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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遇袭之六

“什么人?”

南宫彻定了定神,高声喝问。而对方无言,一步一步朝他走来。南宫彻忽然感到莫名紧张,不由握紧了手中兵器。他觉得身体发僵,也无法出声,只能眼看神秘人一步步逼近。同时异样的感觉在心头跳动,并且越来越强烈。一颗心到了咽喉处,随时可以跳出来掉在地上碎成几瓣。

恐惧。

他终于明白因为什么。突然出现的这个神秘敌人,竟然让他感到慌乱。尚未开始战斗自己已经如此害怕,还能再有什么作为?想到这里南宫彻心中大恨,无意中看到叶眉的神情。那是一种在多年未见后故友重逢时感到的欢欣、喜悦,和激动混杂在一起的表情,另外夹杂着获救后的兴奋。看来此人和叶眉的关系大不寻常,他隐隐猜到,因此在叶眉心中占有非常重要的位置。

这时不速之客已经接近。男子的长相不算多英俊,却有种特殊的气度,似乎泰山压顶也会面不改色,有他在世上一切难题都可以解决。此人天生就是个值得信赖的朋友。方正的下额和坚毅的眼神,显露出坚韧的性格和强悍的意志。南宫彻牢牢盯着对方。如此人物往往执著于自身的追求。如果他有一颗不羁的心,那将永远不会停留。

来人已经走入厅中,来到叶眉身边。

“师兄!”叶眉说完,忍不住伸手揭开自己的面纱。

南宫彻顿时心惊胆战,他终于能肯定来人的身份。

风梦泊!

这个倍受江湖瞩目的人物,天马行空般的传说,落雨堂的中流砥柱,再度出山!

风梦泊并没马上招呼敌人,犹在打量叶眉。秀丽的眼眸,丰润的双唇,如丝般的长发。即使现在她委顿于地上,脸色苍白,肩头血迹斑斑,仍是笑意盈盈,诱人的眼波不住流动。无论遇上什么事,眉子只当江湖是个笑话。他心中涌起熟悉的感觉。

“伤碍事吗?”

叶眉笑着摇头。他不再说什么,将手搭在师妹背后,默运真气观察对方伤势。叶眉抚弄一下鬓边的几许散发,然后深深望向对方眼睛。风梦泊已不再看她,目光扫过骆来夏的尸体,眼中流露出伤痛之意;接着去看骆闻秋。当年总是跟在自己身后的少年,见他出现之后神情非常激动,居然说不出话来。他微微点头,示意骆闻秋放心。

“这么晚才来?”

说话的口吻像是撒娇一样。在他面前,叶眉常常显得像个孩子。

“遇上雷掌堂了。”

雷白?

难道这人没出事,是风梦泊救了他?

南宫彻始终在留意眼前的大敌。他迅速想到己方阴谋败露,雷白才能逃过偷袭。那内应是否也被抓了?南宫彻心痛起来。他盯着风梦泊,希望从对方表情中看出些什么。不过风梦泊根本没有注意自己的对手。他出手如风,一连拂过叶眉几处穴道,看来要行功给对方疗伤。

“师兄,不要紧。”

叶眉笑起来,仿佛一朵春夜中刚刚绽放的百合。

“先打发他们。”

风梦泊不置可否,只丢下这么一句。

暴雨早已开始。大雨倾盆,在雷声轰鸣的伴奏下自天空狂泻至人间。狂风暴雨震撼着紫邙山,南峰首当其冲,感受着大自然的惊人威力。但是议事厅内再没人在意这场风雨。因为一场更激烈的风暴就要上演。

“小秋。”

骆闻秋的心神安静下来。闻言他不由精神大振,赶紧答应。

“我为叶眉治伤。你来护法。”

“我?”

骆闻秋大感意外。他哪是南宫彻的对手?何况自己受伤不轻,五哥应该能看出来。对方无言,只是冷然看了他一眼。

“好!”

