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诗经》中的《木瓜》:“投我以木瓜,报之以琼琚,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桃,报之以琼瑶,匪报也,永以为好也;投我以木李,报之以琼玖,匪报也,永以为好也。”便是生动的互动效应。
你对我有帮助,我自然也会帮助你;你给我好处,我也会给你好处。常言所说“与人方便,与己方便”,也是这个意思。
如果你在冲撞他,那么,他一定也在冲撞你,你的冲撞用过去多大的一个力,换算一下,返回来的反冲撞也不会差多少。你背后给他一通毁谤,他如果并没有反毁谤,也会捉住你那颗不干净的心;你送他一份温暖,他即使没表示什么,也会在你的“信用卡”上记上一笔好感。帮与被帮,骂与被骂,常常是一补两补、一伤两伤的。只是有的时候反作用不像物质世界那样直接和浅薄——作用与反作用同时发生,且大小严格相等。人性这个东西,有时会呈隐性或柔性,你一句污浊脏语出口,他可能并没有脏话返销给你,但会发一个丑恶的镜头呈人眼前,在你脸上涂笔乌墨;他给你一份贿赂装进口袋,当然不会直接要你好看,但他可能称走你的一份贪心,同时把你的一条辫子牢牢地抓在手中。有时,哪怕你只是骗人一份好感,他还没有发觉,但也不会没有反作用,至少会在你的心底爬上一份不安和悸动。
看来,王熙凤一巴掌打得那个“小丫头片子两腮紫胀”,平儿连忙提醒说:“奶奶仔细手痛”,也不全是拍马屁。你把什么情感倾在别人身上,对方也会以什么情感转嫁到你的身上的。真正不作反馈,只作饕餮之吞的,是黑洞,不是血肉之躯。今日不反馈,在明日;硬的不反馈,换软的;物质不反馈,取精神,反正不会没个相应。一个货主对海港的一名装卸工任意摆布粗鲁呵叱,一会儿这样不如意,一会儿那样不称心,使尽了神气淫威。装卸工一声不吭只作默默忍受,温顺地承受着货主的种种无理。边上的人听了很不服气,问:“你为什么不反抗?”装卸工淡然一笑,说:“有什么要说的,他的这批货本来是运往墨尔本的,你瞧吧,它会出现在堪培拉。”请看这软性反作用!也有人损伤了许多朋友,却一直未见着他受过一次惩罚,坏事做绝却荣华享尽。别以为这条定律在他身上失效了,不会的,那种反作用也许已钻到了深层在吞噬着他的灵魂。晚年的秦桧头痛的要命,这难道仅仅是生理上的原因吗?继后,历史又把他凿成跪在岳王爷墓前的石像,接受千百代人的唾沫,这种反作用还小吗?
所有这些,并不是释家解释的那种因果报应。它是一种人性的自然作用。人间正是存在着这条定律,人心才堵住了一个漏洞,文明完善了一次设计,使暴虐有了收敛,柔弱有了支撑。
有时,你给这个人温暖给那个人温暖,世上有糊涂人,这个人和那个人都没有给你温暖。但是,情意是从来不糊涂的,它可能在你的周围营造出一个深情的环境,让这个环境不断给你温暖。有时,你在这个时候那个时候给周围热情,最后你在这个那个时空都没有能得到热情。时间可能有懒散的时候,但情意不会懒散,不会让你一直供给热情而永远渡着苦海,它可能变个角度,调换个内容,一个灿烂的光环还是要戴到你的头上。所以,我们不应因为爱有不被爱的危险而不选择爱;不应因为诚实有暴露缺陷的失误而不选择诚实;也不应因为太热心有多管闲事之嫌而不选择热心,即使你播下的挚爱,到死也未能收上一粒种子,也不要失望,回头数数那些真诚的眼泪吧,一颗颗全是珍珠!
当然,人情也有脆弱的一面,它容不得盘算,更无法交易。有精明人利用情意守恒定律去做感情生意,他抛出一些虚情假意,谋图收获真情厚意,希望像购进股票一样有一天能得上红利。他失算了,当他等待回报的时候,那种情意早已腐败得不堪一闻。伪劣的情意是经不得细瞅的,那张底牌终究会被人翻出,到头只会落得自身尴尬。
这世上,情意的总收入和总支出总是大致平衡的,即使一时一事会有些出入,这个人那个人身上会有些正、负,但是,总有一只无形的手,它会调节得相当均衡。这只手不是上帝,也不是某个天才,而是光辉的人性,那句“咫尺天涯皆有缘,好人一生平安”不仅仅是种祝愿和向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