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美鱼朋友
天空布满乳白色的云层,看不到太阳,但光线仍然明亮。旁边一条大河从草地中间穿过,传来河水汩汩的轻流声。水中清可见底,里面铺满了鹅榴石,一大群小鱼在水中游过。说是河,其实更像宽阔的溪流,只是附近没有山而已。
阿奎昂面躺在草地上,任温和的暖风从脸上拂过,他睁着双眼盯着天空。
一只白色的大鸟从空中俯冲而下,从河中叼走一尾小鱼,在水中扑腾了几下,飞回空中。他不知那是只什么鸟,除了麻雀外,他不认得其他任何鸟。对他来说鸟只要可以吃就是了,其他的并不重要。
我要是只鸟就好了。他的肚子中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声音。就能生吃活鱼。
他站了起来,在他后面是一座巨大而奇怪的房子,是他见过的最大的房子。高高的多级石台阶,石块砌的墙,大黑瓦铺的屋顶。从他来到这里后,虽然没下过雨,但他可以肯定绝不会漏水,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这么肯定。
当他在自己的小茅屋前看到世界消失时,他记得自己害怕的尖叫,不过只是一瞬间,他的尖叫就被震惊所取代。所以他只是张了张嘴,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因为他来到了这座巨大的房子面前。
这就是我许愿获得的吗?当时的他想,那么它是我的了。
于是他开始参观他自己的房子。
房子很大,刚进去是宽敞的大厅,从像天梯一样的楼梯盘旋而上,是一条走廊,左手可以俯视大厅,右手是一间间的小房间,里面皆空空如也。从走廊直走到底,穿过侧门就到达外面的阳台。阳台围绕整个建筑,在那里可以看到外面的草地,从房子的墙边一直沿伸到目光所及之处。一条大河如长蛇般盘绕在大草地上,离房子最近的地方只有五十多米。
他走出房子发现大河清澈可见底,他在河中洗了个澡,之后才想起这里除他外一个人都没有。
于是他开始到处找人,他重新将房子翻了一遍,还叫了好长时间,在房子四周绕着跑了三圈,仍是一个人影都没有。然后他感到肚子饿了,实在找不到吃的,只好喝了点水。最后躺到草地上,睡着了,直到被饿醒。
现在,他再次站在房子面前,饥肠辘辘,比刚来时更甚。他想起了周小易,想起了那时吃过的肉包。
或许应该吃生鱼,如果有弹弓还可以吃生的鸟肉。他摇摇头,还没到吃生食物的时候。他不知道在这里过了多久,从自己的饥饿度来说,离上次吃肉包时大概过了至少一天。也可能更短点,我在那座房子里浪费了太多的力气。
他终于实现了许下的愿望,但人生有时就是这样喜欢跟你开个小玩笑:当你解决了一个愿望后,总会有另一个需要解决的愿望等在那里。
对现在的他来说,那另一个愿望毫无疑问就是:如何喂饱肚子。
他已经许了两个愿望,想想应该可以再许一个愿望。于是,他掏出大铜板,“我要五十个肉包。”他想将以后几天的也给准备了,结果没有任何的反应。
大概是我太贪心了,黑衣人说过不能太贪心。他安慰自己。
“我只要两个肉包。”
他在等着,半晌,还是没有任何的反应。他记得第一次许愿的时候好像也没有实现,他叹了口气,这个大铜板这么不可靠啊!
他忽然想起来黑衣人只说过许任何一个愿望,而且获得许这个愿望的机会好像是出卖了灵魂换得的。
难道是只能许一个愿望?那么第二次那个是怎么回事?难道实现的还是第一个愿望?
