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0、冬陆特遣队
月益恒轻轻地关上他父亲的房间门,今天和他父亲的辞行令人很不愉快。不过已非一次两次的事,因而他也并不在意。
月姓家族是塔陆最古老的主理世家之一,世代练习法术,他父亲便是族长。
只有术士才能担任族长,因此他父亲一直希望他学习法术,以继承族长之位,但他从小不喜欢法术,学习剑术的最佳方式就是加入孤山剑派。塔陆月姓家族为本支,孤陆和首陆是旁支,来了孤山后,作为剑派内室弟子的他就只能加入孤陆旁支。
为此,他和他父亲一直不睦。
众所周知,担任族长还需要足够的实力,而术士的实力很大一部分来自天赋。有天赋的人不过凤毛麟角,他父亲对他的法术天赋似乎也太过于自负了。
和他父亲之间的关系在他成为剑首宗长老第三徒后,就更加的恶化。
因为公羊牧是唯一一个非世家系宗主,亦非前三徒。公羊牧原本是剑术堂堂主,实力超群,本来只能作常奉。他能够坐上剑首宗宗主之位,是因为十几年前的战争令孤山高手损失殆尽,不得以之下,才将他选为宗主。当然,这之中首徒黎于慎所在的家族出了很大的力。
就因为公羊牧的出身,所以在另三宗宗主自称长老后,公羊牧不甘示弱,马上也自称长老。
月益恒很早就去了孤山,当时前门宗长老白凉利还没有首徒,但是因为他父亲从中作梗,所以白凉利不肯收他。云岭宗长老东郭敬之和蜻蜓宗长老李世善因为首徒已收,更是不好收他做次徒。他在孤陆月姓家族旁支族长家里作客多年后,公羊牧才最终决定收他做徒弟。
“恒儿,这么早就过来,是不是又惹你父亲生气了?”
他听出是他母亲的话,收回思绪,这才注意到不知不觉间他走到了他母亲的房间门口。房间门开着,他妹妹月益敏也在里面。
“老样子。”月益恒走进房间。
“你都可以去特遣队了。”月益敏抱怨,“我还得在六艺跟些小屁孩一起过家家。”
“早知现在,何必当初呢!”月益恒说。
当初他妹妹整天嚷着要进法术学堂,甚至违抗他父亲,拒绝进六艺,反抗一年后,她不得不就范。她今年十八岁,以她的学习进度,按惯例早就可以放弃六艺的学业,转投法术学堂。但他父亲不同意,一定要她上完三年六艺学堂。
“什么何必当初?你还不是没进六艺,直接跑去孤山了,又有几个大家族的子弟愿意进那个六艺。”月益敏重重地嗤了一声,“就因为我是女人,在姓月的家族里当不了族长,没什么地位罢了!”
“当不了族长还可以当其他的。学习剑术本就该早几年,法术就不同,先进六艺打好基础,对以后在法术学堂的学习也大有帮助。你又不是不知道父亲大人的脾性。”
“朱梦姗的姑姑就可以当族长,我们为什么不能学她们。”月益敏继续抱怨。
事实上,在塔陆不仅是朱姓家族,而是大多数新兴小家族为巩固自己的地位,允许女人当族长,反而越古老的家族其传统越严格。
“好了。今天是你哥哥进特遣队的第一天,不要再抱怨这些。”月夫人转而又对月益恒说,“你也一样,去孤山学剑术已经惹得你父亲不高兴,这次在艾笑雯的事上,你要多上点心。艾笑雯性格好,人又长得漂亮,实在不明白你为什么会不同意。”
“这种事又不是上不上心,同意不同意那么简单。艾笑雯来联盟是由李师叔作的担保,联盟不打她的主意,她也决不建立自己的雾门点,双方本可相安无事。”现在,我们反而应该提防她在这里建立私人雾门点,违反诺言的可是我们在先,会谋算的又不只是我们家院长大人一个。月益恒没有说出自己的想法,只是继续说,“我觉得在这件事上父亲大人的做法实有不妥之处。”
“不过是些表面功夫。我敢打赌,艾笑雯早在塔陆打开过雾门了。”月益敏不屑地哼了一声。
“唉!这些事我也不想多说。总之,你们两个尽量不要违逆你们父亲。”月夫人叹口气说。
他母亲心地善良,但为人过于软弱,没有主见,凡事皆受制于人。月益恒不想惹她生气,“我明白,请母亲放心。”
“这段时间也就算了,等从特遣队回来,一定要多约艾笑雯出去,到处看看。等接触久些,互相了解后,你再决定也不迟。”月夫人轻声说,“你师父那边自有你父亲为你安排。”
“到时候再说吧!”月益恒只得敷衍。
辞别他母亲和妹妹,月益恒直接去陆地总长办公楼的专用雾门,等到达时,已近中午。
他刚进入大厅就听到一个男声嚷嚷道:“大人物们,总是迟到的。”
大厅内传来一阵笑声,里面共有十个人,六男四女,没有人向大门边瞄一眼,所以也没有人注意到他过来。
“你怎么知道是大人物?”一个穿着白衣的女子笑盈盈地问。
那位白衣女子约莫二十来岁,身材高挑,颈上挂着一个蓝孔雀徽章,衬托着她美丽的身影。
“猜的呗。”说话的人是个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他接着神秘地说,“听说是来自孤山的家伙,从这里过,不是大人物,还会是什么?”
