主义者,不愧于做一个真正的人而读书。
另一段:我希望自己变成一个精神病人,鲁迅笔下的狂人,充满被害幻想、无端猜疑,失去理智、丧失理性、不可理喻、自我中心,可是又知道自己见不得残忍场面,心肠软弱,有自知力和自制力,但又不愿别人知道。我在希望的同时又谴责自己,贬义词在我心中既是褒义又是贬义。
再一段:我一直生活在矛盾中。内心矛盾、言行矛盾、知行矛盾、情感矛盾、思想矛盾,在日常生活中我打算做一件事情时,必须做好两种心理和应对准备。
我想起上学的时候约瑟夫一般都独来独往,身边没什么朋友,沉默寡言。那时候他经常穿一件旧式的军装,上衣的肩膀上有个徽章。他人有些傻气,但大家都知道他是个不好惹的家伙。有天下了课,老师刚走他就站起来一脚踹到同桌那人的嘴巴上。他同桌坐在座位上一动没动,说了句,“你要干什么?”刚说完,约瑟夫抬脚又踹,说了句,“以后你还敢不敢?”
从这件事上可以看出约瑟夫凶残暴戾的一面,大家都能理解,因为他是一个怪人,古怪到是从母亲的嘴巴里出生的。发生了这件事情,让李刚打消了要教训约瑟夫的念头。在我和张悦的关系淡化之后,李刚把矛头对准了张悦,他和我商量过这件事情。他问我能不能搞张悦。我说随便,只要你能搞到手就可以搞。李刚把手搭在我肩膀上说,“你知道的我们是哥们,只要你没什么问题我就不客气了。”
我说,“没问题。”
李刚从我嘴里得知约瑟夫也在追张悦后,表现得很愤怒。他对我说,“这事情很棘手。”
我说,“这还不简单,你教训一下他,让他老实点。”
“他是条咬人的狗。”
12
具体李刚怎么对张悦下手的,我就不清楚了。为了表现得大度点,我也没追问李刚和张悦的事。后来,我认识了职专的小臣,对张悦的兴趣更低了。有次我和小臣酒后躺在旅馆里。夜深人静,我们浑身酒气,她晕沉沉的。
小臣问我,“脱衣服吗?”
我说,“脱吧。”
脱掉衣服后,我困得很,在那一动不动。
小臣问我,“你是不是对我没兴趣?”
我转头说,“别瞎想,我根本不是对你没兴趣,我现在就连对漂亮的女的都没兴趣。”说完我扭头呕吐。我那时候虽然有些******,但还没到饥不择食的程度,而且我认真的思考过自己的情况。再怎么样自己的第一次也不能随便给别人,起码也要找个有感觉谈得来的。况且我听说人的第一次对以后的人生观等情绪方面有很深的影响。所以这时候我就有点矜持,一句话,原则上的事情不能违背。
在这点上,我和约瑟夫还是有些共同点的。在他的日记里,记载着很多对张悦的甜言蜜语,情意绵绵,可怎么也没看出实质上的效果。起码在那几年,我们都没看见他和张悦的接触。两个几乎没任何关联的人,约瑟夫只是把对张悦的感情藏在自己的世界中。
这一点和李刚就不同。李刚开始给张悦买零食和毛绒玩具,展开强大的金钱攻势。张悦明显对糖衣炮弹没什么抵御能力,很快就有人在校外看到他们走在一起进出各种场所。李刚的优势在于他家庭殷实,张悦的优势在于她的美貌。这样的组合看起来天造地设天衣无缝,像是所谓的无缝钢管。我可以肯定能从李刚那里得到更多关于张悦的事情,甚至于她肉体的资料。但现在看起来已经不可能。
李刚去年已经死掉了。
李刚是从二楼摔下来死掉的,按理说从二楼摔下来是死不了人的,大不了是腿脚骨折而已。当时李刚正在自己家二楼的阳台上和一个女人做爱,刚开始是用的比较古板的姿势,两个人都没什么感觉,后来李刚就坐在一个桌子上,让女的爬在自己的下面。他们用力过大桌子不小心倒了,李刚整个人从阳台上掉了下来,不偏不倚落在栅栏上。那栅栏是铁的,顶部是箭头状,比较锋利。李刚的胸口就插在了上面,两个箭头分别刺穿了左右肺部,另一个箭头把他的脊椎穿透。
13
约瑟夫的死到现在还是个谜,虽然官方认定他是自杀。我这段时间的生活重点也注定是在他的死这上面。越深入了解约瑟夫,你会发现他是个了不起的人。我从他的日记中看到,他是个文学青年,痴迷于卡夫卡的小说。这都缘于他和卡夫卡相似的人生经历,幼年至成年都生活在父亲的阴影中,一生都未摆脱,为此甚至把名字改成约瑟夫。
