碧莲给的秘籍极易上手,难怪她八岁就可以研习了。杜蓉百思不得其解的是,这本书到底是本来就这样反着写的,还是碧莲自己改动了,按照通常的习惯,是不会从左往右阅读的。
秘籍开篇写道,凡天下吐纳之法,动静两种,但是众法归一,无非是从呼吸二字上着手。若是让呼吸随着自己的心意走,吸收天地造化之功,吐出自身污浊之气,久而久之,不但能强身健体,还能以气御物。杜蓉看到以气御物之说,欣喜若狂,这不就是碧莲说的飞花摘叶嘛!便整理一下衣服,洗净了脸庞和双手,盘坐在榻上,缓缓的吞吐起来。
杜蓉天资聪颖,又曾经得到过碧莲的指点,因此感觉十分顺畅,竟没有半点阻碍,她尝得了甜头,也不管书上限制的练习时间,一发不可收拾,红绫端来的点心早就冷透了,她还沉浸在冥想中。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杜蓉感到一股暖流汇集在丹田,她大喜之下意念涣散,忽然那股暖流猛的换了方向,从丹田处流向四肢百骸,她身上奇冷,喉头腥味上翻,一口血浓浓的“哇”的喷在地板上,兀自突突跳动。杜蓉眼冒金星斜倒在榻上,她挣扎着想要爬起来,却一点力气也无。
这时,竹门突然被推开,一个健壮的男子扑进来,杜蓉认出是阿龙,吃力的说道:“不是说不要让我看到你么?”阿龙阴沉着脸走近矮榻,眼睛里痛怒交加。杜蓉使劲抬起胳膊不让他靠近自己,喘息着说道:“你快走,别逼我叫人。”
阿龙不由分说的将杜蓉的胳膊扭到背后,她无力反抗,只能吃痛的张大嘴叫道:“放肆!”阿龙趁机将一粒药丸塞到她口中,杜蓉意料不及,药丸被她生生吞进了肚子。她心下大怒,抬手要打阿龙,胳膊只举起了一半便软绵绵的耷拉下来,阿龙干脆用褥子将她裹起来搁在榻上。看着杜蓉被包的严严实实的样子,阿龙想起当初从霜奴那里逃出来的时候也是这样包着杜蓉,不由得摇头笑了:“你上辈子一定是我的女儿,我没照料好你,这辈子便要这样来还账了。”
杜蓉原本身子里像有一股冰泉在涌动,吃了药丸之后倒是暖了许多,可是这种暖越来越剧烈,变成了灼热。阿龙把她捂到褥子里之后,这股热流像岩浆一样烧红了她的眼睛,她脸颊酡红,喘息着说道:“你快走!”
“是不是身子开始发热了?”阿龙凑近杜蓉,用手背搁在她额头上,感到手背像被火烧了一般,他高兴的说道:“原以为要过一会儿才有效,想不到这样快!这下不用担心你卧床一辈子了。”
“你说什么?”杜蓉质问道,从她口里有气无力的说出来却像在嗔怪。阿龙见她睁着大眼瞬也不瞬的盯着自己,不禁又笑道:“你连自己走火入魔,差点经脉尽断都不知道吗?”杜蓉回忆起自己方才的症状,果然像是走火入魔了,不禁一阵后怕,这才没好气的说道:“你怎么会来的这么巧?”
阿龙抱着胳膊站起来,叹道:“现在你也打不到我了,我说实话吧。那天我进你屋子并非有轻薄之心,是听到你在呼叫怕你出事,这才闯进来。后来我也没有走,一直守着你看不到的地方,今天看到你实在危险,我才现身。保护你是公子交付的责任,你又不想看到我,我只能出此下策。”
杜蓉浑身冒着汗,头顶竟然蒸腾起一片白汽。白汽由淡变浓,又由浓转淡,直到最后一缕消失,她感到浑身舒泰,不禁长舒一口气,自己松开了围在身上的褥子,这才发现褥子已经被汗水浸透了,腥气扑鼻,她难堪的皱起了眉头。
阿龙似乎也闻到了这种腥气,他拿起褥子在鼻子前面停留一瞬,点点头,难以置信的说道:“多少人梦寐以求的事竟被你办到了,偏偏还是这样误打误撞的,叫人羡煞。”
“哼,想说风凉话,你请便。”杜蓉擦着脸上的汗,没好气的说。
“你真不懂还是假不懂呢,少夫人。”阿龙苦笑着说道:“难道你没感觉到自己跟以前大不一样了,身轻如燕,连汗毛孔都在吐故纳新。”
杜蓉确实感到每一个毛孔都像在自由呼吸,周身激荡着一股充沛的真气,连绵不绝的循环往复。她不解的问道:“这又如何?”
阿龙说道:“俗话说文无第一,武无第二。武林中人为这第一的名号明争暗斗,私下里不知道下了多少苦功,但是江山代有才人出,即便赢得了一时,日后自己年老体衰,照样输给后起之秀。后来,从天竺来了一个和尚,十八般武艺精通,内外兼修,不管是西域还是中原,竟没有一个敌手。这个和尚一呆就是上百年,直到他圆寂前也没人能打败他,有人甚至说他根本就没死,而是羽化了。”
阿龙从来没有说过这么多话,讲得故事也颇为引人入胜,杜蓉虽然觉得和自己的问题牛头不对马嘴,还是没有打断他。
“后来,人们发现了他留下的经书。”阿龙接着说道:“才明白和尚其实比看起来的年纪还要老,活了至少三百年。和尚的书里写到,人身上有任督二脉,只要打通了,便可以肆意吸收天地灵气,将自身污浊之气从汗毛孔尽数排出,从此以后身强力壮,难以衰老。但是要打通二脉,需得用外力打穿前胸鸠尾穴与后背之间的一层膜,这里与心脏只在毫发之间,稍有差池便会断了心脉,故此极为凶险,严禁门人私自尝试。”
“你是说?”杜蓉心潮起伏,颤动着声音说道:“我无意间竟打通了任督二脉?!方才若是稍有偏差,我便已经是死人了?”
“正是!”阿龙笑道:“少夫人因祸得福。”
杜蓉想起刚才全身脱力的情景,心有余悸的打了个冷战,在心里说道,一时的冒进几乎葬送了性命,一定要引以为戒了。阿龙看她的脸色凝重,知道在后怕了,便乘势说道:“你一心上进,我很是佩服。但是过于急躁,难免会过犹不及,今日若不是我及时赶到,给你服下玉露丸,你即便打通了任督二脉,也会由于自身根基浅薄而被反噬,一样的性命不保。”
阿龙这番话说到了杜蓉心上,她对他不再冷冰冰的,而是感激的说道:“你几次三番的救我,我却不知道该如何报答。”
“你若想报答我,便好好的照顾好自己,我便能省点心,公子那里也好交代。”阿龙说完转身要走,忽然回身说道:“今日之事万万不能对别人说起,就连碧莲也不能。你如今根基浅薄还不懂得隐藏气息,极可能被公子看出来,所以尽量少和他们见面,切记。”说完,他走出去带上门。
屋子里安静下来,仿佛阿龙没有来过。但是地板上一滩血,让杜蓉不得不相信刚才的事情。她还想翻开书再吐纳一次,想起阿龙的叮嘱,不得不作罢。
躺在榻上,她甜甜的睡了过去,很久以来没有这样舒服的休息了,仿佛漫天的星辰都投来温暖的光焰,又仿佛路过的清风洗刷着每个毛孔。四肢百骸无比的轻松惬意,一呼一吸间轻松而绵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