他一时想不明白,于是只得继续等,时间仍在一分一秒的过去,连个肉包的影子都没看到。
灵魂好廉价啊,只够许一个愿望。
我可以吃活鱼。
他将大铜板放到口袋里,向河流走去。河水并不急,深浅不一,最浅的地方才过膝。河里鱼很多,但没有网想弄到鱼却很困难。如果有树或毛竹,还可以编个网,但这附近除了草外,不再有其他大型植物,他也没力气跑出去太远。
他忙了很长时间,没抓到鱼,肚子却饿的更加厉害。他感到双脚一阵发软,只得停下来。这时,他发现前面的深水区有一片银色波粼,忽闪忽暗,向他这边过来。他如石般一动不动,颦息静静观察。
一条巨大的银鱼。
他迅速出手,手上滑滑的,他顾不得多想,将那条大鱼甩上岸,那一刻他嘴里充满了鲜嫩鱼肉的香味。
“啊——”
一声清脆而凄厉的惨叫,带着惊恐随之从空中传来。但在阿奎耳中却凝聚成一种优美而略显兴奋的声音,那是每个身陷孤岛的人听到任何一种人声时,所能想象得到的声音。那已不再是来自空中的声音,而是来自内心的声音。
这里有人。
他向岸上跑去,浑然忘了饥饿。如果是周小易,这一刻可能会想象这是一位漂亮女孩求救的声音,然后努力计算救和不救之间的利弊。但阿奎不是周小易,他想的是如果那个人有火柴就好了。在他心中生鱼肉和熟鱼肉永远是有天镶之别的,刚刚在他嘴里满溢的绝对是熟鱼肉的味道。
“是谁在这里?”他大叫。
“浑蛋,你们这些残忍肮脏的人类,把我放回水中。”
他猛然向声音的来源看去,是草地上的鱼在说话。他将骂人的话完全忽略,在旧街他听的多了,根本不当回事,只是一阵失望向他袭来。鱼可不会带着火柴的。
不对,鱼在说话。
他忽然意识到哪里不对劲了,在他面前的是一条大鱼,鱼身纤细,水银色的鱼鳞,从头到尾足有一米长,尾鳍无助的在草地上拍打。
“把我放回水中。”鱼大吼。
阿奎只顾在她周围不停的转,用一种略带狐疑的眼神看她。
“你看够了没有,没见过漂亮的美鱼吗?我说了放我回去。”声音听起来相当的生气。
阿奎无法分辨鱼脸在生气时的样子,他也没有去仔细考虑地上那条鱼是否生气这个问题,他想的是会说话的鱼还能不能吃的问题。过了一小片刻,他问:“你叫什么名字?”
“我没名字,我还没长大,等长大后才能取名字。”
“那你为什么会说话?”没名字没关系,不会说话多好。
鱼在地上蹦了两下,反问:“那你又为什么会说话?”
对哦,我为什么会说话?他一时愣在那里,他认为这是个深奥的问题,相当有难度。或许小易懂,他一向很聪明。
“浑蛋,快把我放回水里。”鱼又蹦又叫,显然她没时间等阿奎想明白。
阿奎对深奥的问题总是束手无策,但对周边的状况总还是很清楚的。“放到水中,你不是逃走了,这里不是又没人了。”他没意识到自己话语中的错误之处,只是想着怎么从鱼那里问出话来,“你知道这附近哪里找得到吃的东西?”
沉默突然降临,地上的鱼不再蹦跳,用一双恐惧而紧张的大鱼眼盯着阿奎看。
阿奎蹲下来,拍了拍顺溜黏滑的鱼身,让自己的声音尽量显得冷酷无情,带着足够的威胁性。“你要告诉我啊,否则我就只能吃了你,我可是会做清蒸鱼的哟!清蒸你当然也不在话下,放点葱,再放点……”再放点什么他忘了,他只记得在周大厨那里吃过的鱼上总放有葱。“反正是清蒸,味道鲜美。”
鱼终于说话了,声音颤抖:“我不好吃的,肉质又老又臭,你要吃的话天上有鸟。”
可是阿奎抓不到鸟,小鱼也抓不到,只抓到了条会说话的大银鱼。
说话的鱼应该是不能吃的?
“人是不能吃人的,否则就跟畜牲不如。”阿奎记得小时候妈妈曾这样说过。
“是因为人会说话么?”当时的他问。
“对啊,对啊!”他妈妈听了咯咯地笑。
所以会说话的鱼也是不能吃的。
他总算解决了刚刚一直困扰着他的问题,对自己的推理还算满意,只是肚子真的是很饿。他开始怀念起旧街来,因为在那里他可以弄到吃的。“好吧!你告诉我怎么回去,我就不再清蒸了你。”
“回哪里?”鱼大大的呼出一口气。
“回旧街。”
“什么旧街?”
