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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林默娘聪颖悟仙道 宋太祖杯酒释兵权

时光荏苒,光阴似箭。

转眼间,林府大第的小梨树已亭亭如盖、花繁叶茂,而娇柔稚嫩的小圣婴林默娘也日趋成长,长成一个扎着双发髻、天真可爱的小女孩。

落英缤纷、飞珠溅玉的梨树上,一姽婳女子与一活泼女孩择枝而坐,谈笑风生。

“小姨,您说说,这‘丿’应该怎么写才好?”小女孩一边说,一边在空中划了一撇。她好奇的眼睛里流露着对知识的渴求。

这,就是提拔星君投胎转世的小女孩林默娘。

而这位姽婳女子便是林默娘的姨姐——江心月。按照民间习俗,倘若母亲的姐妹已经完婚,就应该称呼为“姨娘”;倘若尚未完婚,就应该称呼为“姨姐”。因江心月貌美骇俗、才华卓越,所以,在民间便与花蕊子一起被人们称为“北花南月”。但是,自古而今,大凡奇女子都有一个共同点,就是品位高、眼界高,就像江心月一样,即使慕名前来提亲的人络绎不绝,可她却一个也看不上,所以,眼前二八已过,还是待字闺中,不由得愁上眉头。

“就是这样一撇啊!”江心月随手一划,敷衍了事。

暗香涌动,花瓣翩翻,如此时待字闺中的江心月心绪般微妙与纷乱。

默娘一眼就瞧出她心不在焉的样子,心里想:好啊,小姨,你不告诉我!看我如何捉弄你!于是,她便眨着狭黠的眼睛,淘气地说:“小姨,我昨天听见私塾的先生在说您……”

“说我?说我什么呀?”江心月果然跳进了小默娘的圈套里去。

“说您……”小默娘眼珠子一转,反问道,“您说,这一撇该怎么写?”

“呵!你这小丫头!想骗我是不是?”江心月用手轻轻点了点小默娘的额头,说道:“我才不上你的当!”

谁知,小默娘竟学起私塾先生手执羽扇、温文尔雅的样子,念道:“滟滟湄湾水,绕绕若吾肠。江家有奇女,窈窕世无双……”讲到此,小默娘就停顿下来,眼睛直巴巴地望着蓝天。

“好啦!我的‘小祖宗’,算我怕了你吧!我说,好不好?”

“小姨快说!小姨快说!”小默娘晃着江心月的手急急说道。

“东晋时期,有个著名的书法家,叫卫铄,人称‘卫夫人’。她著有一部书法论文,叫《笔阵图》。该书认为,书法艺术乃是寄托书法家构思,施以驰骋纵横之志,散以郁结喜悦之怀的生命之作。艺术之妙,妙在万事万物皆可互通有无。只要善于触类旁通、举一反三,见高峰坠石犹如山崩,便悟出了写‘、’须迅猛有力;见千年枯藤,便悟出了写‘丨’须刚柔并济;见崩决之狼峰、云中之霹雳,便悟出了写‘乁’须若‘崩浪雷奔’;见到被利刃截断的犀象牙,便悟出了‘丿’须像‘陆断犀象’。”江心月引经据典、滔滔不绝地讲。

“小姨好厉害!您不愧是闽南第一奇女子,信手一拈,就可以把东晋朝书法家卫夫人的《笔阵图》给拈来。那些上门前来求亲的人不知会不会把《笔阵图》误以为是《八阵图》,说是三国时期诸葛亮的作品呢?”

“好啦!小妮子,快告诉我你的私塾先生说什么?”

小默娘瞄了江心月一眼,眼睛里浮现出一丝不为人知的笑意,念道:“滟滟湄湾水,绕绕若吾肠。江家有奇女,窈窕世无双。明月芙蓉貌,翠珠罗敷簪。愿借千鹤翼,送我至君旁。君旁……君旁……”

“‘君旁’怎么了?”江心月急切地问。

“后来,我一张开眼睛,发现原来是上课在打瞌睡,所以,就不知道‘君旁’怎么了!哈哈……”

“你这小鬼,看我不哈你痒痒……”说着,江心月挠得小默娘咯噔噔地笑。

“不理你了!”江心月跳下树去,径直离开。

风一吹,满树梨花“哗啦啦”地响着,仿佛在嘲笑这位待字闺中的老大姑娘。

“呵呵……”淘气的小默娘发出一串银铃般的笑声。

“这‘丿’,就像被利刃截断的犀象之牙,所以卫夫人称‘丿’像陆断犀象。”小默娘喃喃自语。头上的梨花打她身旁飘过,似乎投以欣赏的目光。

“这世上的万事万物皆可互通有无。只要善于拣万物的精髓,便可触类旁通……”

这时,又一阵风轻轻拂来。风摇树语,打断了小默娘的思潮。她又喃喃自语起来:“唐朝的贺知章云:二月春风似剪刀。人们可以从树叶的形状揣摩出风的形状。既然风是有形状的,而万事万物又可互通有无,那么,我则可以踩着有形的风飞上天去!”