“管他是什么呢?”边上另一个年轻女子说,她的徽章是个绿宝石戒指。“多关心关心要去的地方才是,听说是个艰苦的地方。”
“特遣队么,还不是一样,钱多就行。”另一个男人边说边把玩着一把小匕首。
匕首柄上是一只前扑的猛虎,用祖母绿宝石雕刻而成。显然这就是他的徽章了,整把匕首不过是个装饰品。
三十多岁的男人瞥了一眼不远处坐在一把大软椅上,垂着头昏昏欲睡的一个中年男人说:“要去哪里,得问问我们的公理大人。”
这个中年男人是今天送他们入役的联盟低阶公理,姓陈。月益恒快走几步上前,拱了拱手。“陈大人。”
“啊!啊!有什么事?”中年男人被突然惊醒,半天才回过神来,“噢,噢!人都到齐了。”
旁边的几人偷偷抿嘴笑,一个人低声说:“大人物就是不一样呀!”
月益恒没有看那个人,只是皱皱眉。
姓陈的公理大人理了理衣服,看了看月益恒递过来的队牌,“所有人把备用衣服穿上,那边有些冷。”说完,他打开大厅内的一扇门,径直进入隧道。
对他来说,这不过是一件无聊的例行公事。
雾门对面的陆地不是有些冷,而是非常冷。来之前,月益恒从必备物品清单上看到大量冬季装备,而无夏装时,就猜到了个大概。
装备自理是特遣队一向的惯例。这一点无关紧要,特勤队的固定薪水和补贴足够购买装备。其实,虽说自理,营地仍会提供基本装备,只是质量欠佳,大部分人不会选用。
他这次的入役任务由他父亲安排,是级别最高的保密任务,其常规措施即是普通队员入役前无法知道所待陆地和任务细则,任务结束前也不能回去。
他不敢去问他父亲,但仍从师兄黎于慎那里打听到所去的陆地是个小型陆,联盟八大冬季陆之首的冬一陆,简称冬陆。冬陆是联盟最寒冷的陆地,常年严冬,气温最高的时候也在零下。八大冬季陆中三个小型陆,五个中型陆,只有三个中型陆有人居住,另五个均为联盟废陆。
“哇!还真是艰难呀!早知多带几件保暖装备。”三十多岁的中年男人边唠叨边加上一件厚厚的外套。
月益恒一直没找到他的徽章藏在哪里,除他自己外,另九人都不带剑,所以全是术士。
“少说几句话,多做事,就不会被发配边疆了。”拿着匕首的男人接口道。
“不要说话,副座大人来了。”旁边一矮个女子提醒。
副座即是一支特勤队的司令,由首座任命,行使首座分派权力,亦是首座的副手。名义上,在联盟的地位仅次于十五个执政,和陆地总长,情报队属同一级别。
他们的副座大人四十多岁,姓王,银术士,来自塔陆王姓家族。他的头发早已掉光,上面戴着一顶皮帽,全身裹得严严实实。他的身后跟着五人护卫队,四个男剑士和一个女术士。
“欢迎各位来到严冬地带,从今天开始,你们就是冬陆特遣队的一份子。”副座大人咧嘴笑笑,露出两排有些发黑的牙齿。
他们的营地建在陆地中央,这片陆地唯一的建筑,四周只有一片白雪皑皑,即使没有风吹过,也寒冷刺骨。
虽然早有心理准备,月益恒还是有些惊讶。
欢迎仪式和这片陆地一样的简洁,副座见过几人后,就叫了几个事务员带领他们到各自的房间。
月益恒到了自己分配到的房间,正欲推门进去,身后的事务员说:“副座大人吩咐,月大人下午再过去见他。”
“知道了,你回去吧!”月益恒说。
按惯例,放好随身物品后,月益恒就得前去见副座大人领到自己被分派的位置。不过在孤山,他就了解到,前三徒即使是第一次进入特遣队服役,也不会是普通队员,大多会有特别安排。
“餐厅出门左转到底,一小时后开饭。在下先行告退!”事务员恭敬地行个礼,自行离开。
31、大人物
“乔大人的护卫长早上刚回首陆,这个位置由你来担任。”
下午去见副座时,副座看着月益恒这样说。他话中的乔大人是这里唯一的公理,一个高阶雾行者。
冬陆特遣队是支精英小军团,在副座之下只有两支分队,每分队下设四个副队。公理和副座的护卫长权力不高,但级别却等同于分队长。而且,护卫队的工作比担任分队队员要轻松许多,不需要那么辛苦。
“益恒第一次进入特遣队,资历尚浅,一下就当护卫长,只恐别人不服。”月益恒说。
“资历只用靠时间积累就可以,但实力却不是一天两天就能提高的。”副座似乎没料到他会拒绝这一任命,缓缓地说,“在你来之前,我手下五十多柄剑,只有两个人会破空。如果不是你资历浅,按特遣队的规矩,怎么说也得给你个分队长的职位。你不用太多顾虑。”