骆闻秋感到勇气倍增,大声回答。其实无论对方要求自己做什么事,他都会痛快答应。因为来人是风梦泊。凭这三个字,不仅在落雨堂里,放眼整个江湖也没人敢存有异议。当年风梦泊被尊为黑道第一人——那是何等风光,何等英雄!堂中无数兄弟,莫不以称他一声“五哥”为荣。所以风梦泊一直是骆闻秋非常崇敬的人,在他心里的地位不逊于逝去的义父。在他心中五哥是战神化身,没有对付不了的敌人,解决不了的难题。本来他已放弃一切希望,因为有伤此刻再出手相当勉强。现在不管结果如何,他总要和南宫彻再比一比!

“风梦泊,你太不把我南宫彻放在眼里。”

沉默许久之后,南宫彻咬牙吐出心内的不忿。

风梦泊早已和盛名会结下深仇。当年对方年纪还轻,却杀了他的二师兄石动地和四师弟富勃[1]。加上大师兄齐商,他们师兄弟四人本来是盛名会的四大会主。那一战盛名会跟头栽大了。后来他当上二会主,特地请来风梦泊过去的对头接替三会主的位子。但是始终没有机会报仇。此后对头居然越来越顺,在江湖中的名头一日盖过一日;加入落雨堂后,居然公开挑战成名数十年的白道宗师闻放舟,逼得对手退隐江湖。那时风梦泊是全江湖最耀眼的人物,风头远胜过他。这更令南宫彻愤怒,更想找机会报复此人。七年前风梦泊在全盛时离开落雨堂,令他大感意外,更多的自然是兴奋。江湖再不是你风梦泊的天下。如今轮到我南宫彻称雄江湖了!

由此他才挑选时机,和落雨堂开战。好不容易胜利就在眼前,风梦泊却贸然出现,上来便以出神入化的武功震慑住他。这如何不让他动怒!南宫彻决不放弃,必须向对方挑战。他傲然展开长枪,准备递招。

“出剑!”

风梦泊大喊。他盘膝坐在叶眉身后伸掌按着对方肩头,随即脑后现出一道细细的白线,显然已催动功力。

南宫彻上来便使出“鸦军放歌”,目标正是风梦泊。他才不在乎骆闻秋是否会出剑,眼中对手只有风梦泊,连叶眉都算不上。而敌人看着他迅速逼近,却没有任何反击的意思,依然专注于叶眉的伤势,似乎毫不把他的威胁放在心上。

风梦泊,我看你能如何猖狂!

南宫彻又恨又急,将所有怒火化为惊天动地的一枪,如怒龙般疾冲而去,只想马上刺死对手。枪尖真气激射而出,威力如同剑气一样可怕。这才是他真正的实力。眼看对手到了自己的攻击范围之内,身后传来风声响动。原来骆闻秋见他动作太快,出剑已经拦不下来,立刻发出一片“微尘”偷袭。假如他不变招,必然被暗器打中要害。

“找死!”

南宫彻怒火中烧,竟然一个倒翻头下脚上凌空朝骆闻秋杀至。先灭了这个可恶的小子!他痛下杀手,整个人像陀螺般上下不住旋转,加快前进的速度。数丈之间的距离转瞬便至。骆闻秋觉得眼前全是枪影,可怕的真气如同刀锋在空中纵横肆虐,令自己避无可避。这是什么可怕的枪法?莫非对手一直在隐藏实力?

“盲侯啖睛”是南宫彻必杀的绝艺,见过他这招的对手无一例外都成了枪下亡魂。那种悍勇无匹的气势和无尽的杀意,顷刻间就会让敌人失去应对的信心。当他决定杀了骆闻秋再对付风梦泊,出手便不容余地。

骆闻秋想不出好办法退敌,只能一边脚踩奇步退却一边以长剑抵挡。他功力不如对方速度也要逊色些,幸好独到的步法让他总能在长枪及体的前一刻巧妙闪开,勉强以长剑招架。瞬间长剑不知挡下了多少枪。一方面他感到对方强横的真气反复袭击着自己,胸口无比压抑;另一方面持剑的手腕越来越酸软,几乎要拿不出剑——更可怕的事随后发生,剑身早不知有了多少道裂痕,最后一刻终于寸寸碎裂,分崩离析。

骆闻秋心如死灰,以为下一刻敌人的兵器就会穿喉而入刺死自己。他分明看清南宫彻狰狞的面孔,恨不得送自己下地狱。忽然对方神色一变,硬是收枪拧腰回身,转而递出一击。他不懂对方为何这样放过自己,正在纳闷,听到空中有许多细碎的响动,像是枪头撞上了一大片东西。

是自己的暗器。这声音他非常熟悉,以前也有敌人用兵器抗击“微尘”。可是在南宫彻刚一回身杀来时便击飞了那些暗器,消失得毫无踪影;怎么忽然会赶来救自己的命?