“蚁窝的旧街。对了,这里是什么地方?”
“这里没有名字。”
“没有名字?不是蚁窝么?”
“蚁窝?不是,这里没有蚁窝。你可以叫这里为无名陆,爷爷总是这么说的。”
阿奎抓抓头发,继续问:“那要怎么回去?”
“爷爷说过,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
“怎么来的,就怎么回去,什么意思?我只知道我是怎么来的,我许了个愿望,然后它就带我到我的房子前面了。”
“许了个愿望?”
“一个大铜板。向它许愿,要一间不漏雨的房子,就有了一间不漏雨的房子。”阿奎伸手向身后那所大房子用力一指,很自豪的又加上一句,“我的房子!”
那条大鱼忽然“扑哧”一声笑出来,“那你许愿带你回去啊,许愿给你吃的啊。”她不停的在地上乱蹦乱跳,不断的翻着那对大鱼眼,浑然忘了刚才的恐惧,忘了自己的处境。还好阿奎看不懂鱼的表情。
死鱼,居然笑我。
我可怜的灵魂只够许一个愿望啊!
“我许过肉包,没用,回去应该也是不行的吧?”阿奎沮丧地说。一部分是因为这句话里的内容,另一部分是因为灵魂的廉价,还有一部分是当一个人被一条鱼嘲笑时,一点点的沮丧总归是避免不了的。
“好吧,我告诉你怎么回去。”鱼忍住笑,“我听爷爷说过,以什么样的方式来的,就一定要以相反的方式回去。还听爷爷说过,你后面那座房子里有一个房间,里面墙全是黑的,你进去,想象你要去的地方,它就会带你去那个地方。所以你要回去,就得去那个房间里用来时相反的方式。”鱼说完后,将嘴张的老大老大,然后又突然合上。
阿奎不知道这是什么表情,也没心情去猜,只是问:“什么意思?”
“你好笨,如果你从东边走向西边,想回去就是从西边回到东边。懂么?”
“这就是相反的方式?”
“对,相反的方式。”
“不懂。”阿奎想了一会儿,还是放弃了,用一种询问又带着求助的目光看着鱼。
“我觉得你不仅仅是笨呢,你是怎么来的?”鱼轻轻地叹了口气,看起来好似充满了挫败感。
“我说过了,许了个愿望就来了,但每个人好像只能许一个愿望。”
“你那个愿望相反的方式是什么?”鱼张大嘴说。
“愿望还有相反的方式?”阿奎还是不明白。
鱼翻翻大鱼眼,无奈地说:“现在你的房子是不漏雨的嘛,相反的方式当然是要变成漏雨的了。”
“哦!”阿奎终于有些明白了,只是有那么点不情愿。“我懂了,还是原来的愿望。”
鱼也不管阿奎是不是真的懂了,马上接口:“就是这样,这回变聪明了。好了,放我回水里。”
“好的。”
接着,阿奎将大银鱼拖向水边,他发现好重,也不知刚才是怎么将她甩上来的。
可能人在极度饥饿时,一旦看到食物都是会突然生出力气来的吧。还有这条大银鱼在岸上这么久竟然还没死,会说话的鱼就是不一样。
想到这里他语带钦佩地对鱼说:“你的肺活量真是大,忍耐呼吸的能力好厉害。”
