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报复博尼埃的冷淡,邓肯故意移情于另一位男友布尼,这是一位身材高大、面貌英俊的青年,他对于拥抱接吻的急切正与博尼埃相反。有一次,他请邓肯吃饭后,把她带到一家旅店。他热烈地吻着她,轻轻地解开了她的衣裳,爱抚她的全身。邓肯沉醉在他的怀抱中,每一根神经每一个细胞都沐浴在快乐之中,她等待着生命的一种新的体验,虽然有一些恐惧,但是她决定勇敢地接受。然而,布尼却突然停顿下来,跪在床边,仿佛忏悔的说:“啊,您怎么不早告诉我您还是一位处女呢?不,不,你是纯洁的天使,我这是犯罪了!你快穿上衣服!”
说完,他转身逃也似地离开了——这就是邓肯早期恋爱的过程。除了在爱情的追求方面邓肯表现出了热情之外,在这段时间里,邓肯对舞蹈艺术的探求也达到了狂热的程度。如果说在此之前,她对舞蹈仅仅是一种爱好的话,那么现在她开始自觉地把舞蹈作为一种表现她的精神、思想、情绪、感情的艺术方式。与其说她从此进入了舞蹈艺术的殿堂,不如说舞蹈艺术女神从她身上找到了最恰当的表现者。
在邓肯看来,传统的芭蕾舞使用的是一种程式化的舞蹈语言,是一种机械的舞蹈动作,而人类的情感、思想、感觉、精神非常复杂,用这些机械的舞蹈语言无法充分表达,因此,应该创造一种全新的舞蹈语言,这种舞蹈语言追寻的是人类共同的精神源泉,这种精神源泉流入人体的各个渠道,使人体洋溢出精神的光辉,因此,舞蹈应该是展现人的灵魂的艺术。
这段时间是邓肯在舞蹈艺术探索之路上的飞跃期,从她小时候在旧金山的海滨自由自在地跳舞时就开始的艺术积淀,这期间发生了一次质的飞跃。如同蚕的破蛹而出,邓肯也经历了一次艺术上的蜕变。她说:“当我学会了把自己所有的力量集中到这个独一无二的中心上,就感觉到以后在听音乐的时候,音乐的光芒和颤动涌入内心这个独一无二的源泉。”
②成功的喜悦
如果不是一次偶然的机遇,邓肯说不定还会在巴黎呆下去。有一次另一位来自美国的女舞蹈家伊·芙勒看到了邓肯的表演,满腔热情地邀请邓肯同她一同去柏林演出。伊·芙勒是一位杰出的舞蹈家,而且当时还经理着日本著名的舞蹈家贞八重子的演出。邓肯对贞八重子倾慕已久,也喜欢和芙勒、贞八重子等艺术家一起同台演出。和芙勒的舞剧团先后在莱比锡、慕尼黑作巡回演出。经过邓肯请美国大使馆出面帮助,剧团还前去维也纳献艺。
维也纳是一个不平凡的都市,对于邓肯的的艺术发展更具有特殊的意义。在这里,邓肯一如既往地在小剧院里进行表演,来看表演的都是艺术圈子中的名流。在观众的席位上,一个来自匈牙利的剧院经理静静地欣赏邓肯的舞蹈,也许是十分偶然,在他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大胆的计划。就在这短短的几分钟之内,他使邓肯向她的艺术生涯迈出了决定性的一步。一曲终了,这位匈牙利人来拜会邓肯,向她提出了一个请邓肯到匈牙利去演出的计划。并且约请她在他的剧场一连演出30个晚上,他可以保证她可以在匈牙利成就她的艺术梦想——他就是邓肯的第一个经纪人、使邓肯名扬于世的匈牙利人亚历山大·格罗斯。
这是1904年的春天,邓肯来到匈牙利。4月的布达佩斯,春光明媚,鲜花盛开,空气中飘浮着紫丁香的清香,回荡着鸟儿的啼啭。街头偶尔可见吉普赛人在跳舞,他们弹奏的吉普赛音乐使邓肯感到特别的新奇,听到这样的音乐,邓肯仿佛感到某种束缚着她的东西正在慢慢地离散她而去,就像河面上的冰块到春天渐渐的融化,甚至她还隐约听见了冰块的碎裂声。
在布达佩斯的演出正如格罗斯所预料的那样,邓肯取得了极大的成功。演出终了时,邓肯让乐队演奏《蓝色的多瑙河》,她随着这富有魔力的乐曲,想象着多瑙河在蓝色的月光下波光粼粼的美景,像一个神话中的蓝色的精灵一样,在舞台上变幻出无穷的姿态,剧场沸腾了,观众们全体起立,热烈鼓掌,邓肯一遍又一遍的跳舞,观众们的情绪达到了最高点。
