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瞬间,倦夜完全陷入了黑暗中,一种彻彻底底、纯纯粹粹的黑暗,似乎在这里除了黑暗就再也没有别的什么了。
倦夜很快平静下来,他疑惑地转动身体,他感觉不到丝毫痛苦,更感觉不到周围有任何危险的迹象,可是这种什么都没有竟然比有更加可怕。
他迈动脚步,没有目的地向一个方向前进。幸好他感觉自己是踩在地面上,坚硬的触感摩擦着脚心,让他心里有些安慰,无论如何,他现在确实是在一个地方,一个只有黑暗但并非虚无的所在。
倦夜越走越迷惑,为什么他会突然坠入这个只有黑暗的世界里?
“千羽!千羽,你在吗?”倦夜尝试着呼唤千羽,希望能得到回应。
“这位公子,请你让开一下好吗?”
身后突然传来声音,一个拿着扫帚的老人礼貌地请倦夜让开一点,好让他去扫地上的落叶。
倦夜猛地回头,一片树叶正从身前的大树上飘落到眼前,而所有的黑暗突然之间全部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充满秋天气息的小街,满地的落叶堆积,有几片被风吹得老高。
老人见倦夜不动,无奈地摇摇头,只得绕过他继续打扫落叶。
倦夜皱眉打量着四周的环境,这是一条小街,行人并不多,街边几家店铺也是冷冷清清的。
倦夜深吸一口气,确定自己已经到了另外一个地方,或者说无意中侵入了一个特殊的领域。眼前的一切看似平平无奇,却可能充满危机。
想到这里,倦夜反倒坦然了,他从容不迫地走进一家饭馆,坐了下来。
懒洋洋靠在门框上的老板娘一见到倦夜,眼睛立即亮了起来,精神抖擞地迎上去,嘴里在问着客官吃什么,身体却有意无意地挨蹭着倦夜,倦夜又忍不住皱眉,怎么无论走到哪里,总会有这种无聊女人的存在。
微微侧身,避开老板娘的“骚扰”,倦夜沉声说:“拣几样拿手的端上来就是了。”
“没问题。”
老板娘扭了下屁股,转身去了,很快又走出来,手里端着一个很大的托盘,菜一样一样地摆上桌:“客官第一次来这里,不了解您的口味,随便做了几样,你尝尝看。”
倦夜目光刚刚落向托盘,脸色就变了,不过他很快镇定下来,淡淡地笑容浮上面孔,指着其中一盘菜问:“这是什么?”
盘子很普通,椭圆形青色瓷盘,周围洒了一圈葱花姜丝,胡萝卜丝,辣椒丁儿和香菜叶,可是被它们环绕在中间的却并非人们熟知的鲤鱼猪肉之类的东西,而是一只手掌:修长的五指,小巧圆润的指甲,甚至还可以清晰地看到掌背上密布的纹路,那绝对是一只人手。只不过现在这只手透着粉红色泽,还冒着热气,那是被清蒸之后的效果。
老板娘坦然回答:“清蒸人手。是我们这里的特色菜,滑而不腻,口感绝对好,不信你可以尝尝。”
这种情形若是被别人遇到,怕不早已吓得面无人色,倦夜却镇定自若得很,竟似眼前不是“清蒸人手”,而是“清蒸熊掌”一样:“看着确实不错。”目光又转向另外几盘菜,老板娘连忙介绍:“这是‘爆炒人心”,这是‘醋溜人皮’,这是‘干炸人耳’……”
倦夜瞪着如此丰富的菜式,心里只能苦笑,这些菜的材料竟然全都取自人身,就算这是一家黑店,也未免过于明目张胆了吧?