“什么肺活量、忍耐呼吸的能力,你真的是又笨又傻,我可是两栖的。”那条鱼狠狠“切”了他一声。
“两栖的鱼,明白了。”阿奎将鱼放入水中,接着说,“下次我过来会带肉包给你吃,我们可以交个朋友。”此时此刻,他心里想的都是回去后怎么向周小易炫耀的事,毕竟有鱼做朋友的人可不是那么多的,还是条会说话的两栖鱼。
“我不要肉包,我要棉花糖,你和爷爷口中那种残忍肮脏的人类有那么一点点不同。”最后,鱼提醒了他一句,“别忘了在那个黑房间里,你得想象自己要去的地方。”
“知道,不会忘的。”阿奎原本还想多问问鱼爷爷,还有鱼亲戚的事,不过他纠缠在一起的肠胃不断提出反对意见,于是他不得不妥协。他将鱼安全放回水中后,就向自己的大房子走去。
6、小白鼠
周小易醒来后,恍惚中觉得自己躺在床上。片刻后,他睁开眼,翻了个身,背上一阵疼痛。接着,他惊恐地发现原来自己躺在地上,嘴里塞了布,双手被反绑着,全身也很夸张地被捆了个结结实实,像只粽子一样被人扔在那里。
屋内一个人都没有,随后他意识到早上他不知被谁打晕。他正想着接下去怎么办,里面传来了脚步和说话声:“刚刚你下手太急了,应该再跟一段路,这里连个鬼都没有。”
“都进屋了,还跟个屁!谁知道他一直站在门口,不打晕就被发现了。”
“我早就说了,不该来聚香楼,直接杀了那个小无赖回去不就得了。”
“现在抱怨有屁用,反正那个周大厨以前是天雾王的人,就算死了,上面也会睁只眼闭只眼,联盟对天雾王仆人的态度不是一向这样的。”另一人烦躁地说。
天雾王的人,天雾王的仆人,怎么回事?
“妈的,你倒觉得是我们的幸运了。如果那个阿奎自己跑去联盟总部,怎么办?还不是竹篮打水一场空。”
是守备队那些人,他们还是跟了过来。
“那个林德不是保证他不会么?”
“一个小无赖的话也能信,队长那么精明的人,居然会相信一个小无赖。”
“四百金雾可不是小数目,即便我们四人平分,也是一夜暴富。再说,队长是军理,不像我们,他在这个位置上待了这么久,如果为联盟找到一个雾行者,他铁定会提升。”
“妈的,鬼迷心窍,被上头知道也铁定掉脑袋。我们放假放的好好的,干吗非要叫上我们。”
随后,没人再讲话,脚步声在不断走近。
周小易瞥见一只脚出现在内室门口,赶紧闭上双眼,一动不动,假装没有醒过来。脚步声停了下来,周小易感到他们就站在他旁边,他紧张的躺在地上,大气都不敢出一口。
又过片刻,一人打破了沉默,声音很轻:“这个小孩怎么办?”
“还能怎么办?他既然有钥匙,说明这里是周大厨的财产。等确认那个阿奎是雾行者后,再造个意外就可以了,关键是让那个阿奎相信是意外就好。”
“那你来造意外,他还只是个小孩,我可不想弄脏了我的手,我回去报告队长。”随后一个脚步声向门口走去。
“等等,为什么要我留下?”
“你不是要造意外吗?”
