鸡冠花平常得很,也微贱得很,但却是一种饱含热情的花,在深秋的萧疏寒寂中,如一支支鲜红的火把烛天而烧;又如高耸红冠的雄鸡,卓然而立,引吭高歌。
历代画家皆喜欢将此花入画,但大多以疏落的笔调来描摹它,篱边墙角,点染一株二株,总有不胜清寒之感。
齐白石画鸡冠花则不同,那真是光艳照人,在红色的花朵上再加重浓洋红,体现出花朵的肥厚和细毛的质感,而且叶片结构紧凑,密不透风,洋溢出一种面对秋寒的欢乐气氛,渗透出画家的人格力量。
齐白石笔下的鸡冠花,还常常会生发出极朴质的幽默感,让人莞尔一笑。他有一首题鸡冠花的诗,很是有趣:“老眼朦胧看作鸡,通身毛羽叶高低,客窗一夜如年久,听到天明汝不啼。”
齐白石画鸡冠花,花冠、花茎皆是没骨画法,只有叶片用浓淡墨勾勒,叶形和叶纹十分生动传神。
河北的中年画家问雨,是个很有创新精神的人。他画的鸡冠花,以浓艳的红色写花冠、花茎、花叶,花冠中往往出现“飞白”,以表示“亮点”,然后以墨线勾出花冠、花茎、花叶的大形,给人一种刚劲、倔犟的气势;再配以大鸡、小鸡穿行花间,别具一番风韵。
而湖南怀化老画家易图境所画的鸡冠花,既继承齐白石画法,但又有所创造。他的鸡冠花,冲天而出,茎高叶稀,花冠亦瘦劲;加上茎用线勾,叶片亦勾得墨迹淋漓,通身铁骨铮铮,不屈不挠,似可见这位曾饱经坎坷的老画家的精神气质。一九九九年暮春,他在北京举办个人美展,得誉多多。我有幸从友人处得到他的一本画册,朝夕观览,为之动容。
面对鸡冠花,因画家的心境不同,往往把各种不同的意绪赋予这个本体,或褒或贬,良多趣味。
有人画数株高高低低的鸡冠花,花后耸一尊憨重的石头,题款曰:“欲以一腔殷红血,唤醒千年沉睡石。”
有人画一株得意洋洋的鸡冠花,和几只尚未长冠的鸡雏,题曰:“叱尔园中无名辈,盗我冠带炫人前。”
前者是对一些思想启蒙者的由衷赞美;后者是对一些欺世盗名之徒的斥责。
花何功?亦何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