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评法国影片《迷惑》
一直痴爱法国影片,只是苦于在市面上很少能碰到好一点的碟片,所以近乎是用一种等待的心情盼望与法国影片的不期而遇。获戛纳电影节最佳剧本、导演大奖的法片《迷惑》(POLA X),便是在极偶然的情况下,在昏暗路灯下的小摊上,被意外发现的。
喜欢法国影片中透露的自说自话的纯粹。首先是人物设置的简单,其次是表演脉络的清晰,看上去跟剧本一点关系也没有,而事实上剧作者始终以一种操纵者的隐蔽姿态令人不敢忽视。这就不难推测,何以像玛格丽特·杜拉斯这样的小说作家,可以大胆制作许多低成本的作家电影。纯文本写作的人,在电影中寻找到了最为直截了当的形体表达模式。文字的力度,有时确实是需要有形载体加以辅佐的。
左岸派在世界电影史上留下过浓墨重彩的一笔,新生代的法国电影人承接了电影作为叙事载体的优势,故事性让位于表达方式之后,我们更深刻地触摸到存在的真相。看《迷惑》所带来的观赏快感,不亚于读一本妙不可言的心理小说,人物心灵成长的历史是那样不着痕迹,却又历历在目。
彼尔是外交官的儿子,跟姐姐住在父亲遗留的豪华宅院里,即将与门当户对的女子成婚。彼尔用阿拉丁的笔名写了一本名为《光明》的小说,他风平浪静地过着中产阶级的悠闲生活,跟所有从事写作的人一样,他的内心呼唤着突如其来的改变。这呼唤展开在梦中,黑发女人的脸孤苦无依地望着他。他终于与梦中的女人伊莎贝尔相遇,那竟然是他尊敬的父亲的私生女!
剧作者异想天开的构思,却揭开了无情的世态真相。伊莎贝尔就像一架从天而降的天梯,把闭门造车的写作者彼尔引渡到真实社会中,在贫困与丧失尊严的境地里苦苦挣扎。余秋雨先生曾经指出,在所有呈现的故事中,一定有表相和潜藏两层基本的经脉。表相是流于言表的世俗化的故事走向,它也许最多表现为好看的情节;潜藏的因素则是一股无形的巨大的暗流,它才是推波助澜的力量源泉。
伊莎贝尔无疑是一道魔咒,把身处豪门的彼尔的幸福生活打破后,死亡和屈辱如影随形。这看似不幸的际遇,使写作者彼尔变得丰富,虚伪的表相剥落,世态炎凉赤裸裸地袒呈于眼前。狼奔豕突的生存状态,一定使彼尔对“疯狂的暴虐”这类词语体味得更为直观。文章憎命达,愤怒出诗人,身世浮沉不失为写作者的福音。
当彼尔的又一部在艰难困境中完成的新书面市,他已脱胎换骨,不再轻飘浮躁。从前光明单纯的主题,可能不会再在彼尔的书中出现,因为他本人已经深陷迷惑的思想者的境界。唯其迷惑,才会沉思。思想是写作者的必修课,渐入佳境的彼尔深得其中三昧。
肢体语言的纯熟运用,是任何演员得以优秀的原因之一。影片中有长段爱欲的描述,法式的含蓄表演与美国式的激烈缠绕有质的不同,前者对于灵魂的探索更为强烈。贵族时期的彼尔温文尔雅,如果不是命运的突转,他难免会沿袭父辈的旧路,在生命的旅途中,偶尔遭遇激情,然后平淡地与伴侣相伴终生。遇到伊莎贝尔后,在庇护弱者的同时,彼尔感受到了作为男人的强悍。两个命运的互为改变者,在背叛伦常的犹疑中实现了灵肉结合,我们再看那些****的画面,唯有深深谅解。没有对白的场景,把潜藏的主题演绎得十分充分。此处为剧作者惊世骇俗的重要一笔,也许会引发争议,却为演员提供了最好的创作空间。
当然,由于文化背景的阻隔,《迷惑》中的某些场面和人物确曾给我们造成困惑。或许我们该像学者余秋雨先生那样,在疯狂地行走了那么多的路途,在深刻博览了世界文化的种种踪迹之后,我们才有可能和西方的同行进行一次真正的交流。
盼望着远行的某一天。路在脚下,只愿尽早走出迷惑的怪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