春天是万物萌生的季节,是情感膨胀的季节。就在布达佩斯的春天里,邓肯的体内开始感到一种强烈的冲动和渴求在潜滋暗长——恋爱的季节来到了。那是一天下午,在一次朋友的聚会上,邓肯同一位在剧场扮演罗密欧的演员坐在一起。这位“罗密欧”长得十分英俊,身材高大,可以作为米开朗基罗的模特。他们俩一见钟情,很快就坠入爱河。一天晚上,他们演出结束后,在一起兴奋的谈起在剧中的感受,“罗密欧”激动地告诉邓肯,正是出于对爱莎多娜的爱,才使他深入到了莎士比亚的这部悲剧的主人公的内心世界,领略到角色灵魂深处的感情,他的演出获得了前所未有的成功,这一切都得益于邓肯他身上的所激发的狂热爱情。邓肯则静静地听他倾诉,内心也翻腾起难以抑制的感情波澜,到最后,她发现“罗密欧”也燃起了炽烈的感情火焰,痛苦得难以自持。在惊恐不安和甜蜜欢喜的矛盾心情中,邓肯被她的罗密欧的火焰溶化了。布达佩斯的充满激情的一夜过去了,次日天刚亮,他们就雇了一辆马车,驱车前往乡下,租了一间农舍,伴随着眼泪和热吻又度过了浪漫的乡间一日。演出合同完成后的次日,邓肯和“罗密欧”与家人不辞而别,再次跑到乡下,并在那里一连过了好几天,邓肯后来回忆说:“我们第一次尝到了整夜互相厮搂着的欢乐。清晨醒来的时候,发现我的头发和他的黑色芬芳的鬈发缠绕在一起,感觉到他的手臂搂着我,我的快乐是无与伦比的。”
亚历山大·格罗斯为邓肯有匈牙利的成功而深受鼓舞,他为邓肯在布达佩斯歌剧院安排了一台晚会。邓肯在这里首次尝试用令她心醉的吉卜赛音乐伴奏,进行即兴创作,最后,她换上一袭猩红色的舞衣,伴随着拉科奇的进行曲,全体观众为之起立鼓掌,应和着邓肯的舞蹈节奏,在台下不由自主地跳起来。
一个年轻的美国现代舞艺术家的名字,迅速传遍了匈牙利,人们到处都在议论着邓肯,以能一睹她的演出为荣。在这样的背景下,亚历山大·格罗斯又为邓肯安排了一次穿越匈牙利的巡回演出,所到之处,邓肯都受到匈牙利人民的热烈欢迎。在每个城市里,邓肯都乘着一辆白马套着的里面缀满白花的敞篷马车,穿着一身雪白的衣服,在一片欢呼声中,像从另一个世界来观光的年轻女神那样穿城而过,街道两旁挤满了热情的群众。然而,尽管这次巡回演出非常成功,但邓肯却留恋着“罗密欧”的怀抱,她甚至愿意牺牲艺术上的成功来换取陶醉在情人怀抱的片刻的欢娱。
尽管邓肯的布达佩斯之恋十分短暂,但在她的生活中却是一个新的起点,从此以后,她对生活与艺术的态度有了很大的改变。如果说她早年所受的清教教育给她营造了一个清教道德的外壳的话,那么,在这次布达佩斯的初恋中,她已经破壳而出。
③极其深刻的启示
理智与感情的矛盾总是交织在一起,在很多情况下,她能够用理智战胜强加给她的感情,也有的时候,她的理智向感情投降,她的心灵向未来呼号:“是啊,我承认生活中的一切,包括艺术,与瞬息留浮名相比,犹如朝汐,毫无意义,所以,为了瞬息浮名,我心甘情愿放弃一切,破坏一切,直到死亡。”
与“罗密欧”分手后,邓肯跟格罗斯签订了去维也纳和柏林以及其他德国城市进行演出的合同,她一路总是郁郁寡欢,心情沉痛,结果在维也纳她病倒了。
在这段时间里,邓肯根据古希腊神话编写了一段名为《伊菲吉尼娅》的舞蹈,是古希腊神话中的特洛伊故事中的一个片断:特洛伊王子帕里斯出使希腊的斯巴达,却诱走了全希腊最美丽的女人——斯巴达王后海伦,引起斯马达王的兄长阿伽门农召集全希腊各邦一起远征特洛伊,但是由于阿伽门农无意得罪了狩猎女神阿尔忒弥斯,她遂使海上风平浪整,久已集合的远征舰队无法出航,预言家预言必以阿伽门农的女儿伊菲吉尼亚献祭方能出发,阿伽门农不忍心杀害女儿,但集合的部队因久不出发已经开始出现叛乱的征兆,这时得悉这一情况的伊菲吉尼娅勇敢地向父亲表示,愿意以她的年轻的生命换取希腊的胜利,最后她勇敢地走向祭坛,把自己的生命力献给了祖国。邓肯用舞蹈的形式塑造了伊菲吉尼娅这一感人至深的形象,艺术地表现了她要把自己的全部生命献给艺术祭坛的决心和勇气。
