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你我依然在红楼·夏之卷
36707600000073

第73章 香菱成功的关键:遇上了小林老师(二)

第四十八回 滥情人情误思游艺慕雅女雅集苦吟诗

俗话说,“师傅领进门,修行在个人”,只有好老师而自己不配合也没有用,香菱是个用功的好学生,只是宝钗不太欣赏香菱的钻劲儿:

香菱听了,默默的回来,越性连房也不入,只在池边树下,或坐在山石上出神,或蹲在地下抠土……宝钗笑道:“这个人定要疯了!昨夜嘟嘟哝哝,直闹到五更天才睡下……”宝玉笑道:“这正是‘地灵人杰’,老天生人,再不虚赋(白给)情性的……”宝钗笑道:“你能够像他(她)这苦心就好了,学什么有个不成的。”宝玉不答。

宝玉很同情香菱的遭遇,宝玉认为女孩子应该都是另有潜力、钟灵毓秀的。但宝钗摇摇头并嘲讽地对宝玉说:“傻孩子,假如你也像她一样用功,什么样的公务员考不上啊。”弄得个宝玉没话说了——鸡同鸭讲,说不通。自己学习差无资格反驳宝钗,于是沉默是金。

小林老师虽然循循善诱、热情关爱,但绝对要求严格:作业退回,回家重写:

黛玉道:“自然算难为他(她)了,只是……这一首过于穿凿(牵强)了,还得另作。”……只见作道:“非银非水映窗寒,试看晴空护玉盘。淡淡梅花香欲染,丝丝柳带(柳条)露初干。只疑残粉涂金砌(很讲究的台阶),恍若轻霜抹玉栏(很华美的栏杆)。梦醒西楼人迹绝,余容(残月)犹可隔帘看。”

宝钗笑道:“不像吟‘月’了,月字底下添一个‘色’字倒还使得,你看句句倒是‘月色’……”香菱……扫了兴,不肯丢开手……耳不旁听,目不别视。一时探春隔窗笑说道:“菱姑娘,你闲闲罢(吧)。”香菱怔怔答道:“‘闲’字是‘十五删’的,你错了韵了。”……

宝钗道:“可真是诗魔了。都是颦儿引的他(她)!”

黛玉道:“圣人(孔子)说,‘诲人不倦’,他(她)又来问我,我岂有不说之理。”

看样子,黛玉一心向圣人看齐,宝钗一心向世俗看齐。

林黛玉老师毫不留情给香菱同学指出:你这次走向了上回错误的反面,太造作,以词害意,什么梅花飘香、柳条露干,什么像银粉涂抹了台阶、像白霜涂抹了栏杆,这到底想表达什么呢?最后两句总算点题了,但是太晚了。

宝钗其实水平也很高,一语说到点子上了:你不是写月,你是写月光,你跑题了!

香菱满以为自己的语言进步了,会得到林老师的表扬,结果却是全报废,当然很丧气,但香菱的逆境商挫折商也很高,哪里摔倒哪里爬!

香菱同史湘云一样,都是在苦水中泡大的,只是香菱的苦水里又加了大量的黄连,然而,她们都对精神生活有着本能的追求,真让人感动。

功夫不负有心人,香菱终于写成了一首很好的咏月诗……

香菱从梦中笑道:“可是(确实是)有了,难道这一首还不好?”宝钗听了,又是可叹,又是可笑……(第四十八回最后)

香菱……便迎上去笑道:“……若还不好,我就死了这作诗的心了。”……只见写道是:

精华欲掩料应难,(精华:美丽月色。掩:盖)

影自娟娟魄自寒。(娟娟:柔美。魄:内心)

一片砧敲千里白,(砧zhēn:捶衣板。白:月光照亮)

半轮鸡唱五更残。(此句指思念到天亮)

绿蓑江上秋闻笛,(绿蓑江上:代游子漂泊。闻笛:代思乡)

红袖楼头夜倚栏。(红袖楼头:代女子思夫)

博得嫦娥应借问,(博得:找到。借问:询问)

何缘不使永团圆!(何缘:什么原因)

众人看了笑道:“这首不但好,而且新巧有意趣……社里一定请你了。”(第四十九回开头)

香菱此诗,也可谓自况也。诗中的月亮可不就是她的化身吗:她想把自己掩盖上不被人发现,可是那很难,竟然被呆霸王薛蟠看中了,否则她会与冯渊过着平静的生活;古人为省灯油常常在月下捶打浆洗过的衣物以便缝纫,千里月色千里砧声,可是没有亲人为我做衣服;我直到天快亮还看那五更残月,思亲却无奈。多少游子在月下听笛于是更动乡情(李白诗“谁家玉笛暗飞声”,赵瑕诗“长笛一声人倚楼”,均表思乡),可我不知故乡在何处;多少如我一样的妻子直到深夜还在楼上倚栏远望,盼望着丈夫薛蟠。如果有一天见到了嫦娥,我要问问她,为什么上天不让我与家人团圆?

最后一句的发问,能让宝玉这样的好心人落泪。《红楼梦》中,还有谁比香菱更悲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