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你我依然在红楼·夏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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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夫妻关系上:王凤姐的劣势与优势

第四十四回 变生不测凤姐泼醋喜出望外平儿理妆

王凤姐应该没有实质性的外遇,她与贾蓉可能有点什么,但曹雪芹也没有拿出直接的证据。还有人说她与贾宝玉有点精神式姐弟恋,这更没有证据。

女性在婚姻问题上大多处于弱势地位,就连王熙凤也不例外,大家听听贾母的说法多么无耻、多么经典:

贾母笑道:“什么要紧的事!小孩子年轻,馋嘴猫儿似的,那(哪)里保得住不这么着。从小儿(读儿化音,北方习惯)世人都打这么过的。都是我的不是,他(她)多吃了两口酒,又吃起醋来。”说的众人都笑了。贾母……因又骂:“平儿那蹄子……怎么暗地里这么坏。”

尤氏等笑道:“……两口子不好对打,都拿着平儿煞sā性子。平儿委屈的什么似的呢,老太太还骂人家。”贾母道:“原来这样,我说那孩子倒不像那狐媚魇yǎn道的……”因叫琥珀来:“你出去告诉平儿,就说我的话:我知道他(她)受了委屈,明儿我叫凤姐儿替他(她)赔不是。今儿是他(她)主子的好日子,不许他(她)胡闹。”

贾母的解释很有利于贾琏:贾府男人打小就这么过来的,基本上都偷情,所以贾琏虽然不对,但完全可以宽容。王凤姐你不要吃醋了,你要淡定。

另外,贾母特别注意维护“家庭等级制”,平儿作为妾怎么能在背后反对正妻王熙凤呢,所以她大骂平儿,当得知并无此事时,她高兴地笑了:我说过平儿是个好孩子,我会让凤姐给你赔不是的;但是,平儿你本人不许说什么,今天更不得说什么;要说也要通过我说,要有程序而不能无组织无纪律。

在贾母把王凤姐捧上天时,突然来了这么一出子事,真有意思!但贾母既没有想到此事的危害性,也没有解决问题,她是以行政命令的方式先和稀泥再下封口令,她自认为人人都不说话了,一切都就和谐了:

贾琏只得忍愧前来,在贾母面前跪下……贾母啐cuì道:“下流东西,灌了黄汤(黄酒),不说安分守己的挺尸(睡觉的蔑称,南京方言)去,倒打起老婆来了!凤丫头……昨儿吓得可怜……”贾琏一肚子的委屈,不敢分辩,只认不是。

贾母又道:“那凤丫头和平儿还不是个美人胎子?你还不足!成日家偷鸡摸狗……若你眼睛里有我……乖乖的替你媳妇赔个不是……”贾琏……便笑道:“老太太的话,我不敢不依,只是越发纵了他(她)了。”

……贾琏听说爬起来,便与凤姐儿作了一个揖,笑道:“……二奶奶饶过我罢(吧)。”满屋里的人都笑了。贾母笑道:“凤丫头,不许恼了,再恼我就恼了。”说着……命凤姐儿和贾琏两个安慰平儿。贾琏……也作了一个揖……平儿忙走上来给凤姐儿磕头……凤姐……又是惭愧又是心酸……贾母便命人将他三人送回房去,“有一个再提此事,即刻来回我,我不管是谁,拿拐棍子(拐杖,北方习语)给他一顿。”

贾母短视,她把此事当成了一次简单的家庭矛盾,而没有认识到这其实是贾府专制等级制度的危机:当丈夫贾琏都开始抗议王熙凤的独断专横时,表明问题已经大了;而原先反对王熙凤的只是下层仆人以及赵姨娘等。

贾母非常有人情味地、刚柔相济、亦压亦捧、干净利索地处理了中国式夫妻矛盾。从这事上我们也能感觉到中国人的思维习惯:不分对与错,也没有对与错,双方各退一步海阔天空。这常常让外国人目瞪口呆。

压着贾琏承认所有错误,当面向凤姐道歉,(这当然是必须的也是应该的)接着再压着王凤姐不得再生气,必须笑起来;最后再作出硬性规定:此事谁也不得再提,谁先提我先打谁!

从处理结果看,贾琏与王凤姐、平儿各各感到委屈,没有一个人满意:贾琏的意思是我偷情不对,但凤姐平时也欺人太甚了;凤姐的意思是,我虽然霸道但没有偷情,我是领导我就要高高在上;平儿地位低且人权意识差,于是把一切坏事都推给“临时工”——鲍二媳妇。

大家一片笑声,都以为此事已经和谐解决了。贾母陶醉在自己德高望重、令行禁止的成就感中。任志强在微博中说是勃列日涅夫搞垮了苏联:“执政十八年的勃列日涅夫,以稳定为执政的主要口号。掩盖了日益积累的各种矛盾。”那贾母又何尝是不如此呢。

故事不像贾母说的那样以后不许再提。鲍二家的上吊死了:

至房中,凤姐儿见无人,方说道:“我怎么像个阎王,又像夜叉……你也帮着咒我……”说着,又哭了。贾琏道:“你还不足……这会子还叨叨……太要足了强,也不是好事。”……

一个媳妇来回说:“鲍二媳妇吊死了。”贾琏、凤姐儿都吃了一惊……林之孝家的进来悄回凤姐道:“……他(她)娘家的亲戚要告呢。”凤姐儿笑道:“这倒好了,我正想要打官司呢!”……贾琏一径出来,和林之孝来商议,着人去作好作歹,许了二百两发送(出殡安葬,)才罢……贾琏……又梯己(私下)给鲍二些银两,安慰他说:“另日再挑个好媳妇给你。”鲍二又有体面,又有银子,有何不依。

贾琏也确有些无耻无理,他反指责凤姐“太要足了强,也不是好事”。从此之后,这对夫妻“消磨尽所有的温情,只剩下嫌恶与仇恨、逃离与追击”。

谁也没有想到鲍二家的会上吊死,王凤姐心中一怯,只是色厉内荏,假装不怕而已,否则她就不会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让贾琏出去花钱处理事情了。

鲍二家的知道王熙凤不会放过她,这个可怜的女人自杀了。

而鲍二这个人也够“二”的,很能代表一批不把自己当人的家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