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变之四
雷白想不到刺客如此神出鬼没。对方必定一直隐身在山壁高处,趁他俩全神和骆生春说话找到机会,突然发动袭击。他眼力高明,看出刺客装扮成飞禽,今夜风大刚好展翅滑翔,所以行动奇快。对方的利器是一对鸟爪,必定腿法惊人。此刻敌人已经出脚。方才雷白纯粹采取守势,这次他左手平伸垂腕,去扣敌人的腿。右手袖中滑出十一节鞭,点向对方要害。
刺客足尖在鞭上一点,迅速振翼而起,向上方山壁处而去。空中丢下一连串的笑声,像是非常开心。雷白来不及追击,异响再次传来。他豁然转身,见到覃致坚跃起,又重重栽倒地上,再没什么反应。
“是你!”
雷白大怒,不顾一切扑向骆生春。真相摆在眼前,这个人配合刺客设下埋伏!首先他露面放出假消息,诬陷骆闻秋是奸细,趁人分神的时候发动突袭。致坚必然要助我,却在背后中了叛徒暗算。暗哨当然早被骆生春拔了。雷白悔恨不已。
其实自打听到中峰没有火油,他便觉得事情有蹊跷。怎么会在节骨眼上发生疏忽呢?而对方刚才忽然出现,令他隐隐感到不正常。他才发觉周围情况不对,骆生春跟着露面。说不定对方早藏在石后,一直在等他们过来。可惜他还是没怀疑到对方头上。小春是堂主义子,从小在山上长大,为什么要背叛落雨堂?而骆生春正是利用他这种心理,抢先诬蔑骆闻秋,扰乱他们的心神。
雷白决心毙敌于掌下,鞭掌齐施,奋力朝对方攻去。他武功出自鸳鸯门,讲究“雄则高飞万里,雌则静候家门”。鸳鸯门的功夫向来注重阴阳配合,攻守平衡。所以他左掌暗含守势,准备应付那名刺客的偷袭。十一节鞭则专攻骆生春要害。对方早已出刀,毫不示弱,专出狠手。不出几招骆生春突然缩首垂颈,跟着单刀在空中划出一道美妙的弧线。雷白微微一愣。这招他太熟悉了,“鸳鸯交颈”,一刀变两刀,正反相成,后面藏有另一式后招。本来就是鸳鸯门的刀法,他曾指点过对方。骆堂主的四名义子都被他们几个老辈调教过——从前看着对方长大,想不到今日要生死对决。雷白转身避开,同时攻出一鞭,化解敌人的后招。而骆生春刀势一变立即凌厉起来,充满勇往直前的惊人气势。“子规啼血”,又是他教过的招数。雷白既伤心更感到愤怒,敌人显然有意想干扰自己的情绪,心肠真是歹毒。
“叛徒!老堂主在天上看着,让我为落雨堂清理门户!”
骆生春神色不变,毫不把雷白的话放在心上。正要继续进攻的时候,有股疾风自身后而来。他眼见覃致坚躺在地上,不知对方还会有什么帮手。确实有样东西朝自己扑来,快若闪电,并非普通暗器。他没有硬接,想往旁边躲闪。可那东西已在空中出招,一下抓破了他的脸。原来是雷白的爱猴小皮为主人出手。小猴反应最快,刚遇袭时它就离开主人避到一旁躲闪。此刻看到机会,小皮迅速出招。骆生春发现自己伤在猴子手中,相当恼怒,一刀砍去。小皮腾身闪开。十一节鞭悄无声息到了,瞬间点中他的腰间。幸亏他闪得快避开要穴,只受了轻伤。骆生春心中大骂帮手为什么还不出手夹攻,无法恋战抽身后退。人影一闪,往大石那边逃去。
“小心!”