老板娘疑惑地看着迟迟不肯动筷的倦夜:“怎么,你不喜欢这些菜吗?这可是我们店最受欢迎的几个菜式,也是我最最拿手的。”
最受欢迎?倦夜立即抓住了她话里的重点,莫非在这里,吃人早已司空见惯?犹豫了一下:“哦,我最近胃口不好,一见到食物就觉得恶心,还是算了吧!你这里有没有干净的客房,我有些累了,想睡一下。”
老板娘立即殷勤地引领着倦夜走向后院,边走边关怀地叮嘱倦夜,胃口不好,也要吃些东西,否则身体会受不了的。
倦夜心不在焉地迎合着,心里却在猜测,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明明很平常的一个小镇,却处处透着不平常?
老板娘推开一扇门,请倦夜进去,倦夜刚刚迈进房间,就对上了一双凶狠木然的眼睛。倦夜停下脚步,这才发现那是挂在房间对面墙壁上的“装饰品”——一颗完整的人头。只不过这颗头颅上竟长着两支圆角,皮肤早被风干,更显出那双凸瞪着的眼睛。
老板娘察觉了倦夜讶异的目光,又开始殷勤地讲解,这是很少见的角人,极难培育,许多人家都喜欢把这种角人的头作为房间的装饰品,价钱很高的。
最后,老板娘有些好奇地问:“客官从哪里来?”
倦夜淡淡地说:“很远的地方,我也是到处游历,到现在还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呢?”
老板娘恍然大悟:“原来这样,这里叫狭里镇,很小的地方,难怪客官不知道!不过,向南九十里就是非常繁华的任鼓城了,客官想必听说过。”
倦夜轻笑:“原来到了任鼓城了?”
这句似是而非的话果然造成了老板娘的错觉:“我就说吧,客官定是知道的,任鼓城是狼国最大的城市,我前几年去过一次,到现在也忘不了,真是热闹……”
狼国?倦夜若有所思,及时制止了老板娘的滔滔不绝:“好了,我想休息了,你先下去吧。”
老板娘万分不舍地扭身走了出去,临出门的时候却回头神秘一笑:“客官你‘好好休息’,我就不打扰了。”
倦夜皱了皱眉,这话怎么透着暧昧?没有多想,趁机重新打量了下房间,家具不多,做工却很精细,屋角摆放着一张宽大的木床,透过垂落的纱帐,隐约可以看到床上铺着厚厚的被褥。
倦夜掀开纱帐,合衣躺在床上,遍寻脑海也想不起来有“狼国”这个地方?他只敢肯定这里不是魔界,对于魔界的气息,他的身体似乎有种自然而然的契合感,而现在,这种感觉已经消失。
更让他担忧的是千羽的处境,她怕是也和自己一样,正在面对一无所知的环境,可是千羽不像自己,早已习惯各种莫名其妙的突发状况。所以,他必须尽快了解自己的处境,然后找回千羽。
倦夜闭上了眼睛,千羽,你一定不要有事,一定要等我!
突然,有什么东西撞了他一下,倦夜诧异地睁开眼睛,才发现身下的被子竟鼓起了一块儿,像是有什么东西藏在里面,不断扭动着。
倦夜怔了怔,用力掀开被子,眼前竟出现了一具****白晰的身体,他侧身蜷缩在床角,近忽苍白的肌肤透出淡淡的青色,稀薄透明的汗毛若隐若现,半侧的面孔轮廓很深,可以看到长长忽闪的睫毛,别有一种媚惑之感。
可让倦夜感到惊异的却是这个人不但有高耸丰满的胸部,修长的双腿之间竟然还同时拥有男女双性器官。
倦夜吸了一口气:“你——是谁?”
那人的身体蜷缩得更紧:“我是来服侍你的人?”
倦夜想起老板娘暧昧的笑容,只觉得无限烦恼:“我不需要你的服侍,你走吧!”