小默娘悟出飞天之道,便凌空一踩,竟踏风而上,直冲青天。

“哈哈,风是有路的。只要踩到风路,便可直上青天。哈哈,聪明的卫夫人……”

已走出百来步远的江心月抬头一看,见小默娘竟从她头上飞过,不由脱口惊呼:“哎,知道怎么‘撇’,就飞上天了?”

“小姨,如果你永远走得跟乌龟一样慢,那些男人就不怕追不上你了!”小默娘做了个鬼脸,甩下一阵清脆的笑声。

“小家伙!今晚回去不给你饭吃!”

就这样,如玉美人所预言,小默娘具有百般的聪慧,懂得触类旁通,善于从生活中读取“无字天书”,不用三年两载功夫,已学得一身仙术,为民除害。这是后话。

话说小默娘御风飞出树林之后,便看见不远处池塘边一群同龄小孩熙熙攘攘,不知吵闹些什么,再飞近点看,才发现其中有两个是私塾里的学友王志致与石子长。

说来也巧,这王志致的叔叔便是当今殿前都指挥使王审琦,而石子长的叔叔便是当今侍卫亲军副指挥使石守信。

小默娘心里嘀咕着:这两个家伙,平日里仗着家门显赫,又有亲戚在朝里做大官,总是惹事生非,现在又在这里干什么?于是,小默娘悄悄潜入旁边的树丛中,看个究竟。

只见一个十岁左右的褛衣女孩“扑通”一声,跪在地上,三叩其首,哭诉道:“请公子们行行好!给奴家一点钱买东西吃!奴家已经三天三夜没吃过一丁点东西,再加上奴家手臂上有伤口……奴家快支持不了……”

小默娘往褛衣女孩的手臂上看去,只见她臂膀上的衣服已破烂不堪,伤口渗出浓血已化脓了。伤口边上的衣服已被染上了一圈血晕,鲜红得如小默娘此时滴血的心。

“这些——够不够?”石子长扬着手中几枚铜钱,假装好心地问道。

褛衣女孩见状,喜上眉梢道:“够了,够了!公子真乃好人!愿公子好人好报……”

“等等!”还没等褛衣女孩说完,石子长便打断了她的话,变成了另一张嘴脸趾高气扬地说道,“想要这钱,那得从本公子的裤裆下钻过去,再学狗叫三声。这钱就是你的!”

“啊?”褛衣女孩一脸惊讶。只见她眼睛里浮现出一丝丝恨意。

在场的人,除了王志致之外,皆哈哈大笑,喊道:“钻呀!钻呀……”

小默娘面呈愠容,闷雷不响。

只见褛衣女孩咬牙而道:“宁可饿死,决不做有损人格之事!”说罢,站起身来,转身欲走。

“好样!”小默娘心里对这褛衣女孩挺佩服的。

“慢!”此时的王志致终于开口了,“姑娘身上有伤,又几天未进食物,怎说走就走?万一倒在路上,岂不是我们这些人的罪过?”

褛衣女孩一听,定住身子,用一双狐疑的眼睛打量着王志致。

“刚才我们是跟你开玩笑的,你不会介意吧?”王志致貌似诚恳地问。

“不……不介意……”褛衣女孩支吾着。

“那好!不如你到我家去吧!我父亲在朝为官,我伯父是当今皇帝身边的红人———殿前都指挥使王审琦。说了你也不懂!这么说吧!我家有十年吃不完的粮食,几代人享不完的金银珠宝、凌罗绸缎。你到我家来当下人,一日三餐,不愁没着落;寒暑三节,不愁没衣裳。怎么样?”

“谢公子大恩!”褛衣女孩“扑通”一声跪了下去,泪如泉涌。

“这……”小默娘简直不相信自己的眼睛,心想:难道这无赖变性了?

“王……”石子长在一旁正要开口,便被王志致拦住了。他抛了个眼色给石子长。笨猪一样的石子长半晌猜不透是啥意思。

“走吧!我带你去我家。”王志致说道。

“谢公子再造之恩!”褛衣女孩感激不尽。

于是,由王志致领头,带着褛衣女孩及其他人等沿着池塘边走着。谁知,他竟乘褛衣女孩不注意,竟一把把她推下池塘去。

“救命啊!救命啊!我不会游泳啊……” 褛衣女孩拼命挣扎着、呼喊着……

“哼!小乞丐,下去清醒一下吧!我家高府大宅,是你这种下贱的低等人进得了的吗?”王志致从鼻子里哼出这句话。

“哈哈哈……”岸上众人皆俯仰大笑。

“救命……”岸下求救声、挣扎声不断。

“太不像话了!”小默娘火冒三丈,急忙御风而来,踏水临波,救起了将被淹没的褛衣女孩。

众人皆惊愕。

王志致突然想起他父亲的告诫:“你千万别惹林府大小姐。她是天上星辰转世,将来要匡扶社稷的。”王志致本只当是无稽之谈,哪知眼前的她竟能御风而飞翔,踏水临波,不由战栗不已。

“大家快跑!林默娘会法术!”