“又不是我的主意,你以为我愿意呀!现在我们是一根线上的蚱蚂。这种事,可没的回头路走,你要想清楚了。”
“我可是清楚得很,原本只用处理一人,现在可好,要处理三个。等等!”声音突然停住。
周小易感到一只脚踩到了他身上。
“他好像是面向门口的,为什么朝向里面了。”
紧接着就是一阵剧痛,就像小腹被人镂空了一般,周小易被人狠狠地踢了一脚,痛的发出“呜呜”声。
“什么时候醒来的?”一个人恼怒地说。
“你下手该重点的。”另一个人抱怨。
“一个小屁孩而已,谁知道这么快就醒了。”
“你听到了什么?”问话的人正是昨晚坐在军官身边的瘦高个队员,片刻后他才想起周小易嘴里塞了布。瘦高个用脚踩着周小易,并将长剑贴在周小易脸颊上。“不要乱叫,我可不想这么早出现意外。”
等周小易不断点头后,瘦高个将布拿了下来。
“我什么都没听到,真的什么都没听到。”周小易早被刚才的话吓的半死,慌乱地说。
“唉!”另一人忽然叹气。这个人周小易也认识,是拿斧头的矮个圆脸。“本来如果那个阿奎不是雾行者,就不用杀他们了,现在可好。”
踩着周小易的瘦高个说道:“算了,反正也是一样,根据无赖的描述,那个孤儿多半是个雾行者。”
“阿奎是雾行者,我……我们就很高兴……你们仍然可以平分奖金……为什么……为什么还要害我们?”周小易很害怕,他努力让自己镇定,却不仅带着颤音还结结巴巴。
“那是不可能的,那两个店员倒无所谓,但你们父子和小无赖不行。你们父子会有个公理朋友,以后迟早会知道一些联盟内的规定。你们如果要报仇,只用几句话,我们就完了。而那个无赖,则很难说不会跑到其他分队乱讲,反正杀他的理由很充分,不会有任何麻烦。小鬼,谁叫你有个雾行者朋友呢,你就自认倒霉吧!”瘦高个继续说,“我也不想这样的,出一点差错,就算上头不会知道,队长也不会放过我们,现在你明白不?你只能怪自己运气差。”
“和他说这些干什么?”矮个的圆脸低声咕哝。
瘦高个还是听见了,“既然要杀他,总得要他知道理由吧?这样他做了鬼才不会找我们。刚才鬼叫着说不想弄脏手的又是谁了。”
矮个的圆脸“切”了一声,不再言语。
“求求你们,饶了我吧!我们不会报仇的,真的不会。”
“谁知道呢?大火烧起来前就必须无情而坚决的掐灭,这一向是队长的行为准则,我们所做的事可是会掉脑袋的,人心叵测呀,你懂么?”
“你们杀了人,当然是要掉脑袋的。”
“我指的不是这些,在蚁窝这些根本不算什么,你一个小孩,懂个屁。”
周小易原本想再求饶的,听了这话,也不知怎的来了气,声音也变大了:“那又是什么了?我怎么不懂了?你们平时就这么草菅人命。”
“小声点。”瘦高个用剑脊拍了拍周小易的脸。
正在此时,一个悦耳的女声从里面传来:“没用的,我们也听到了。”
随着声音,里面走出一个小女孩,和周小易一般的年龄,皮肤白皙,留着刚过耳的削发,背着双肩包,手里拿着一柄长剑。
“你是谁?”两个守备队的人几乎是异口同声,脸上尽是讶异之色。他们刚刚显然已经仔细搜查过房子,这里不应该有人,而小女孩却突然出现,怎么会不令他们错愕。
“任何人一经发现具有打开雾门能力的人,必须以最快的速度报告给特遣队。记住哦!是特遣队,不是守备队。然后由特遣队派一分队去确认雾行者的真实性,并护送那个雾行者到首陆,由首陆委员会培养。真实性一旦确认,联盟将提供总额达四百金雾,作为奖金给提供信息的人,对任何妨碍提供信息的人员,将一律处以极刑。”小女孩面带微笑,“乖乖,好值钱呀!”
周小易昨天就听军官说过有四百金雾,但没想到还有这么多详细的规定。难怪爸爸说他们行为怪异,他一定知道。
“这就是你们说的联盟内的规定吧,守备队只有报告的份,和其他人无异。”女孩双手环抱着长剑,斜靠在内室门边,一副悠闲自得的样子。
守备队两人已面带惊恐之色,显然被唬住了。
女孩继续说:“大部分人只知道那四百金雾,这也没什么,毕竟对普通人来说那才是吸引人的地方。守备队的各位就不同了,他们当然知道所有的规定。想象一下,几个守备队的人和一个小无赖说他们一起发现了一个雾行者。哇!太夸张了,这可是水火不相容的组合。所以呢!那个小无赖必须在恰当的时候消失。最重要的一点是,你们的目标还不仅仅是四百金雾,钱是可以赚的,公理可不是那么好巴结的。我说的对不对,我说过我听到了,就算听到的不多,也足够让你们死个好几次……”
“你说够了没。”踩着周小易的瘦高个咆哮着打断她。
“还没嘞!你踩着的那人可是我师弟,我再告诉一点你们不知道的事吧!你们可知道雾行者在十六岁以前,很多人都会紧张兮兮的,总会有那么半打的特遣队跟着,他们称这个为保护什么来的。你知道那些很多人是什么人吗?”小女孩扬扬手中的剑,“我是可以佩剑的人哦!当然我可不是什么队的人,你们知道问题的严重性了吧。”
瘦高个赶忙将踩着周小易的脚移开。稍顿,他回过神,大喝:“你到底是谁?”