“啊!”那人惊惶地抬起头,清莹干净的眼睛对上了倦夜的目光。
倦夜倒抽一口冷气,并非因为眼前的人太美,也不是因为太丑,他有一张小巧纤细的瓜子脸,挺直的鼻子,红润的嘴唇,处处透着精致。可是这张几乎没有瑕疵的面孔上,却只有一支眼睛,虽然清莹漂亮,却是说不出的诡异。
那人的眼中流露出极大的惶恐,揪住倦夜的衣服,苦苦哀求:“求求你,不要赶我走,如果我不能让客人满意,会被主人惩罚的。”
倦夜目光掠过单眼人身上的伤痕:“难道这些伤……”
单眼人畏缩地低下头:“我经常会遇到奇怪的客人,会有一些奇怪的嗜好,所以……”
倦夜自然明白他的意思,这个世界上本来就有许多人会因为本身的缺陷或压抑,得不到舒解,便想方设法地虐待身边的人,以作发泄。而眼前的人,明显就属于那种最弱势的种类,自然就成为某些人发泄的对象。
不管这里是什么地方,在弱肉强食这一点上,却并无不同。
“你起来吧!我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只要你如实回答,我就不赶你走。”
“谢谢你。”单眼人爬到地上,感激地磕了一个头,乖乖地站在床前,一副任君宰割的模样。
“你叫什么名字?”
“名——字?”单眼人偷偷抬头瞄了倦夜一眼,“我……我是奴人,怎么会有名字呢?”
“奴人?奴人是什么?”倦夜诧异地问。
单眼人忍不住瞪大了眼睛:“您……您竟不知道奴人是什么?”
“我刚到这里,自然不明白这里的习俗。”
“可是……可是奴人哪里都有呀,难道你们那里没有人市吗?”
“人市?做什么的?”
单眼人更加奇怪了:“客官,您真的不知道吗?我遇到过来自各种地方的客人,但还没有不知道人市的。人市就是买人卖人的市场,我就是主人从人市中买来的。”
“买人卖人?”倦夜更是奇怪,难道这里竟然还沿袭着千年前的人类制度,可以随意地买卖奴隶?虽然泽越也有买卖下人的,但有这个权利的必须是官家贵族,平民是不允许贩卖人口的,想不到这个地方竟然做得如此明目张胆。
单眼人垂下头:“是呀,像我们这种奴人,还是幸运的,可以做奴隶,做宠物,最惨的是食人,就是那种身带残疾或畸形丑陋的人,它们无法做奴隶,就被屠夫买回去,拆成几块儿,再送进各家的厨房,或蒸或炸,或煮或烤,连全尸也落不下。”
食人!
倦夜苦笑,怪不得老板娘敢把人肉直接端上桌面,这里果然有食人的习惯,可是他不明白,即便这里的人再野蛮落后,但同类相残相食,也未免过于残忍了。不过,他又有点奇怪,眼前的人只有一只眼睛,难道不算畸形吗?再一想也就不奇怪了,这人虽然畸形,但是有手有脚,不但可以劳动,最奇特的是具有双性器官,简直是最好的性奴隶。
单眼人怯懦地看着倦夜:“客官,很晚了,还是我服侍您休息吧?”
倦夜对上单眼人似泣似诉的眼神,心里叹息,若非只有一支眼,这人绝对是一代尤物:“我留你在这里,只是不想因为我让你受惩罚,你无须服侍我,自便吧。”
单眼人怔怔地看着倦夜,然后垂下了头:“从来……没有人这样对我……”他默默地蜷缩起身体,靠在椅子上。
倦夜躺回床上,心里千头万绪,自然无法入睡,索性起身,顺手把被子盖在熟睡的单眼人身上,推门走了出去。
夜里的小镇是非常安静的,几处灯火在晚风中忽闪忽灭,倦夜走在小街上,风扑在面颊上,隐隐之间,竟有一股腥骚的味道,那味道似乎属于——野兽。
远远的,一个人蹒跚不稳地走了过来,似是喝醉了酒,一边东倒西歪,一边旁若无人地哼唱:“辽阔的山野哦,雄壮的公狼,渴求你的爱抚……”
那人越走越近,是一个四十多岁的男人,一看破旧的衣服就知道境遇不佳,否则也不会在夜半无人的时候醉酒街边。
男人一个踉跄,摔向倦夜,狂吐起来。倦夜连忙躲开,顺手扶了他一把,男人才勉强站立。
周围突然变得昏暗,倦夜抬头向天,才发现一大片乌云正在逐渐掩盖明月,天一下子变黑了。
骤然之间,一声凄厉的长嗷响在身侧,倦夜回神,醉酒的男人已经发生了骇异的变化,他的身体逐渐扩展拉长,长出黑毛,并迅速扩散到全身,长嘴逐渐突出,露出尖利的牙齿,眼睛变为幽绿颜色——狼!