一个人的精神世界永远是个谜,没有旁人能完全解开,剩下的只是他人的猜疑。从这里我明白完全还原约瑟夫这个人已经变得遥不可及,不可能。如果还想继续下去的话,只有一个办法,虚构。虚构的人生或许比不上真实的人生有趣,但却给他一个不一样的生活轨迹,将不可能发生的事情还原到纸面上。
比如说,现实中的约瑟夫可能没和张悦有过过多的接触,虚构中,我就可以帮他们描绘出一段波澜壮阔的恋爱史。现实中的约瑟夫受到现实世界的很多局限,有些愿望不能达成,虚构中,他可以无所不能,变成一个科技怪人,制造出千奇百怪的机器。现实中的约瑟夫已经不存在了,化成骨灰埋在山野间,虚构中,他能借助某种力量获得重生。总之,一切都有可能发生,这就是小说。
在日记本中约瑟夫是个理想主义者,其次是个工程师,最后是个恋爱中的人。一切的谜底终将解开,我翻开约瑟夫的日记本,走进一个死者的内心里,兴奋万分。
这时手机响了,是女友打来的。大概是在两周前,女友和我大吵一架收拾了几个箱子扬长而去。此情此景我应该上前拦住她,可我没有拦。以我们同居半年的经验来看,我上去拦只能助长其嚣张的气焰。我坐在沙发上表情平和看着她嘴里骂骂咧咧收拾了东西,然后出门。
在我和张悦认识之前,我就幻想着有天能和女人同居,这是一件多么令人向往的事情。除了能随意拥有一个女人的身体之外,单纯“同居”这两个字就足够让人浮想联翩。这意味着你可以在狭小的房间里有大量时间和一个女人在一起,随时进行床第之欢。当然这是一方面,我当时的想法很简单,我渴望真正走进一个女人的生活中,全方位的了解一个女人,这才是最主要的。这种设想在四年之后便成为现实,只是女主角不是张悦,而是另一个人。四年间发生了很多事情,简单概括为,我高中毕业然后上了大学,然后大学毕业找了个工作,然后认识了一个女人同居,再然后我失业。
而现在女友搬走了,又剩下我自己,不过也好,一个人的生活更简单随意。女友搬走是因为我们吵架,情况不是很严重。起码从我个人的角度来说,我根本没把这放在心上。但女友好像很动气,我也不认为她真是在生气,而仅仅是为生气而生气。我们的生活是一潭死水,女友可能觉得应该是时候让死水起点波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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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等到夏天,我就搬出了阁楼找到另一个住处。这个小区混住着很多外地来的青年男女,我单独租了一间,由客厅改造而成,在客厅里两面是墙其中两面由两块木板组成的一个封闭式的空间,月租一百二。此外还有三个房间,其中一间住着男的,一间是女的,另一间住着一对情侣。在接下来的几天里,我透过窗帘陆续看到了他们,但都是背影。一般情况是我听到开门的动静就站在窗户边,用手掀开一角的窗帘,几秒钟后就能看到一个人影从楼道走出来。我知道单独住的女的是个瘦子,单独住的男的是个平头。我还没见过同居的那对男女,不过在晚上我会听到他们叫床的声音,女的声音很大,此起彼伏。
这时候我的问题又出现了,生活中没有女人。
与此同时我还在研究约瑟夫,所不同的是我把重点从他的死转移到他的爱情上。其实从一开始,我本想讲述他的爱情,但不知不觉把注意力过多放在他的死上面。我不是英雄也不是好汉,只是偶尔对一些事情发生兴趣,但当我发现这件事情不是我应该去关注时,我就要趋利避害。官方说约瑟夫是怎样死的,他就是怎样死的,这无可厚非。
15