“但是……”我不想让别人在背后说我是仗着院长大人的光,才坐到这一位置。我宁可靠实力从底层做起。“承蒙副座大人厚爱,但我仍认为从普通队员做起比较合适。”
副座听他这么坚持,笑着点点头。“年轻人有这份认识,实属不易,不过你无需过谦。这样吧,你去一分队,任第一副队长。现在去向李队长报到。”
话到这份上,月益恒不好再推辞。“是,副座大人。”
李队长来自塔陆李姓家族,银孔雀,三十多岁,看到月益恒过来,脸上满是惊讶之色。
她接过月益恒递上来的队牌,连看都没看,说:“难得有前三徒来这里,我们队第一副队长刚接到命令,提升为护卫长,想必你是来顶他位置的。”
“以后还请李队长多多关照。”月益恒说。
“无需客气。”李队长从一个抽屉里拿出一大堆文件递给他,“任务资料,你手下九个队员资料,以及每天的巡逻路线资料。你应该知道这里的规矩,我再提醒一下,这些资料不能给下属看,也不能给其他副队长看。”
“明白。”
月益恒接过文件,听见李队长又补充了一句:“你明天正式上任,先休息一天,熟悉一下队员,后天开始巡逻。”
月益恒谢过李队长后一回去马上开始研究任务文件。
这支特遣队驻守冬陆的任务是监控雾门点,守二十年,直到雾门点自然消失为止,属于每次天雾之钥战争结束后的惯例。二分队八副队一共八条线路,每条线路附近均布满雾门点。月益恒的资料里没有这些雾门点的具体位置,只是注明了大致区域。
月益恒负责的线路是他们分队最重要的一条,每天分下午、上午和晚上巡逻三次。
次日,清晨,上任第一天。
月益恒早早起床,全副武装,他将他们副队的人员集合在校场上。
“带上装备,吃过早餐后,开始巡逻。”他对手下九人下命令。
九人中五个男剑士,三个女术士,一个男术士。今天就开始巡逻是昨天晚上下的决定。他知道李队长是为他着想,不过他不想给人留下他是一个娇生惯养的纨绔子弟的不良印象。
“队长。”说话的是昨天和他一起过来的白衣女子。
他迅速回忆起昨天晚上看过的队员资料。她叫墨莺,他手下九人中唯一一个新队员,刚从法术学堂以蓝术士级别毕业,每年术士塔培养的学员中少数的优等生之一,注定会成为银术士的人。
墨莺来自白溪陆,十年前白溪陆叛乱,她父亲是守备队队员,被叛乱者所杀,她最终成了孤儿。
她靠着自己五年的辛苦积蓄交了一个学期费用,刚成为二阶生即已提升为橙术士,所以被免去学费,是个法术天才。
墨莺欲言又止,月益恒遂以鼓励的目光看着她,希望她说下去。
“属下只是斗胆提醒一下,昨天李队长说过今天可以休息。”墨莺再次犹豫了下才这么说。
“我知道,不过我没有那么脆弱。”月益恒微微一笑,“好了,大家先去吃饭。”
墨莺脸上露出困惑的表情,其他人则互相对视了几眼,然后所有人离开校场,各自回房间整理装备。
月益恒早已准备妥当,首先去餐厅。
餐厅里面至少被塞了一半的人,一个副队一个副队坐在一起。他找了一张空着的大桌子坐下,边吃边等其他人。
片刻后,他看见他们副队的三个人出现在门口,三人领了食物没有坐到他身边,而是在远处找了个位子。随后他们副队的其他人也陆续进来坐到了那边,墨莺最后进来,她犹豫了一下,还是坐到了那边。
月益恒只得自己一个人吃饭。
一路上,所有人都缄默不语。月益恒走在最前面,双脚踩在雪地上,发出轻微的声响。
过了个把小时,他终于忍不住,没话找话说:“这条线路我第一次走,有走错的话,你们提醒一下。”
“大人物记性好,不需要我们小人物多嘴的吧。”一个人说,其他人轻笑了一下。
说话的人名叫牛三胜,首陆护门,待了两年多,他们副队时间最长的老队员,人称大牛。那个队员资料确实很详细,甚至连外号都写上。
他不再说话,免得又被人奚落。
走了大半天,前面出现了灰白色的浓雾,在雪地上很难分辨。他停了下来,拿下护目镜。在他所在的位置可以看得很清楚,那不是成片分隔陆地的天雾,只是几条插入云霄的巨柱。由于外面的白雾会占去大部分空间,所以每条内的黑色天雾其实非常细小。
即使离得有些距离,他心里仍感到一阵发毛。他正待离开,却听见牛三胜说:“队长,不过去看看么?”