“联盟在两件事上是绝对不会有任何宽容的:第一件是对待天雾之钥的事上,第二件就是对待雾行者的事上。我们就打个比喻吧,假如有条悬在高空的钢丝,那么你们现在就是两只站在钢丝正中的小白鼠,一面是你们想象中的升官发财,另一面是你们想象中队长手中的利剑。而事实上呢?你们两边都到不了,等待你们的只有钢丝下面的万丈深渊,甚至连处刑柱都可以省了。除非……”女孩顽皮的笑了笑,伸手撩了一下额头的秀发,“除非什么太长了,我忘了呢!”她双手一摊,脸露无辜状。
“除非有人将小白鼠从钢丝上扶下来。”一个浑厚的声音接着说,语气缓慢,“将周小易的绳子解开,是小白鼠能安全着地的第一步。”
说话的人站在大门口,是个中年人,身高近一米八,一张坚毅而俊朗的脸,浓眉紧锁。他腰上挂着长剑。瘦高个早已将贴在周小易脸上的长剑拿开,站到旁边。两个守备队的人都面露惧色,显然他们两人都没有发现中年人是什么时候出现的。
房间里被沉默所充斥。
“快照做呀!你们今天真的不想活命了,要杀早杀了你们,亏我讲的口干舌燥。”小女孩指着两人喝道。
过了一会儿,瘦高个终于蹲下来,将周小易身上的绳子解开。周小易早认出了那个小女孩,他站起来,看到门口站着的正是前天晚上见过的漓剑宗宗主。
“你们老实交待所有事,如果稍有一点不实,我无法保证你们能活着离开这里。只要你们说实话,我保证你们可以安然无恙。”漓剑宗宗主仍然皱着眉,语气缓慢且平淡,听起来没有什么威胁的气势,隐约中却透出一股威严。
守备队两人权衡片刻,最后将长剑收入销中。“敢问大人高姓大名?”
话音刚落,周小易听见“锵”的拔剑声,眼前白光一闪而过,一柄剑的剑尖瞬间停在瘦高个脖子前面,离他的咽喉还有好几寸。守备队两人的咽喉处隐隐有一丝血渗出,他们的脸色煞白。
漓剑宗宗主收剑入鞘,“你们也大概知道了我在联盟中的位置,具体的就不用了解,知道的越少你们越安全。”
“是,多谢大人手下留情,我们如实相告。”
原来那个圆脸的矮个叫沈同,瘦高个叫赵晓武,同是第五巡查分队队员。昨天中午,林德找到他们的分队长,报告阿奎是个雾行者,穿过雾门走了。他们两人和第二巡查分队的一个叫钱宪的副队长刚好也在场,于是经他们王队长提议后,谋划让林德带他们去找阿奎,等找到后再杀了林德。如果阿奎是个雾行者,他们平分奖金,并且等阿奎成为公理后,他们几人自然可以为阿奎鞍前马后,所谓一箭双雕。而林德小无赖一个,黑帮老大,携带武器,又住在蚁窝,自然不会有人把他当一回事。
趁着守备队几人交代时,小女孩拍了一下周小易的肩膀,命令道:“把头低下。”
周小易只得低头弯下腰。
小女孩拉开他的衣领看了一小会儿,“还好,只有一点乌青。”小女孩说完拿出一小瓶药膏抹到周小易受伤的背上,周小易感到原来疼痛的地方一阵清凉,疼痛感减轻了许多。
“过两天就会没事。”小女孩很有信心地说。
“谢谢!”周小易红着脸道谢。
哪知小女孩眨眨眼笑着说:“我也刚学的,还要谢你给我当小白鼠呢。”
周小易“啊”了一声,听到宗主继续盘问那两个守备队的人:“你们是怎么找到聚香楼的?”
