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短篇住院那些事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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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谢谢你,陪着我

我记得在120救护车上静静的躺了一会儿,那辆车摇摇晃晃的,仿佛小时候的摇摇床,妈妈在我耳边轻轻哼唱,快睡吧,小宝贝。睡吧,睡吧。只是,现在,身边一直有个声音告诉我:不要睡着了,不要睡着了。

我用力的抬起上眼皮,一个戴口罩的医生,露着两只眼睛。好像在哪里见过似得。从他的眼神里看不到表情,他好像在跟我说话,我猜他一定是告诉我:快到啦!

到了一家附近的小医院,很多医生出来,把我从救护车里抬下来,直接送进了一台机器的肚子里。我身体的好几个部位在那台机器里进去、停留、出来。我听见机器说:吸一口气。我就吸一口气。它说:憋住,我就忍住。它说:呼气,我就张开嘴巴。

旁边的医生告诉我说,不要动。我没回答,让我动我都不一定动的了啊。

机器不动了,门开了,几个医生过来,把我搬到一张流动的病床上。然后跟说,办理一下住院手续吧。

我的身体不能动弹,我的意识开始活动。

同事们陆陆续续过来了,他们有人建议我住在大一点的医院。有人建议我先在这家小医院住下观察,不行就转院。我知道我的脑袋和我的身体经不起折腾,我知道他们在等我做个决定。尽管我是一个很难做决定的人,可是,性命攸关的时刻,只有自己能为自己负责。

去大医院,我说。

刚刚经历的生死一瞬,画面太凄惨,教训很深刻。我怕死。

人只有在这种性命攸关的时刻才能意识到活着的重要。

也只有在这种时刻,你能看到陪在身边的同事和朋友,特别是上了年纪的领导的关心和爱护。感受到集体的温暖和力量。这些年,这个集体是我成长的沃土。

事情发生后即刻赶过来的C姑娘和F姑娘,丢下手边紧急的工作,匆匆赶来。F陪我去了医院,C留下来处理后续。F一直陪着我,喊着我的名字。平时瘦弱的她此刻在我身边坚强的挺立着。

我们部门的老大,腿脚不方便,第一个赶来医院,我看见他用手抹着汗,泪又开始流了。这些年,他像家长一样照顾培养着我们,不懂事的我还经常惹祸给他,每一次有事情又是他冲在前面,护着我们。几个同事也赶来了,原本安静冷清的医院一下子热闹起来了。

我躺在那里,他们坐在那里。我能听见他们的交流,听见他们打电话给别人,听见他们说我的伤情,我能听到他们焦急的心跳,扑通扑通,跟我的心跳一样,乱乱的。一个人在这个城市里,有他们在,就有依靠。

转院终于在他们的帮忙协调下办成了。我被他们从床上抬到担架上,再从担架换到病床上。大医院的病床很紧张,神经外科的走廊里放的满是临时床位。而我直接推进了病房,我知道这背后有人在为了这张病床努力找熟人,托关系了。明知道医院床位都会预留一些给紧急需要的病人,享受这个特殊,我依然感到了惶恐不安。

病房里很干净,三人间,我住在空间最大,距离窗户最近的床。那里能见的到阳光,嗅的到空气的清凉。

住院手续、押金都是跟过来的领导帮着办的。她也是一大早撇下自己刚断奶的孩子跑过来的,背着一个妈妈包,里面装的纸巾、湿巾,还特地去银行取了很多现金。

F姑娘也回我家帮我取了证件和日常用品过来。

这样,我就要在这里住下啦。

说实话,这是我长大后第一次住院。完全清醒的知道自己住院的原因和经过。跟没上学之前的情况不同,一次是因为食物中毒,一次是因为爬树跌落。送医院的时候都是昏迷不醒的。那时候,我的爸妈一定是哭了很多次,求了很多人,才把我救过来的。当我清楚之后,他们给我的都是笑脸,就像我是睡了一个长长的觉,醒来就能活蹦乱跳。我现在能够感觉到他们那几天的痛苦和煎熬。那时候,我还小,他们还年轻。现在我长大了,他们老了,又失去过一个孩子,经不起这样的伤痛的,我躺在病床上,决定不让他们知道。

中午一点多的时候,那些刚刚加班的同事们呼啦一下子都过来了。女同事都坐床上,男同事都站在墙边,混乱有序的,塞了满满的一屋子。有的拉着我的手,眼睛里噙着泪。有的默默的不说话,但是会看着我,眼睛里都是祝福和关心。他们都和我年纪差不多大,能说得上来话,还能插科打诨的斗嘴。

下午三点来的大BOSS,就让我有一丝的诚惶诚恐。虽然她一直很随和,一直很关心我,也一直在人生路上给我做引导。在酷热的夏季,顶着大太阳带着一行人来医院看望一个小女孩,真让我觉得受宠若惊。她是极其细心的人,给我带来的都是实实在在的福利。安排了同事们轮班照顾,让我静养休病假,让我有困难直接打给她。她来了,给我吃了一颗定心丸。

不得不提的是,几个和我爸爸年龄相当的老领导们,跟我们老大一块过来,像父亲一样的给我分析问题,讲解人生经验,教育我遇事不慌,有事就汇报。他们知道我年轻经历少,怕我有思想负担,他们不知道,其实有他们在,有老大在,我就很安心,一点也不害怕。不管前途多艰难,我知道去哪里找寻力量。对,他们,就是我的大后方。

因为听说肇事者要来,他们几个从下午六点一直陪我等到晚上八点。怕我一个小女孩受欺负,原来这些饱经沧桑、身材魁梧雄壮的男子汉有着这样一颗细腻心肠。

夜幕开始降临了,我把要留下来守我的人都劝走了,临床的一个阿姨,才跟我说上第一句话:小姑娘,今天来的都是你的同事吗?他们怎么这么好!

是啊,他们真的很好。

晚上十点多的时候,刚加班结束的C还过来陪我,说是要看着我睡觉。病房的灯都熄灭了,临床阿姨睡了,有了鼾声。我看不到她身上的疲倦,闻不到她被汗水打湿又蒸干的衣服味道。但是,我看到了她那颗热腾腾的心脏,感觉很暖。

今天,我已经哭过了很多次,这一刻,我又流泪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