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变之三
由东峰至中峰的这段路是处险道,一边紧邻高耸入云的奇峰,另一边挨着深不见底的山谷,路大概有两三尺宽。夜风呼啸,他们靠着山壁行走。走了一阵,雷白忽然停下脚步。
“致坚,你刚才没见到暗哨么?”
覃致坚想了想。“路上遇见几个,我跟他们打了招呼。现在怎么没人了?”说完他也觉得不妙,忙问。
“雷掌堂,难道敌人攻上来了?”
雷白沉吟一下,然后说。“致强去找小春,然后他们一起回议事厅?”
“不。”覃致坚摇头。“秋掌堂让致强留在中峰。只有春巡使自己上议事堂去。我过来时路上没什么不对,中峰周围都有人在。”
前面不远处就到了。黑暗中依稀可见模糊的山峰。来时路上遇到巡逻的守卫或者暗哨,纷纷同他招呼。现在竟然一个不见。覃致坚心里着急,刚才惦记着两位掌堂如何脱困,所以才没马上发觉异常。
难道敌人攻占中峰了?他的心直沉下去。
“南峰是绝壁。悬崖下是山外的小谷,那不好防范。刺客乘鹰上来的确可行。”
雷白边说边想,望向山道外的虚空。东峰上有处不冻泉,是紫邙山的水源。泉水涌出汇集成潭,然后变为瀑布流向山下。泉水在中峰下面的山谷内形成小湖,周围被密林环绕。外人无法到达那里,也不该知道有那么一处幽静地方。
敌人无论怎样狡猾,总不能从那个小谷里上来。他不免想到。
“如果这有人乘鹰上来,”雷白看着覃致坚,一边指着旁边,“在山下先不能被发觉,上来时还要躲过守卫。”他没把话说尽。
“会不会魔剑从议事厅杀到中峰了?”对方吐出心中的忧虑。“这群狗刺客!”显然又气又急,补了一句。
雷白神色沉重,这也是他心中的隐忧。可是自己能信任覃致坚么?
对方和贺致强作为结拜兄弟,过去是打家劫舍的强盗。因为遇上卫安良,才来到紫邙山。这是五年的事情。他脑中闪出当时的情形。卫长老性情粗豪,和两个年轻汉子很投脾气,又爱惜他们一身好功夫,笑得合不上嘴。两人确实干练,非常讲义气。但他很快发现覃致坚有个大毛病,好赌。在总堂里时常聚众邀赌,有时不免和人闹出纠纷。他常年跟钱粮打交道,深深明白这是起祸的源头。覃致坚还算有分寸没闹出过什么岔子,在卫安良提携对方做头领的时候,他点出过此事。后来这人并没怎么听话,有次因为输急了甚至和人动手闹起来。落雨堂现在人才匮乏,他找不到接替对方位置的人手,只能责罚过后再交给卫长老处理。
覃致坚会当叛徒么?
白山黑水盟专搞暗杀,手段无所不用。如果山上出了内奸,也不能说没有可能。
“雷掌堂!”
忽然前边传来声音。两人赶紧过去。前方大概十来步外有处转折,山路消失在一块横生的大石之后。往左一转,石后又是通往中峰的小路。此刻那里出现了一条黑乎乎的人影。借着火光,他俩看到对方倚着山石,一副虚弱无力的模样。这人面目英俊,可惜鼻子过尖,脸型又窄,看着不让人觉得亲近。
“小春?”
一定出事了!雷白马上问。“怎么回事?”
“不仅七把魔剑来了,还有南宫彻、曾泪儿、聂乐乐!”
骆生春边说边走过来,步履蹒跚,显然受伤不轻。
“他们一直杀到中峰。来夏伤在南宫彻手里。”
骆生春声音哽咽,身子歪了歪,靠在山壁上不能动弹。语调悲切,显得非常难过。
“啊?”
雷白惊呼一声。“小秋呢?他怎么样了?”
“敌人不仅是这几个,还有好手埋伏在山上。多半是秘道开了。”
骆生春声音转冷,露出一股恨意。“骆闻秋,为什么你要背叛堂里?”
雷白同覃致坚骇然相对,几乎无法相信这件事。今晚强敌偷袭,已经让他们感到震惊。可是骆生春刚才说的话,更令人意外和痛心。
“秋掌堂是奸细?”
覃致坚忍不住嚷起来。骆生春没开口,以拳头在山壁上重重一捶,发出一声闷响。看来他因义弟的背叛非常难过,只想发泄心中的痛苦。
覃致坚恨声骂了一句。想不到一向和善的秋掌堂竟会做出这种事!平时骆闻秋跟堂众关系最融洽。因为骆来夏脾气暴躁;骆生春多少有些骄傲,总是莫测高深的模样;所以骆闻秋特别令人感到亲近。覃致坚身为头领,比一般堂众地位高了些,和对方接触也多。现在他的心再不能平静,又气又急,眼见骆生春已经受伤,赶紧走过去。
“春巡使,你伤碍事么?”
就在这个时刻,猛然一阵破空声传来。覃致坚觉得有锐物自头顶上袭来。是偷袭!
来不及多想,他随手将火把抛向空中,就势倒地滚向一旁。他身手不俗,深得“太行通背”的精髓。天下会通背拳的人成百上千,这一脉的高手无人能出其右。但这次他躲得慢了。后背很痛,有锐物扎进去,撕裂了肌肉。火把已经掉在地上,仍然不熄。刚巧让他见到雷白那边的情形。对方仰望上空,双手齐张,一对衣袖鼓囊囊的,真气激荡。空中有个硕大的黑影迅速逸去,消失在夜幕中。难道有飞鹰偷袭?
不对,必定是刺客。他往山壁高处去找刺客踪迹。空中阴云密布,数丈外就有云气翻滚,敌人应该藏在那里。无奈对方轻功太高明,与飞鸟无异。通背拳法是以人体为鞭,发力时讲究脆快,注重弹劲。因此他的短打功夫极好,矫健灵活,柔中见刚。以他如此快的反应,居然在察觉后仍然避不开敌人一击。对手的身法太犀利了。
心头的震撼还未过去,云中突然降下一道黑影,敌人又来了!他看到对方张着双翅,有一对巨大的鸟翼,双足则是锋利的鸟爪。这究竟是人是鸟?覃致坚更加惊骇。
刺客仗着有翅膀飞翔,快如鬼魅。一对利爪探下,直冲雷白顶心大穴而去。覃致坚担心雷掌堂安危,弹身而起出拳攻向对手,连背后的双刀都顾不得用,含胸拔背力透双臂,内息瞬间流转全身。他要抢到雷白身边,凭借以短击长的诀窍接下这一击。身后却有异响。一股比刚才更迅疾有力的风声由远及近闪电般而至。
坏了!覃致坚大叫糟糕。可是如果自己躲开,凌厉的攻击必然冲雷白而去。为了雷掌堂的周全,他决定不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