一只雄壮的公狼!
倦夜已经不矮了,这只公狼竟又足足高出倦夜一个头,只是碧眼中仍然醉意朦胧,他瞪着倦夜,似乎有些疑惑,伸出毛茸茸的巨爪去抓倦夜的脸。
倦夜深吸一口气,蓦然后退,避开了伸来的巨爪。公狼似是不甘心,再一次逼近,这一次,倦夜才发现,公狼走路的时候右腿颠跛,分明是腿有残疾,原来他步履歪斜,并非只因为醉酒。
倦夜不愿和他纠缠,趁他又一次伸出爪子的时候,快速地擒住他的手腕,用力一扯,便将他掀翻在地。
乌云渐渐散去,现出圆亮的月,周围亮了起来,几乎就在同时,躺在地上的公狼身体迅速收缩,回复成人状,胸膛缓慢起伏,竟是睡过去了。
倦夜注视着地上的男人,很久很久,才转身离开。
倦夜回到小店的时候,天已经渐渐亮了,他没有打扰别人,悄无声息地开门走进自己的房间。
单眼人已经醒了,坐在椅子上抱着棉被发呆。看到倦夜回来,他慌忙站起身,畏畏怯怯地眼中闪着异样的光采:“您……回来了。”
倦夜点点头:“吵醒你了吧?”
单眼人用力摇了摇头,鼓起勇气问:“您为什么给我……盖被子?我只是一个奴人而已。”
倦夜哼了一声:“没有人生来就是低贱的,奴人又怎样?如果连你自己都自甘下贱,那才真是没救了呢!”
单眼人哭了:“我……奴人本来就是最低贱的呀……一生下来就注定了的命运……难道不是这样吗?”
倦夜皱眉:“我并不很了解这里的状况,但我会试着了解,算了,跟你说这些也没用。”
单眼人抹去眼泪,垂下头:“您早晨想吃点什么,我去给您做。”
“随便……对了,不要人肉,要几个素菜。”
屋里刚刚安静下来,便有一阵吵闹声从外面传进后院,声音还越来越大,倦夜虽然没什么好奇心,却想多了解一下这里的情况,所以走了出去。
小店里,老板娘正与一个中年男人吵得不可开交,让倦夜想不到的是,这人正是昨晚那个醉酒的男人。没听几句,倦夜就明白事情的始末了。原来这人经常到这里买酒,但因为境遇窘迫,十次来倒是有八次要赊帐,已经欠下小店不少酒钱。而这一次,老板娘记取了以往的教训,说什么也不肯再赊酒给他,再加上男人酒瘾发作,两人自然就吵了起来。
最后还是倦夜打断了他们:“别吵了,这一顿算我请,老板娘麻烦你把酒菜送进我的房里,可以吗?”
老板娘疑惑地看着倦夜:“你请他做什么,你知不知道,这人是左近最有名的无赖,专门赖酒喝的。”
那人又气又恼:“臭婆娘,你敢说我无赖,想当年我奇林也是圣殿中赫赫有名的铁卫……”
“好了,好了!”老板娘不耐烦地骂,“天天唠叨你是圣殿铁卫,谁知道是不是胡说八道?”
奇林破口大骂:“你******才胡说八道呢,臭婆娘,贱货,若不是我的腿坏了……”
倦夜实在听不下去了,一把扯过奇林,把他拽进自己的房里。
奇林无法挣脱倦夜,只得乖乖地被按坐在椅子上。
单眼人按吩咐一一把酒菜端上桌,便静静地站在一边。倦夜看了他一眼:“你也坐下一起吃吧,站着做什么?”