大家一听,撒脚便逃。

“跑慢点的话,看我如何收拾你们!”小默娘侠气冲天地说。

“谢谢姑娘相救!”褛衣女孩拱手而言。

“不用客气!看你浑身湿淋淋的,不如到我家去喝碗热粥驱驱寒,再煲上几碗中药治疗你手臂上的伤口……”

“谢姑娘!”褛衣女孩泪眼涔涔地说。

暮春三月,京城的桂殿兰宫中,梨花匆匆谢了春红,飞珠碎玉,零落成泥,用一地粼粼千瓣的幽怨身影,撰写出一曲如六朝金粉、王谢侯府般盛哀荣辱的“史之歌”。百年之后,史家们画龙点睛,续之以词牌,名曰:《杯酒释兵权》。

金銮殿中,灯烛煌煌。

宋太祖与殿前都指挥使王审琦、步军副都指挥使石守信把盏同饮,觥筹交错。

酒过三巡,宋太祖酒意正酣,言道:“审琦、守信,朕真的好羡慕你们!虽然如今天下太平,朕的亲军早已击退了西辽与北汉的联合进军,但朕还是放不下心头大石!朕真的好怀念以前当后周殿前都点检的日子,不用像现在一样,担惊受怕,不知哪一天会有人谋朝篡位……”

如剑封喉!

王审琦、石守信两人一听,酒意全消,冷汗直冒。只见二人立马跪下,诚惶诚恐地问道:“敢问陛下,那应该怎么办?”

殿,极静。

王审琦与石守信的话回荡在空中,极为响亮。

宋太祖见时机已经成熟,清了清喉咙,说道:“不如你们告老还乡去?我们之间可以彼此信任。朕赐你们黄金万两、良田千亩、豪宅巨府、奴仆成群。你们积金贮田以遗子孙,歌儿舞女以终天年,如何?”

此时的王审琦、石守信如瓮中之鳖,自知天威不可测,纵使有千言万语在汹涌,在澎湃,却不得不膝语蛇行,道:“臣等唯命是从!臣等唯命是从!”

宋太祖露出一丝不为人发现的笑意。

次日,殿前都指挥使、领泰宁军节度使王审琦与步军副都指挥使、宋州节度使石守信于朝上奏请告老还乡。宋太祖当即准奏。

这便是历史上赫赫有名的“杯酒释兵权”。

后人以“飞鸟尽,良弓藏;狡兔死,走狗烹”的名言佳句来反讽一旦霸业成,肱股良臣不过尔尔的残酷现实。

淡淡疏星,竹影摇窗。

小默娘于灯下练习书法。夜色,如流水般流淌着。

突然,小默娘倍感胸口疼痛,手捂胸口,不能言语。豆大的汗珠直冒出来。

只听一声裂帛,小默娘后背的衣裳顿破,发出万道金光。原来,是她后背上的喜鹊胎记竟舒展双翅,好似要飞出来!

“啊……”小默娘爆发出痛苦的声音。

“咣当……”这种情景吓倒了正捧茶进来的江心月。只见她花容失色,手中的茶杯已摔破在地上,不知所措地站在那里。

小默娘头晕目眩,眼前浮现出许多画面:白玉龙的音容笑貌、玉姬公主的殷殷关怀、云珀仙姬的嬉戏陪伴……前世今生、天上人间的情景在小默娘眼前如跑马灯似的出现,最终所有画面纠结在一起,直袭小默娘心口。

小默娘惊呆了。

喜鹊胎记收敛它的光芒,恢复往常的样子。撕裂的衣裳竟恢复原状。

小默娘恍然大悟。原来,喜鹊胎记的变化说明了她的功力已逐步提升,而提升了的功力正在帮助她回忆起以前的种种事迹。

“玉龙……”小默娘滴下了眼泪。

“默娘,默娘,你怎么了?”江心月终于回过神来,跑过去默娘身边,一把把她搂在怀里,泪眼朦胧地问道,“你吓坏小姨了!”

“小姨,别哭!”小默娘安慰道,“刚才是我的神力在恢复。别担心!”

江心月闪烁着似懂非懂的眼神,好奇地凝望着默娘。

而就在此时,宁静的窗外腾起一黑影,直冲天空。谁都没有注意到。

“亿万斯年了!亿万斯年了!即使重新投胎转世,你还是忘不了他!你还是忘不了他!”

声音是那么低沉,那么雄浑,那么伤心欲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