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今朝堂分为太子党和二皇子党两脉。
一面是出身,一面是才华,他们在不断掂量的同时,又虎视眈眈,皇上不在,虽说是在给他们设套,却也给了他们一些机会。
而右丞,则是忠君一列,不站队不爬墙,只为君,只为天下。
他倒要会一会。
十二岁的小娃娃,在寻常百姓人家里正是满街乱跑的年纪,在这庄严肃穆的金殿上,却是拥有着与常人不同的冷静与算计。
让人仿佛忘记了他的年龄。
他在夜色里,由三昧护驾,微服来到了丞相府。
雪花扑簌簌落下,洒落在书房外的翠竹上。
王呈岐脸色淡漠,如同在朝堂上那番行礼。
沈愿连忙扶起他,犹豫了一下,还是称他:“老师。”
“臣惶恐。”
他抿唇不语,然后笑了一声,在寂静的夜里正好落在所有人耳边。
“不知老师为何惶恐?”
窗外又传来压竹声。
“是因为教不起孤这个学生吗?”
“还是因为有的人过于优秀,而孤已经不再适合?”
“亦或是,老师也不知,何为君?”
王呈岐连忙跪下。
地下生着火龙,自然是感受不到凉意,可他却感觉浑身冰凉。
后背不知道何时热出了一层汗。
他空有满腹经纶,却无法描述此时又冷又热的感觉。
沈愿没说话,背过身去。
三昧连忙把他扶起。
他觉得这个宫女的手滚烫,仿佛是烧着的火焰,尖利灼人,不由地又是一颤。
“老臣……愚钝。”
他看着眼前的少年,还没有长个子,柔柔弱弱仿佛是谁家矜贵的幺郎,就应该被所有人捧在手心,应其所有。
但他知道他不是。
他是失去了庇护的小狼崽,双眸在黑夜中泛着冷冷的光,他没有那些稚嫩,他冷漠近乎无情。
他或许会成大事,却不是他眼中治世明君的样子。
而另一个孩子——温温和和,耐心认真,一直是虚心受教的样子。
他知道皇家薄情,也知道皇宫里会养出如此不同的兄弟。
但他不想掺和。
沈愿转过身来,温和地笑一笑,吐出的话却冰冷至极:“老师以为孤整天不学无术?以为孤不知道左都督家里有天成总督送的八十万两金子?以为孤不知道李将军克扣军饷?还是以为孤不知道半个月前两江巡抚带着二十万两白银来拜访老师?不瞒老师——”他嘴角勾起,眉眼中潋滟着闪亮光辉:“若是老师那天收下了,孤现在也不会在这里了。添茶。”
三昧右手稳当当执壶,左手掩住壶盖,慢悠悠倒了一杯茶。
轻微的茶沫浮起,氤氲出独属于茶叶的醇香与清冽。
“三昧。”
三昧会意,素手一挥,茶壶落在桌上没有一点声响,一把冒着火的长剑却凭空出现,剑尖直指咽喉。
王呈岐盯着剑尖,过了一会才开了口,“老臣……老臣明白了。”
“别无他言,茶还可以。三昧,走。”他掸了掸衣摆,三昧收起了剑。
“恭送太子。”
刚才喝下的一杯茶都变成了汗水贴在后背。
他站在门口看着夜色中离去的二人,寒风吹透了衣裳,冷意直透骨髓。
他看了看纷纷扬扬的雪花,要变天了。
窗外翠竹再也受不住雪的压力,“咔嚓”一声折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