“是林德说的,我们在小茅屋等了一下午,还不见阿奎人影,怕他躲起来了,或者去了联盟总部寻求保护。但那个林德保证,阿奎不会去联盟,甚至连雾门区也不敢踏上一步,就算知道自己是雾行者也不敢。他认为阿奎会去聚香楼,绝不会一人跑路,他信誓旦旦。”沈同一一交待,“我本来是不同意的,小无赖的话怎么能信,但队长不听。小无赖一说完,他就决定:如果阿奎不是雾行者,则作罢;假如是雾行者,就多杀几人。他认为只要处理的足够隐蔽,阿奎不仅会感激我们发现了他,还会感激我们替他处理朋友的后事。最后,队长还让钱宪去调查周大厨的底细。”
阿奎确实不会去雾门区,如果能先找到他就好了。周小易开始担心他父亲的安危。“你确定阿奎不是雾行者,你们队长就不会伤害我爸爸?”
“虽然你父亲的真实身份,让我们足够放心,不过我想应该不会。毕竟再小的麻烦,也是麻烦,没有足够的好处,队长不会动手的,我了解他这个人。”沈同说。
“你刚刚提到真实身份,是不是你们有了调查周大厨的结果?”宗主问。
“是的。早上我们离开前,钱宪带来了报告,我们发现周大厨以前是天雾王的大厨。而且,只有他们父子两人,没有其他亲戚朋友。”赵晓武说。
天雾王的大厨……天雾王的仆人,为什么我一点都不知道。周小易心里忐忑不安,怪不得昨天爸爸那么紧张。
“除此外,还知道什么?”
“没什么其他重要的信息。”赵晓武说,“我们还发现阿奎没有任何记录,不过他是流浪孤儿,很正常。队长看过报告后,认为事情变的更简单。他以为周小易会来找阿奎,所以让我们跟过来。”
“你们这次的计划,还有没有其他人知道?”
“没有,知道的都被叫上了,来聚香楼时,也尽量避开行人,队长是个谨慎的人。”赵晓武说。
“我说过只要你们老实交待,就放你们一条生路,我一向言出必行。不过你们要想保命就当今天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没见过我们之中任何人,你们也没有所谓的谋划。你们四人在今天没有见过面,以后互相之间也不用谈论任何有关今天的事。我也会同样对他们两人这么说。”宗主面无表情地说,“如果他们两人能活的下来的话,明白了没有?”
“大人放心,我们晓得这之中的利害,出去后,就各自回家,当所有事没有发生过。”
周小易总觉得放他们走,心里不踏实,又不好反对宗主的决定。如果阿奎不是雾行者多好,就不会有今天的事。
守备队两人一走,他还是忍不住问:“师父,如果他们不守信,回去报信怎么办?”他一向机灵,心想:反正爸爸说了宗主答应收我们做徒弟,那就索性叫师父吧!
“不会的。”小女孩边卸下双肩包,边替宗主回答,“他们哪里敢呀!他们以后会连做梦也不敢梦到这件事。联盟对雾行者的寻找一向不遗余力,毕竟一共也才那么些人。为了能得到一个雾行者,他们甚至不惜失去一支特遣队,何况只是几个守备队队员。对违反规定的人绝不会手软,被发现就是死路一条,他们又不傻。再说守备队只不过是维持一下陆地,特别是城市中的秩序,说白了大部分人只是混口饭吃,特遣队才是联盟真正的力量。”她将双肩包递给周小易,狡黠地一笑,“既然是师弟,就该背包包了,这是有师弟的最大好处。”
宗主刚刚在沉思,这时才开口:“小艾说的对,如果死了人,料理后事也比较麻烦,对我们今天的行动不利,我们要尽快赶到聚香楼。”
“那阿奎呢?”周小易将包背到背上,他最怕阿奎自己跑到聚香楼。
“先救下你父亲,那个队长来者不善,阿奎过后再找。在路上要警惕,以防被偷袭。”宗主说着已向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