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你我依然在红楼·夏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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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贾府的天价茄子

第四十一回 贾宝玉品茶栊翠庵刘姥姥醉卧怡红院

中国天价的东西不少:慈禧太后的首饰、中石油办公室的天价吊灯……

作为小老百姓,你是无法想象大人物的生活的。我先为大家写一首小诗,逗你乐乐:

纳税人钱随便花,

我是主人国是家。

特贡香烟天价酒,

不到寻常百姓家。

贾府的天价玩艺也不少,贾母、王夫人、王熙凤等安心享用着奢华:

鸳鸯果命人取来(套杯)……一连十个,挨次大小分下来,那大的足似个小盆子,第十个极小的还有手里的杯子两个大……雕镂奇绝,一色山水树木人物,并有草字以及图记……刘姥姥吓的忙道:“……饶了我罢(吧)。”……贾母、薛姨妈都道:“慢些,不要呛了。”(此为喝南方黄酒)

……贾母笑道:“你把茄胙zuò,搛些喂他(她)。”凤姐儿……笑道:“……也尝尝我们的茄子弄的可口不可口。”刘姥姥笑道:“别哄我了,茄子跑出这个味儿来了……”……细嚼了半日,笑道:“……告诉我是什么法子弄的,我也弄着吃去。”

凤姐儿笑道:“这也不难。你把四五月里的新茄包儿摘下来,把皮和瓤子去尽,只要净肉,切成头发细的丝儿,晒干了。拿一只肥母鸡,靠(让锅中的水熬干些以便味浓。北方常用方言)出老汤来,把这茄子丝上蒸笼,蒸的鸡汤入了味,再拿出来晒干……盛在磁(瓷)罐子里封严了,要吃时拿出一碟来,用炒的鸡瓜(去皮的鸡腱肉。不是鸡爪)一拌就是了。”

刘姥姥听了,摇头吐舌说道:“我的佛祖!倒得十来只鸡来配他(它),怪道这个味儿!”一面说笑,一面慢慢的吃完了酒,还只管细玩那杯。鸳鸯笑道:“……这到底是什么木的……”刘姥姥笑道:“怨不得姑娘不认得……我们成日家(成天的)和树林子作街坊(邻居),困了枕着他(它,下同)睡,乏了靠着他坐,荒年间饿了还吃他……”“……我掂着这杯体重(物体很重),断乎不是杨木,这一定是黄松的!”众人听了,哄堂大笑起来。

曹雪芹写天价茄子先做了小铺垫,先写酒杯,贾府的酒杯可不简单,那是“黄杨根整抠的十个大套杯”,值钱得很!贾府毕竟是四代高官之贾府,不是第一代的暴发户,杯子不是纯金纯银的,而是名贵黄杨根做的。那叫谱儿,那叫范儿,那叫款儿,那叫富且贵,那叫艺术品。

再说吃,中国人在吃的方面下的功夫很大,甚至很浪费而残忍,宋朝总理吕蒙正幼年家贫,当官后喜吃鸡舌汤,做一碗汤要杀许多只鸡,真不知道他是怎么想的。虽说宋朝官员工资很高,但也不能这么花吧。

贾府的茄子也真是有名,如果今天如法炮制,说一定也能成为名菜,与茅台五粮液、拉菲酒、大领导大老板倒是很匹配。(“贾府茄子”这一段,各版本差别很大,必是传抄中各有发挥)王熙凤说得很简单很轻巧,刘姥姥听得很郁闷很惊慌。其实,姐吃的不是茄子,是,是什么?我说不上来。

有人奇怪王熙凤怎么如此礼贤下士亲自喂刘姥姥,而刘姥姥怎么如此坦然接受大领导王熙凤的喂食?不必惊讶,地位悬殊到一定程度,在小事方面反而不必太在意。

曹公写故事,很注意有头有尾,最后再写黄杨根雕酒杯,刘姥姥当然认不得,然而刘姥姥说出了农村之穷、农民之苦,刘姥姥吃过树叶树皮。不要奇怪,我的父母与奶奶、姥姥在饿死人的1958年也吃过树叶、树皮、花生壳。

贾府不仅只抓物质文明,还抓精神文明;两手都要抓,两手都要硬;两条腿走路,缺一不可。请看如下:

贾母忙笑道:“可是倒忘了他(她)们(唱昆曲的龄官、芳官等),就叫他(她)们演罢(吧)。”……不一时,只听得箫管悠扬,笙笛并发……使人神怡心旷。宝玉先禁不住,拿起壶来斟了一杯,一口饮尽。复又斟上……送到王夫人口边,王夫人便就他手内吃了两口(此仍为南方黄酒)……刘姥姥听见这般音乐,且又有了酒,越发喜的手舞足蹈起来。宝玉因下席过来向黛玉笑道:“你瞧刘姥姥的样子。”黛玉笑道:“当日圣乐(圣人舜的音乐)一奏,百兽率(都)舞,如今才一牛耳。”众姐妹都笑了。

……刘姥姥……又向贾母道:“……那笼子里黑老鸹guā(乌鸦,北方方言),怎么又长出凤头(鸟头羽冠)来,也会说话呢?”

贾府有八哥,不算牛;贾府有自家的“爱乐乐团”,才真牛!箫管悠扬,笙笛并发,神仙也不过如此也。宝玉一高兴就喝了杯黄酒,还不忘送到妈妈嘴边。身为庄稼人的刘姥姥,哪见过这样豪华的私家乐团啊,平时在乡下听个戏就激动好几天,现在是专场演出,更激动啊,别笑,换了我们也一样。黛玉人虽好,但毕竟是贵族小姐,一时还无法接受贫民刘姥姥的粗俗,于是半开玩笑地讽刺了几句。林妹妹这话很不礼貌,虽然刘姥姥没有学过文言文绝对听不懂,但我还是要批评林妹妹。我代表林妹妹向刘姥姥赔不是!好了,以后谁也不许再说这件事了。

传说,尧与舜统治时,天下太平,世界和谐,音乐一响,野兽们都被感动地随乐跳舞。真让人呆掉了。

丫鬟们来请用点心……盒内一样是藕粉桂糖糕,一样是松瓤鹅油卷,那盒内一样是一寸来大的小饺儿……贾母因问什么馅儿,婆子们忙回:“是螃蟹的。”贾母听了,皱眉说:“这会子,油腻腻的,谁吃这个!”那一样是奶油炸的各色小面果(北方方言把油条、甜点等亦称为果子),也不喜欢。因让薛姨妈吃,薛姨妈只拣了一块糕,贾母拣了一个卷juǎn子(此指小花卷。今天北方说“卷子”则指做法极简单的方形馒头),只尝了一尝,剩的半个递与丫鬟了。

刘姥姥因见那小面果子都玲珑剔透,便拣了一朵牡丹花样的笑道:“我们那里最巧的姐儿们(女子们),也不能铰出这么个纸的来。我又爱吃,又舍不得吃,包些家去(回家。北方旧习语)给他(她)们做花样子去倒好。”众人都笑了。贾母道:“家去我送你一坛子。你先趁热儿吃这个罢(吧)。”

藕粉桂糖糕、松瓤鹅油卷、螃蟹馅小饺,多好吃,我口水都要流下来了,可是人家贾母真难侍候(与慈禧太后差不多了),什么也不想吃,只吃半个小花卷。剩的半个递与丫鬟了。真让做饭的为难!也让总管王熙凤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