不久,邓肯前往慕尼黑,那时候慕尼黑是一个学术和艺术荟萃的中心,许多著名的艺术家和哲学家都会聚于此,艺术和哲学的氛围十分浓厚。邓肯在这里的收获,一方面是又赢得了一批观众——她曾几次到凯姆学院演出,引起极大的反响,演出结束后兴奋至极的大学生们把邓肯的马车上的马解下来,由他们拉着到街上去游行,火光把街道照得通明,歌声回荡在夜空。学生们把邓肯送回住地后,聚集在她的窗前唱歌跳舞,直到邓肯把她的手帕和鲜花从窗台扔给他们,由他们每人分得一点,他们才兴奋地离去,有一次在学生送她回住地的途中,竟把她的衣服和披肩都撕碎了。邓肯另一方面的收获,则是在这里受到德国浓厚的哲学和艺术气氛的熏陶。她拜访了著名的艺术大师伦巴赫和哲学大师卡维尔霍恩,和已故的音乐大师瓦格纳的的儿子进行了交流,迷上了叔本华和康德哲学,尤其对叔本华的哲学观和艺术观倾慕不已。德国是一个大哲学家辈出的国度,德意志是一个擅长思辩的民族,邓肯从他们对自然与人与宗教的法则思考与论证中,从他们的著作中得到了极其深刻的启示,像所有的伟大艺术家一样,她的艺术需要一种理论基础。她认为在叔本华的哲学思想中,她找到了长久以来一直期盼得到的艺术上的启示,阅读叔本华的著作,如同醍醐灌顶一样,她的艺术观得到了升华。
叔本华《意志和表象的世界》是邓肯舞蹈艺术的哲学基础。叔本华认为,世界是人的意志的一种表象,外物不过是自我心灵的折射,人不是通过理性而是通过意志才能认识世界。在他看来,哲学根本不是一门关于逻辑推理的科学,而是一种艺术,一种天才的直觉洞察。他认为人生痛苦的解脱,一种办法是通过彻底的忘我,一种是通过美的观照,即消除物我之间的差别,达成物我的完美统一——艺术的目的,就是要把人们引入忘我境界,以暂时从意志的束缚中解脱出来。叔本华认为在所有的艺术形式中,悲剧艺术是最高的表现形式,悲剧可以分为三类,一类是由于某个特别邪恶的歹徒为非作歹造成的悲剧;第二类是由于命运之神的安排,也就是由于某种特别的机动所造成的悲剧;第三类是由于剧中人物相互对立造成的悲剧,也就是所谓平常生活所造成的悲剧;在这三类中,第三类悲剧是最高意义上的悲剧,最惊心动魄的悲剧,因为这个悲剧不只是发生在舞台上,而且很可能落在那些坐在台下的观众的身上,因而最撼人心魄,最令人震恐。
佛罗伦萨,在这里,她受意大利著名画家波提切利的名画《春天》的启示,创作了名为《未来之舞》的舞蹈,她以柔美、玄妙的动作,表现这幅画的艺术意蕴。
格罗斯已经先期到达柏林,而且已经在柏林安排了邓肯的演出,加上她在意大利的耗费,囊中羞涩,于是她只在佛罗伦萨作短暂的停留后就启程前去柏林。邓肯到达柏林的晚上,看见全城到处挂着写着有邓肯名字的灯光广告和她将于柏林最好的克罗尔歌剧院和举世闻名的柏林爱乐乐团一同演出的预告,这令邓肯喜出望外。这时邓肯忽然记起几年前她在巴黎穷困潦倒的时候,一个德国游乐场的经理曾经邀请她去他的娱乐场演出,她给予他严辞拒绝,当那个经理提出每晚给她1000马克的报酬邓肯仍然拒绝时,他感到百思不得其解。邓肯还记得当时她像一个预言家似的预言:“是的,我终究有一日要在柏林演出,但不是去你的游乐场,而是去你们最好的剧院,和你们的爱乐乐团一起同台演出!”现在,当这一切成为现实时,邓肯感到一种由衷的自豪,几年来奋斗的辛酸苦辣一起涌上心头,不禁令她热泪盈眶。
邓肯下榻在布里斯托的一套豪华的客房里,这天晚上,邓肯在这里举行了她的德国之行的第一次记者招待会,回答了记者们的一些问题,特别是对于舞蹈的理论,结合她所接受的叔本华的思想,大胆地阐述了自己的艺术观,她的观点次日德国各大报纸上都作了报道。在柏林的第一场演出,邓肯取得了完全的成功,观众们的情绪激昂,如同在慕尼黑的演出一样,观众们都称她为“伟大的圣洁的爱莎多娜”。
④艺术的表示法则
很多人在观看邓肯翩翩起舞的时候,人们的精神仿佛回到了远古时代。那时候,人们以形体之美作为自由表现伟大灵魂的手段,运动的韵律和声音的韵律融合为一,人体动作与风和海洋的协调一致,女人手臂的姿势犹如玫瑰花瓣的开放,而人们的脚在草地上踩踏,犹如树叶飘然落地。当宗教的、爱情的、爱国的、牺牲的或者欲望的整个热情,合着古弦琴、竖琴或者铃鼓节奏表现出来的时候,当男男女女在他们的家庭炉旁和神的面前,或者走出家门在森林中和在海边,身上充满了生命的快乐,以宗教式的狂热跳起舞来的时候,那就是人类灵魂的每一个强烈的、巨大的或者美好的冲动,都从精神倾泻出来而化为身体与宇宙的节奏和谐一致,完美无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