“好一个风梦泊!分心救两人,看你这回还能不能用一口真气接我一枪?”

原来是五哥救我!骆闻秋心头激动,大声嚷起来。

“南宫彻,你是我的对手!难道你想不战而逃?”

对方盛怒之下反而长笑起来,依然背对着他没有回身,口中说。

“风梦泊,原来你是想用他来牵制我,好为叶眉治伤?剑都没了,我看他怎么为你分忧!”

“谁说我没有剑了?”

骆闻秋眼中看着三把魔剑那边。太阿浑身是血伤得最重,已经昏过去。其他两人伤势略轻,满面惶然。他飞身过去拣起地上的阔剑。两名魔剑瞪着他,不敢多说什么。他们清楚自己落得这种地步,南宫彻才是凶手。

“别废口舌!用你的剑说话!”

南宫彻仍不肯转身,收起架势,全身都放松下来,就这样背对着骆闻秋。实在是一种莫大的侮辱。骆闻秋长吸一口气,使自己冷静下来,将自己的精神与战意都集中在手中剑上。他并不习惯这把兵器。入手沉重,而且剑身过宽,剑身发乌毫无光泽,估计是铜和不知名的金属铸成。但一定是把名剑。因为当他将注意力转移到剑上的时刻,心中有种奇妙的感觉,似乎剑有了微弱的呼应,与他紧紧连接在一起。作为剑客能得到如此的好剑,真是幸运!

借着眼下一刻的意气风发,骆闻秋全力攻出一剑,直刺敌人后心。南宫彻似乎背后长了眼睛,单手持枪反削他的剑锋。他跟着剑势一变,改刺对方腋下。此处对手不好防范,除非肯转身迎战。谁知南宫彻还不回身,往前踏出两步,而且没有用枪反击,单手握枪不知有什么后招。应该挺剑欺身而上,还是就此止步?骆闻秋猜测对方必有凌厉的后招,可惜不能马上看出来,有心再出剑去试试。

“退!”

听到五哥的呼喝,他不敢怠慢立即向后退去。这一枪来得好快!他几乎没看清敌人如何出手,空中黑芒闪现,枪影弥漫。“夜过昭关”,本来就是示敌以弱的招式。当年一代名将伍子胥于逃亡路上被昭关所阻,忧急加交之下一夜白头,得以骗过守卫;后来到达吴国得掌兵权,率领军队以雷霆万钧之势杀回楚国,终于得报大仇。南宫彻此枪深得其中精髓,只要骆闻秋再多进一步,必然被他展开凌厉的后招,痛施杀手。加上他出言相激在先,哪怕这小儿不中计?

可惜又让风梦泊搅了!

南宫彻将愤怒转移到眼前的敌人身上。他感到对手似乎变了另一个人。自风梦泊出现后,骆闻秋精神大振,完全没了方才的颓唐。必须要一鼓作气拿下此人!他的攻击如暴风骤雨般裹紧对手,杀得骆闻秋步步后退,惟有招架之力——身上很快多了几处伤痕。偏偏就是差了那么半寸,难以击中要害。

“你的对手是我。”

平平常常的一句话,南宫彻却极不舒服。风梦泊再度开口时,正好赶上他调息真气的关头。而他好像小孩子忽然受到惊吓,免不了失神。骆闻秋得到这个机会连退数步,终于有了喘息的机会。南宫彻看也不看对方,豁然转身,迎向风梦泊。这名大敌已经为叶眉治过伤,起身朝他走来。

注释:

[1]关于风梦泊与盛名会的恩怨,前传中有详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