单眼人瞪大了眼睛,惶然地摇着头,似乎被吓住了。
奇林也吓了一跳,若有所思地看着倦夜,似乎在回想什么,脸色逐渐变了。
倦夜强按单眼人坐下,再给奇林倒了一杯酒,然后端给他。
奇林没有接酒,只是瞪着倦夜:“昨晚,我们见过,对不对?”
倦夜微笑:“你终于想起来了,那时你醉得很厉害,以为你会很快把我忘记呢。”
奇林神色变得更奇怪,似乎想说什么,终于还是忍住了,拿过酒来一饮而尽。然后看了一眼单眼人:“你知道他是奴人吗?”
“知道呀。”
“可是你竟然让他与我同桌而坐,你可知道,这对我是一种极大的侮辱。”
单眼人惶恐地站起来:“我……对不起……”
倦夜淡淡地瞥了眼单眼人:“你坐下。”
单眼人不敢相信地眨了眨眼,仍是不敢坐下。
倦夜重复:“坐下!”这一次的声音中多了几分严厉。
单眼人身体一抖,慌忙坐下。
奇林竟然没有生气,只是怪异地看着倦夜,一句话也不说。
倦夜轻轻淡淡地笑:“怎么,酒不好喝吗?”
奇林低头看着自己的酒杯,突然拿起酒壶倒满酒,仰头喝尽,才冷冷地看着倦夜:“我知道了,昨晚我见到你的时候,有云遮月,可是你却……”
“圣使到了!”外面爆出一声大叫,随后就是热烈的欢呼声。
天色越来越暗,浓黑的阴影爬上窗框,屋子里暗了下来——
倦夜推开窗,太阳被巨大的黑影遮住,黑影呈扇形,竟是从天而降,逐渐扩展,并向着东方漂移。
而街道上——
倦夜怔了怔,街上已经没有一点空地,密密麻麻地挤满了——狼!竟是一个人也见不到。其中有公狼,也有母狼,灰黑强壮的身体匍匐在地,一派虔诚。
倦夜慌忙回头,这才发觉奇林不知什么时候也化为狼身,眼睛一眨不眨地盯着他。
单眼人不敢相信地瞪着倦夜,突然想到什么,脸色大变,用力拉回倦夜,关上了窗子。
奇林便在这时出手,狼爪凶狠地抓向倦夜:“你果然是人!”
倦夜并不慌乱,右手随意地点在奇林的胸前,奇林立刻僵硬了身体,丝毫也动弹不得。
倦夜冷冷地看着奇林:“我也明白了,原来这里本就是狼的世界,难怪人类在这里毫无地位,受尽了凌辱。”
所以这里叫狼国!
单眼人似乎不敢相信眼前发生的事:“客官……您真的是人,和我一样的人?”
倦夜懒得解释,便点点头,单眼人还是不能置信:“可是……您既然是人,怎么还敢到处乱走……还敢住店?”
奇林愤怒地叫:“你好大的胆子,一个畜牲而已,竟敢和我动手……”
狠狠的,一个耳光把奇林扇倒在地,倦夜冷冷地看着他:“奇林,别以为自己有多高贵,就算你曾经风光过,却还不是因为瘸了腿被赶出圣殿,连酒钱都付不起,你以为自己能比人强多少?”
奇林似是被击到了痛处,身体颤抖起来:“你……不可能……你怎么知道?”
倦夜也是根据奇林的处境与言谈猜测的,而且猜得一点都没错。怜悯地看着奇林,倦夜伸手解开了他的穴道,并把酒壶递给他:“我知道在你们这里,人是低贱的种族,但是在我心里,人与狼并无区别,我是把你当朋友,才会请你喝酒。”
奇林看看倦夜,再看看他手里的酒壶,伸手一把抢过酒壶,大口大口地喝起来,因为喝得太快,竟呛得咳嗽起来,咳着咳着,便有大滴的眼泪滚下脸庞。
黑暗逐渐远去了,阳光再一次透过窗纸洒进房间。奇林回复成人形,眼泪打湿了粗糙的脸:“他娘的……咳……我瘸了一条腿……没了战斗力……就被赶出来了……没人看得起我……想不到把我当朋友的……竟然是一个人……”
倦夜微笑:“人又怎么样?只要是朋友,就算他是蚂蚁,是臭虫,我都不会在乎。”
奇林瞪着倦夜,突然大笑起来:“你这个人……真是有意思,从来没遇到过你这样的人!”
