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艺术煮文嚼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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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碧眼乌圆食有鱼

明人刘基在《猫儿》一诗中说:“碧眼乌圆食有鱼,仰看蝴蝶坐阶除”。这“乌圆”即是猫的别名,此外还有“乌员”“蒙贵”“女奴”“狸奴”等称谓。为什么称之为“猫”呢,因为猫的叫声有“苗、矛二音,其名自呼”(李时珍《本草纲目》)。

猫最先不是家养的,《诗经·大雅·韩奕》说,韩国川泽上所产禽兽“有熊有罴,有猫有虎”,便是一例。由于野生的猫能捕田鼠,保护了庄稼,所以在上古的一种名叫“蜡”(音“炸”,夏历十二月举行的大祭)的祭祀中,猫成为迎祀的对象(《礼记·郊特牲》)。我国至迟在春秋时代,猫已被驯养用来捕鼠。李时珍曾观察到好猫的标准是:“以尾长腰短,目如金银及上腭多棱者为良。”

自古及今,猫的用途应是捕鼠,但因其形态可人,往往受到主人的偏爱,饲以美食,养尊处优,也就懒于捕鼠了。齐白石曾在《白猫捕蝶图》中,题了一首七律,说猫“良肉庖中贪饱后,落花阴下趁眠时”,弄得鼠患成灾,旧书啮破,睡榻难安。我还见过一位画家所作的《猫鼠图》,猫醉眼朦胧,两鼠穿行于侧,题款曰:“我醉欲眠卿且去,相安无事享太平。”令人忍俊不禁。

猫一直是画家的题材,而且高手辈出,名作颇多,沈括《梦溪笔谈》中说到吴育看见欧阳修所藏的一张古画,上有一猫,眼如一线,便判断这是正午时的情景。因猫眼的瞳孔,能适应光线的变化而伸缩,“日中如一线,早晚如满月”,可见古画家观察之细。

当代画家中,徐悲鸿画猫,先以线勾,骨骼肌理,十分准确;再以浓墨点出猫身上的花斑,画出黑尾,以焦墨点睛,栩栩如生。而黄胄画猫,线条狂肆而夸张,特别是白猫,淡墨染凹处,其余以白色涂之,十分中看。

我尤喜欢湖南老画家王憨山所作的猫图,他用大笔蘸浓淡墨,涂出猫头、耳、身、尾,再以线勾出眼、鼻、口、腹、足爪,不过十余笔;收拾画面时,在猫口点曙红。他的猫,或眠或立或跑,皆尽呈憨态。如《日长如小年》,画上部写出宽格竹帘,帘下部睡一猫,猫的大块墨团与竹帘横竖线条互相对映,而粗黑的猫尾向下伸出画外,构图简洁生动。《桃之夭夭》,上部画二枝鲜艳的桃花,下部画一仰首观花的黑猫,红与黑的强烈对比,给人以视觉的冲击。在他的猫画中,我极欣赏他的《诛鼠篇》,画的顶下面只画一只口啮老鼠的壮猫,很夸张,如虎似狮,而题款则是一篇优美的小品文,占据画面五分之四的位置,文曰:“我曾住农村,常忧鼠扰。彼偷我食粮,破我衣裳,咬我书纸,穿我门墙,滋跳蚤,传病疫,其害无穷,余深恨之。乃蓄猫捕鼠,备药毒鼠,暂得平静。后数猫皆以食死鼠而中毒死,无猫则日施灭鼠剂,亦无奈老鼠何。嗟乎!科学发明家,可以制强敌,征天伏地,而独不能造强烈灭鼠剂而绝其种,使人生得以安宁,可不怪哉!丙子憨山再造诛鼠篇,愿此君不复见,愿人间无鼠害。”画好,款识佳妙,说出了许多道理,警策动人。

我喜欢读这样的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