约瑟夫认为他这一生中只做过一件事情,那就是和张悦之间的爱情。可见他把爱情看做是至高无上的,为了爱情,约瑟夫研究机械,制造出了一个飞行器。
在本文中我已经提到过几次“飞行器”,可能大家对此还不是很熟悉。在这里我想重申一下,约瑟夫制造的飞行器有着不同以往的设计,不仅在外观和内在构造上,都有着标新立异的改观。首先,它不像飞机那样拥有保证平衡的机翼,也不像火箭那样有助推的装置。约瑟夫的飞行器用通俗易懂的句子来形容,就是一个拥有飞行功能的绞刑架。驾驶者抓住上面的铁杆,脚踩着下面的踏板,只需要摆动身体就可以脱离地面飞上天去。当然它的飞行是有高度限制的,以人的呼吸难度为限。
这些都是我从约瑟夫遗留的资料中找到的,上面记载得很清楚。我认为约瑟夫是个能工巧匠,在一定程度上是个科技怪人,他的出现也符合大隐隐于市的逻辑。
在讲述约瑟夫和张悦的爱情之前,我还有一件事情要做。一直以来我对张悦的描述全部基于我的个人印象,这是有失客观和公正的,所以我决定去找铁头,期望能从他那里得到更多关于张悦的事情。
实际上我跟铁头根本没任何的交情,但是找他还是很容易的,他在商业街开了个冷饮店。这次见到铁头他有了惊人的变化,以前他是有两条腿的,现在他没有了腿,坐在轮椅上。铁头的母亲指着自己的脑袋说,“我儿子这里出问题了,以前的事情都不记得了。”
“怎么回事?”我说,“出车祸了?”
铁头母亲说,铁头失忆不是因为脑子出了问题,而是因为腿出了问题,然后是因为腿的问题才导致脑子出了问题。一年半前,铁头的左腿检查出了骨瘤,需要把整个左腿切除。切除手术做的很成功,但出了手术室之后铁头的家人发现医生把铁头完好的右腿给切除了,左腿还在铁头的身上。没办法,医生又做了个手术把左腿切除了。就这样,铁头的两条腿全被切除。铁头因为承受不了刺激,成了现在这个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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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有关于张悦的线索都已经断了,她在那些交往过的男朋友的心中是个怎么样的人也已经不清楚。我身为其中的一员将最大限度还原张悦这个人。首先,张悦是个性感的女人,同时也是多情的。甚至可以说从张悦的身上你可以找到一些坏女人的共同特征,比如,水性杨花,爱慕虚荣,独断,任性诸如此类等等。我之所以这样看她,是因为我有些恨她,仇恨这玩意有时候会让人丧失判断。恨归恨,但别说我是由爱生恨的。对一个女人做评价,个人的情感很难置之不顾。张悦是个坏女人,我这样说是基于她对我造成的伤害。
现在我要讲的是约瑟夫和张悦的爱情。约瑟夫是如此的迷恋张悦,由此可知,在他的心目中张悦是个完美的人,美丽、性感、温柔、善良,拥有女人所有美好的特质。为了张悦,约瑟夫可以做任何的事情。恋爱中的人都是这样的,爱情容易让人失去理智,这都是可以理解的。
约瑟夫为了张悦制造了一个飞行器。这印证了一点,爱情可以激发人的潜能,在这之前约瑟夫是个理想主义者是个文学青年,有了张悦之后他就成了技术人员,是能工巧匠。约瑟夫和张悦的爱情,最重要的切入点是一个夜晚。
高中毕业后张悦在县城最大的商场——麦克顿商场一楼卖化妆品,你只要走进商场,就会看到整个一楼大厅都是由很多个圆形柜台组成的化妆品区。女售货员坐在里面,柜台四周摆满了化妆品。这些女的照例化着妆,美艳动人。张悦是其中的一位售货员,整日穿着一身黑色的职业装。化妆品区是县城里有钱人寻觅情人的场所之一,在这工作的售货员职业决定她们每天要化妆,一来展现所买化妆品的质量,二来引诱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