“那是因为你们这里不是人间。”
奇林傻掉了,过了好一会儿,奇林才小声地问:“刚才……你说什么?”
“我说这里不是人间,而我来自人间,所以与你们不同。”
奇林跳了起来:“你是说……你是……你是从人间来的?”
单眼人好奇地看着两人:“人间是什么?”
奇林长呼了一口气:“我的天,怪不得……我在圣殿中听说过,人间是最最繁华的世界,人类是那里的主人,其他种族只是附属,服从于人类的需求。而且老一辈圣殿侍者还说,狼国的第一代狼王就是来自人间,因为父母被人类杀死,他矢志报仇,便纠集了族中所有年轻力壮的狼,在夜里突袭了仇人所在的村庄,后来人们追进山野,见狼就杀,狼王无奈,只得率领族中的狼逃进深山,却无意中闯进现在这个世界,经过潜心修行,幻化为人形,最终成为一代奇狼,创建了狼国。据说,狼王多次到人间游历,不但狼国人的生活方式习惯模仿人间,还会从人间带回许多新生事物,所以,狼国其实与人间并没有太多分别,唯一的区别是狼国的主宰是狼,人间的主宰却是人,狼在人间可以被任意屠杀,于是狼王就规定,狼国内也可以任意屠宰人类。”
倦夜又有点奇怪:“为什么你们狼国人都拥有人的外形,难道你们都是修炼者?”
“这只是狼国的传统,狼族的狼出生后必须接受圣殿洗礼,洗礼之后,便可以具有人类的外形,只有日月被遮之时,才会显露原形。”
所以这时若没有变身为狼,那就一定是人,例如倦夜,立刻便被奇林发现了真相。
“圣殿洗礼?”
“对呀,刚才天空中的黑影就是圣殿中的圣使,他是狼王的使者,执行狼王的命令。他每次回到圣殿,狼国人都会顶礼膜拜。圣殿洗礼一年一度,父母要为刚出生的小狼购买圣牌,洗礼之时,小狼戴上圣牌,待在自己房间,父母退出,洗礼之后,小狼自然就拥有了人形。”
“购买圣牌?”倦夜诧异,难道狼变人还要花钱的。
“当然了,一个圣牌需要五十两银子的,狼国自古以来就有规定,小狼在一年之内没有接受洗礼,就被判处死刑。父母若敢藏匿,同样是死罪。所以许多父母为了给孩子购买圣牌,只得拼命赚钱,甚至被逼得铤而走险,去偷盗,去抢劫,最后孩子化了人形,父母却被处斩。”
倦夜越听越是惊异,狼国真是古怪,明明是狼,却非要变人,不能变人就被处死。做这个决定的第一代狼王的心态更是值得研究了,他明明恨透了人类,可是又不可避免的把人类作为努力的目标,若非自卑于狼身,又怎会非要变为人身。
不过,圣殿又是一种什么样的所在,竟然拥有使狼变人的力量,还有从天而降的圣使,更是充满了神秘。
倦夜突然想到奇林所说的,狼王经常会到人间游历,可见狼国必然有通往人间的渠道……
“圣殿在哪里?”
奇林一怔:“你要去圣殿吗?”
倦夜点头:“是的,干脆这样,你带我去,我付你报酬,随你开价,怎么样?”
奇林有些动心:“带你去倒可以,但我丑话说在前头,我只能带你到看见圣殿的地方,能否到达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
倦夜毫不犹豫地点头:“可以!”
奇林高兴起来,其实狼国的每个人都可以远远瞻仰圣殿,只是无法进入,所以,倦夜的要求并不难办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