“还是离天雾远些吧。”他随口回道。
“不会吧!队长,怎能害怕这种东西。”这次说话的人叫牛鑫,孤山的剑术长,待了也有一年多,人称小牛,其实年龄比牛三胜还要大个两岁。
月益恒不想示弱,“也罢,过去看看。”
天雾有十六条,成不规则排列。这种天雾柱在冬陆有很多处,他们看到的是最多的一处。虽然地图上都有标注,但走近了看,仍不免惊奇,以及一种从头顶冷到脚底的战粟感。那种感觉他很难描述,有些和人站在悬崖边低头看下面万丈深渊时差不多。
其实,首陆和塔陆也有这种天雾柱,以前月益恒就在塔陆远远的看到过,但从没有走得这么近。
站了片刻,压迫感和畏惧感越来越强,他心里莫名的害怕自己会陷进去。他转身看了看,除了墨莺有些不自在外,其他人都很镇定。
“我们走。”他不是在随口说说,他是以一种命令的口吻,连他自己都感到有些怪异。
说完他抬脚就离开。
其他人跟在他后面,他只听到牛三胜对墨莺说:“多来个几次,就习惯了,第一次看到这个都会害怕。”
巡逻线路的终点位于冬陆南部偏西,是一座小冰山,七八米高。
月益恒没有停下,直接爬到冰山顶上。极目望去,远处的太阳已软绵绵的斜挂在东南方,淡淡的阳光映照在洁白的雪地上,反射着刺眼的光芒。
“队长。”
他转身看见墨莺爬上来叫他,这时才发现其他人都聚在山脚下休息。
“你们没上来?”他问。
“以前,他们不一定要上来的。”墨莺压了压兜帽轻声说,“我过来看看。”
极少有女人学习剑术,却总有许多女人学习法术,即使她们更在意法术代价对她们的影响。
墨莺呼出一口白色的雾气,接着说:“这冰山好壮丽,可惜缺少树,显得单调。以前我们老家下雪时,大树上总是覆盖着厚厚的雪,风一吹,雪堆哗哗啦啦的落下来。树下也常有动物走过,但这里什么都没有。”
“这只是个小丘,我们来时路过的那座大山就长满了雪松。而且这里并不是什么动物都没有,也有雪地虫,不过雪地虫是很危险的生物。”
“离天雾不远的那座吧,其他人以前去过。”
“那座山不在线路上,外面这么冷,你们平时也出来么?”月益恒顿了顿,突然想起墨莺和他一样是新来的,“我忘了,你才刚来一天。”
“你也一样,不过你了解的东西很多,像是来了很久一样。”
“只是准备的充分了些。”
事实上是任务资料上对线路附近的地理、生物情况记录的很详细。他使用了些话语技巧,毕竟昨天晚上准备也算准备,部分上他说的是实话。
墨莺似乎真信了他。“我可是来之前什么都不知道。”她迟疑了一下,继续说,“以前,他们在巡逻时也会过去看看。你知道么?大家都认为你过于认真。”
“过于认真!”月益恒有些惊讶。
“我们的任务是驻守在这里,防止有人进入这片陆地利用雾门点。虽然上面对此很重视,但是……”她在斟酌词句,“很明显的,这里不会出什么事,至少相对于其他陆地的偷渡雾门点来说,这里很安全。每天走相同的线路,很多人也是会厌烦的,这里又这么单调乏味。”
月益恒没有插话。
墨莺继续说:“所以休息个一天不仅没有大问题,也是每个人调整的机会,李队长也是这么认为的。当然,属下知道队长的责任心比较强。”
“我只是……”我只是以为特别照顾我的。
正在月益恒不知说什么好时,牛鑫跑过来大叫道:“队长,差不多可以回去了,风景下午慢慢看吧!”
