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你我依然在红楼·夏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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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2章 香菱成功的关键:遇上了小林老师(一)

第四十八回 滥情人情误思游艺慕雅女雅集苦吟诗

香菱是《红楼梦》中最不幸的女孩子,在她短暂的人生中,如果说还有幸运的话,那就是遇到了林黛玉,是黛玉引导她走进了诗的王国,让她在苦难中有了精神寄托。

林黛玉是个好老师,热情坦诚,学术水平高,教学方法得当。

宝玉也很热情坦诚,但水平不行,无奈;宝钗学术水平也很高,但不愿意教香菱,无缘。

首先,林黛玉很有一套行之有效的教学方法,以免香菱多走冤枉路:

香菱笑道:“我只爱陆放翁(陆游)的诗:‘重帘不卷留香久,古砚微凹聚墨多’,说的真有趣!”

黛玉道:“断不可看这样的诗……一入了这个格局,再学不出来(学不成功,北方习语)的……我这里有《王摩诘全集》(《王维全集》)你且把他的五言律读一百首……再读一二百首老杜(杜甫)的七言律,次再李青莲(李白)的七言绝句读一二百首。肚子里先有了这三个人作了底子,然后再把陶渊明、应瑒(建安七子之一),谢、阮、庾、鲍(谢灵运、阮籍、庾信、鲍照)等人的一看。你又是个极聪明伶俐的人,不用一年的工夫,不愁不是诗翁了!”……香菱……回至蘅芜苑中,诸事不顾,只向灯下一首一首的读起来。宝钗连催他(她)数次睡觉,他(她)也不睡。

俗话说,写作是阅读下的蛋,没有读就不会有真正的写,写作的根本是读书。所以,小林老师的教学抓到点子上了,先读熟王维,再读杜甫,再读李白,有了这底子,学生们当然会写诗了。假如遇上个差老师,必定先让学生乱写,再自己乱修改。那全完了。从小林老师的推荐看,曹公特别欣赏言之有物而非华美无物的诗。

另外,小林老师不让香菱乱读陆游的一些差诗,陆游是宋代的著名爱国诗人,影响很大,但他的诗有时过于随意,初学者会误入歧途,像香菱说的那两句,只是单纯对仗,弄点文字游戏,却没有实际内容与情趣。林黛玉一针见血地指出陆游的某些浅薄,如果没有高明的经验,焉能有此眼光!

第三,小林老师不用“填鸭式”教学,而是注重启发引导,充分发挥学生的主观能动性:

“……有口里说不出来的意思,想去却是逼真的;有似乎无理的,想去竟是有情有理的。”黛玉笑道:“这话有了些意思……”

香菱笑道:“……‘大漠孤烟直,长河落日圆。’想来烟如何‘直’?日自然是‘圆’的;这‘直’字似无理,‘圆’字似太俗。合上书一想,倒像是见了这景的;若说再找两个字换这两个,竟再找不出两个字来。再还有‘日落江湖白,潮来天地青’:这‘白’‘青’两个字也似无理;想来,必得这两个字才形容得尽……还有‘渡头馀(余)落日,墟里上孤烟’:这‘馀’字和‘上’字,难为他(王维)怎么想来!我们那年上京来,那日下晚(近黄昏)便挽住船,岸上又没有人,只有几棵树,远远的几家人家做晚饭,那个烟竟是碧青,连云直上……”入门很重要,香菱总算入门了。曹公有功力,专拣高手过招:香菱所谈的这几句诗都是王维名诗中的名句,很不易评论,因为历代评的太多了,弄不好就出笑话。还有,曹公必须模拟入门者的口吻,这又是难上再难;还有,他必须让所有文学爱好者都喜欢看,这更难。曹公知难而进,高手就是高手啊。他这番诗评,怕是王维也要点头称是,叫一声“知音啊”。

香菱的努力,得到了大家的认可:

宝玉笑道:“……会心处不在多……‘三昧’(佛家语,奥妙)你已得了。”……探春笑道:“明儿我补一个柬来,请你入社。”……

香菱又逼着黛玉换出“杜律”(杜甫律诗)来,又央黛玉、探春二人:“出个题目,让我诌去……”黛玉道:“昨夜的月最好……你竟作一首来。‘十四寒’(见《声律启蒙》)的韵,由你爱用那(哪)几个字去。”……

香菱……茶饭无心,坐卧不定。宝钗道:“……都是颦儿引(招惹、逗,北方方言)的你,我和他(她)算账去。你本来呆头呆脑的,再添上这个,越发弄成个呆子了。”香菱笑道:“好姑娘,别混我。”一面说,一面作了一首,先与宝钗看。宝钗看了笑道:“这个不好,不是这个作法……”……

黛玉看……道是:“月挂中天夜色寒,清光皎皎影团团。诗人助兴常思玩(玩赏),旅客(在外的人。亦作“野客”,义同)添愁不忍观……”黛玉笑道:“……再作一首,只管放开胆子去作。”

宝玉给了香菱热情的鼓励,探春及时伸出了支持的手:我下帖子请你入社。香菱这一辈子,总算开始遇上好人了。

一夸香菱,香菱来劲儿了,非要立刻写诗,非要亮一手让大家看看,黛玉给她一个话题“月”。香菱热情有余,实践不足,写不好也在情理之中。但宝钗的一番话,让人摇头,在黛玉看来“极聪明伶俐”的香菱被宝钗定义为“本来呆头呆脑”。也许宝钗说的是事实,香菱从小被拐卖,经常被人贩子打骂,又被薛蟠折磨,长期提心吊胆,外表自然有些呆,但宝钗直接说人家,很不礼貌啊。

宝钗水平也高,一眼就看出香菱此诗太幼稚,简直是凑字句,只是说明了诗人见月发逸兴、飘泊者见月思家人的愁苦。不好,不好。我给你打50分。

小林老师很有耐心,绝不像宝钗那样随便地把人打发走,林老师开导香菱说:写作要放得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