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你我依然在红楼·夏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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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5章 薛宝钗的酒令:双飞不成处处愁

第四十回 史太君两宴大观园金鸳鸯三宣牙牌令

不兜山,不转水,不拐弯,我们直接看宝钗的酒令:

薛宝钗的酒令

(注意:破折号左边的均是鸳鸯所提,破折号右边的均是宝钗所答)

左边是“长三”。——双双燕子语梁间。

右边是“三长”。——水荇牵风翠带长。

当中“三六”九点在。——三山半落青天外。

凑成铁锁练(拴)孤舟。——处处风波处处愁。

“长三”也叫“三长”,三个绿点相排。宋代刘季孙《题屏》:“呢喃燕子语梁(屋梁)间,底事(什么事)来惊梦里闲(闲愁)。”宝钗一向严防别人谈恋爱,但她脱口而出的“双双燕子”单独听来确是标标准准的爱情诗,比喻亲密无间的夫妻。(原诗并无此意)可惜宝钗单飞。

“林花著雨燕脂(胭脂,喻红花)湿,水荇牵风翠带(喻荇叶)长。”是杜甫《曲江(长安名胜)对雨》中的名句,貌似平常的“湿”字让历代诗人赞叹不已。林间红花,美如胭脂;“水荇牵风”,似通人性;生活悠然自得。

由“三六”(上3下6点。以下牌名来历与此相似)牌想到了“三山半落青天外”(李白《登金陵凤凰台》),原诗的怅惘暗合宝钗日后的遭际。李白此诗明显受崔颢《黄鹤楼》的影响,只是崔颢写乡愁,李白写国愁。李白确实在黄鹤楼说过“眼前有景道不得,崔颢题诗在上头”自谦式大实话,(比硬说“我肯定比他写得好但我就是不写”的虚伪之徒强多了),但作为天才诗人,李白还是心有不甘地写了此首,既与崔颢比比,也抒发内心郁闷。我只说最后四句:

三山半落青天外,(三山在南京西南长江边上)

二水中分白鹭洲。(白鹭洲把长江水分成两部分)

总为浮云能蔽日,(浮云:小人。日:红太阳似的皇帝)

长安不见使人愁。(长安:首都,代皇帝或理想)

李白的意思是:南京的风光虽美,可我还是向往长安;但那些像乌云一样的小人们蒙蔽欺骗了唐朝红太阳李隆基皇帝,于是我为自己愁也为国家愁。李白有一点可能不清楚:不是小人欺骗了皇帝,而是皇帝有意让小人自由行事,制度使然。而宝钗是“丈夫不见使人愁”。

鸳鸯所言“铁锁练(名作动,拴)孤舟”确为宝钗的结局,宝钗最后一句酒令则是写出自己最终的心境,明代唐伯虎《题画》诗:“芦苇萧萧野渚zhǔ(沙洲)秋,满蓑风雨独归舟。莫嫌此地风波恶,处处风波处处愁。”

唐伯虎(唐寅yín)本是天下有名的苏州才子,因卷入一场莫名其妙的高考作弊案,终生坷坎潦倒。这首题画诗确为其一生的写照,我翻译如下:

芦苇萧萧作响,荒渚一片凉秋/满蓑风雨、人生风雨都到心头/蓑衣不御寒,小舟独归去,我往何处走/不要说此处风波恶,其实世界处处都悲愁。

宝钗确实从来没有经历过人心险恶之境(倒是她有时小小地耍一下别人),但她的结局与唐伯虎倒有些像;至少,愁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