远处几人听了嘻嘻地咧嘴轻笑。
“下午……下午休息,不用出来。”月益恒顺势说,“今天是第一天,我想上午出来熟悉一下线路。只是觉得一个副队的人同时出来合适些,走错了路,也有人可以指正。”
月益恒来到冬陆特遣队已是大半个月,在这里每天做着相同的事,单调而无聊。唯一的乐趣是前几天晚上,遇到一只雪地幼虫,杀了搬回来给厨房炖了一大锅鲜汤,他们副队的人为此炫耀了一整天。他也渐渐开始理解了墨莺那天的话。
其他队员仍是不喜欢和他坐在一起吃饭,大部分时候他一个人吃,现在他也习惯了。
这天傍晚,他正独自吃饭,墨莺端了餐盘走过来坐到他身边。
“队长今天这么早吃饭。”墨莺打声招呼。
月益恒注意到他们副队其他人没在餐厅,吃饭的人也不多,餐厅内空空荡荡。“上次要多谢你提醒。”
“上次?”
“我上任第一天。”
“那次呀!”墨莺微微一笑,“我都不知道在帮你,谢什么啊!当时我只是想休息一天,和别人一样。”
这时,他们副队的两个人走进来,月益恒认出是牛鑫和粟梁。
粟梁为塔陆护法,人称粗粮,他瞥了这边一眼,低声对牛鑫说:“小黑鸟在大人物那里。”
自从上任第一天上午巡逻后,只要在背后,他们一律叫他大人物。他很不喜欢他们这么叫,不是因为取外号,而是不喜欢这个外号。他不好为这些小事斤斤计较,只当假装没听见。
“他们过来了,你不过去。”他对墨莺说。
“过去干么?又无所谓的。”
“你知道他们为什么喜欢用外号?”他轻声问。
他们副队十人每人都有一个外号。像粟梁的外号粗粮应是来自姓和名,大牛和小牛则只来自姓。剩下几个男的为小豆荚,大门牙和尖鼠,除了大门牙来自他的大暴牙外,另两人就不清楚了。
三个女人都来自术士塔徽章术士队。第一个叫绿娘,月益恒知道她老家在沙陆绿原区,她是蓝术士,所以外号应该取自她的出生地。第二个叫牧羊女,这个他也不知道为何这么取。第三个就是小黑鸟,墨莺的外号,肯定来自名字。
当然,他的外号是大人物,只是当面没人敢这么叫。
“这里除了雪外,什么都没有,总得找些有趣的事做做吧。”墨莺说,“取得也很有个性。”
“我这个可没什么个性。”月益恒嘀咕。
“你不高兴。”墨莺说,“其实你不需要介意的。大部分人是因为分派,也因为保密级别越高补贴也越高。另外,以后升迁的机会也越大,才不得不来这里。而你呢?只是来此转一圈,让自己的资历薄光鲜些。我们这些人最多要待六年,最少的也要两年。而你呢?我猜绝对不会超过一年。”
明年二月下旬回去,刚好四个月。
墨莺继续说:“等结束这边的任务,你可能还会在某个艰苦但没危险的地方历练个一年半载,然后情报队第一副队长、副座、陆地总长、情报队队长,甚至执政。不管你承不承认,你确实是大人物,又何必介意呢?”
她说的一点都没有错,但月益恒却无法释怀。
从他第一天来到孤山时,大部分人也这么认为。就为了摘去院长大人的光环,他比别人努力许多倍,这次也是一样。
“我更希望别人直呼我名字,或者换个外号。”
“换什么呢?反正也叫不了多长时间,又何必跟一个称呼过不去。难道叫你小人物?”
“小人物?”月益恒突然觉得很好笑,不禁哼哼了几声。
“所以还是叫大人物有个性。”墨莺说,“有些事是无法改变的,别人想让人叫大人物还不行呢!”
“我想你说的对,一个称呼而已。”
“不过我可以叫你月益恒。”墨莺很认真地说,“不会叫你大人物。”
“行。我也叫你墨莺,不会叫你小黑鸟。”月益恒轻快地回道。
“不,你还是叫我小黑鸟吧!”墨莺脸上露出一个灿烂的笑容,“我喜欢这个外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