雷白刚动身去追,听见覃致坚的呼喝。头顶风声再次响起,他来不及抬头,挥鞭向顶上扫去。但是刺客身法更快,因为恼恨覃致坚坏了自己好事,在空中转向朝对方掠去。覃致坚伤后无力再战,一直在留意周围动静。他没办法应付,只能等着雷白援救。长鞭飞至,缠向刺客脚腕。两人一上一下,以灵活的软兵器对抗迅疾的身法,刚好棋逢对手。瞬间数招已过。刺客腿法凌厉,别具一格,如飞电般连环踢出,隐有几分邪气。他武功并不弱于雷白。而且山风越来越大,利于他展翅滑翔。此人不仅武功诡异,动手时常常发笑,似乎在进行一场非常有趣的游戏。雷白不解其意。对方很年轻,体型瘦削,四肢修长灵活,脸上总挂着笑容。他当然看不出刺客的性格。这人懒得与骆生春合作,习惯独来独往;但是性子歹毒,另有布置。
十几招过后,雷白没占到半点便宜。小皮在一边先急了。它跃起从另一侧冲向刺客,在空中伸出两只利爪,竟去抓对方小腿。猴儿乖巧,因为方才对敌占了便宜,还想为主人出力。平时它确实是雷白的好帮手,现在挑错了时机。刺客丝毫不为所动,跟着便乐起来,笑声带着几分轻狂。雷白发觉不妙,赶紧出鞭卷向小皮。果然敌人腿法一变,提前将精钢打造的利爪送上,踢向猴儿。小皮动作再快也不如敌人。幸好被长鞭及时缠住尾巴,雷白发力将它拉回。在他分神的时刻,刺客眼中露出讥诮的光芒,突然双足并拢使劲一碰,鸟爪前端的十枚钢钩立即飞出,朝雷白电射而至。去势远比他的身法更快。
雷白刚刚将小皮送到地上,没时间再出招。暗器笼罩了他周身上下数处要害,每个钢钩都能致命。刺客和他相距不过丈许,一直在等待致命的机会。别无它法,雷白只有运功于全身,同时单掌送出真气,盼望以掌风震开暗器。可惜刺客的绝技哪能被轻易打发?掌风震开首当其冲的数枚钢钩,另外几枚继续朝他射来。糟了。雷白做好受伤的准备。
在千钧一发的时刻,有道比闪电还快的影子冲入战团,狠狠撞在他身上,将他推出危险地带。影子吃痛,发出一声哀呼,因为替雷白挨了暗器。但它比人更悍勇,迅速回首竟然凌空跃起,朝刺客咬去!
刺客想不到救了雷白性命的居然是头畜生。獒犬目露凶光,比小牛更壮实。他看到獒犬张开血盆大口,露出森森的白牙,居然感到一点寒意,赶忙腾往高处。十一节鞭跟着到了。刺客明白这头伶俐的畜生必然有高人调教,落雨堂来帮手了。他不肯再停留,展开双臂竟然冲下悬崖,在山间滑翔,瞬间去得远了。
敌人必有脱身之法,何况自己不能跟着跳崖去追。雷白专心去看来者,火把的光芒已经暗淡,过了片刻他才发现这不是自己记忆中的那头獒犬——哑巴[1],很古怪的名字。当年哑巴沾了主人的光,也是紫邙山上的宠儿啊!眼前的大狗比当年的哑巴更结实也更威风,昂着硕大的头颅,颇有王者之气。虽然身上淌着血迹,却拒绝雷白伸出的手掌,不愿让对方查看伤势。好一个骄傲的家伙!雷白在心里赞叹。
小皮自獒犬出现后非常紧张,不停打量这个危险的来客。对方则看也不肯看它一眼,神情颇为孤独,不时伸出猩红的舌头舔着背上伤处。
是他,必然是他回来了。
雷白想到。除了他,还有谁有如此神骏的爱犬,一露面便能惊走白山黑水盟的刺客?
“雷掌堂,”覃致坚惊魂稍定,现在也看出了獒犬的来历,口气中全是欢喜,“是不是五哥回来了?”
雷白默然点头,为对方疗伤。他并不知道自己露出了微笑。很多天来他被忧虑牢牢抓住,现在总算能松口气了。
注释:
[1]前传中出现的獒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