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零零零年,属龙。
提起龙,中华民族的子孙就有一种自豪感,因为我们是龙的子孙。但龙是一种神话动物,号称“鳞虫三百六十之长”,而形象又极不寻常,“角似鹿,头似驼,眼似兔,项似蛇,腹似蜃,鳞似鱼,爪似鹰,掌似虎,耳似牛”。关于龙的出处,似乎最早见于《太平御览》引《河图》曰:“舜以太尉即位,黄龙五采负图出,置舜前……章曰,‘黄帝符玺’。”这表明黄帝是受命于天。此后历代皇帝皆称真龙天子,龙成了王权的辉煌象征。皇帝的宫殿里,到处是龙的雕饰,身上穿的是龙袍。京剧中有《打龙袍》一出,说的是宋仁宗不孝,其生母李后命包公代打皇帝,包公不便以臣打君,脱下仁宗龙袍,以打龙袍象征责打皇帝。
古人认为龙是善变之物,能潜入水中,行于地面,飞上云天,所以《周易》中乾卦六爻取龙为象以明变化。“初九:潜龙勿用。”“九二:见龙在田,利见大人。”“九三:君子终日乾乾,夕惕若,厉无咎。”“九四:或跃在渊,无咎。”“九五:飞龙在天,利见大人。”“上九:亢龙有悔。”“用九:见群龙无首,吉。”
古代诗人关于龙的歌吟,随处可见,龙充满着阳刚之力,呼风唤雨,推波助澜,威武雄壮。“龙翻瀚海波涛壮”(唐·韦庄《寄薛先辈》);“龙跃汤泉云潮回,龙飞香殿气还来。龙潜龙见云皆应,天道常然何问哉”(唐·王翰《答客问》);“赤龙停步彩云飞”(唐·曹唐《小游仙诗九十八首》);“龙行逸如神”(宋苏轼《古风》);“天风鳞甲动霜毫”(元马臻《题陈所翁画墨色卧龙二首》)。
在中国古代的建筑、雕塑和绘画中,龙是一种常见的形象,从两个成语故事可见一斑,一个是《叶公好龙》,一个是《画龙点睛》。第一个故事说叶公为春秋时楚国人,对龙情有独钟,家具和室内装饰多采用龙的形象,连钩子和凿子都做成龙的样子,门窗、梁柱上都雕刻着龙,当真龙下凡来访问他时,他却吓得慌忙逃走。第二个故事是说梁代名画家张僧繇,奉梁武帝之命,为金陵的安乐寺作壁画。他在壁上画了四条龙,张牙舞爪,栩栩如生,却不点睛。旁人问为什么,他说龙一画上眼睛就飞走了。听的人不信,张僧繇便给两条龙点上眼睛,果然风雷大作,龙便破壁腾飞而去。因此“破壁飞去”或“破壁而飞”,又比喻冲破束缚,实现理想。
美术作品中的龙的形象,总离不开那九似的规范,一旦定型,则难以更改。因为生活中并无实有的龙,只是一种经过历代文人墨客创造的理念之物,用以寄托种种意旨。当代天津老画家孙其峰曾画过一幅《腾飞》,图中画着一条墨龙,腾云而上,以歌颂中华民族的腾飞。笔墨技法很高,特别是龙头、龙爪,极为遒劲有力。
齐白石在自写的小传中说:“为万虫写照,为百鸟传神。只有鳞虫中之龙未曾见过,不能大胆为之。”
这只是说明他从没有画过“独立”而活的龙,但把龙作为一种器皿上的装饰物来画,却在他的作品中屡屡见之。比如他的《得家书经月犹有欢心》《手摘红樱拜美人》《新喜》等画中,那些各式各样的花瓶和壶上,往往装饰着一条墨龙,头在下,尾在上,十分耐看,使瓶、壶显得古香古色;同时墨龙与所插的红花对比强烈,仍属于他“红花墨叶”的路数。
龙的子孙喜逢龙年,又是新世纪的第一个年头,让我们“奋髯云乍起,矫首浪还冲”(唐·无名氏《骊龙》)。
在中国欢乐喜庆的节日里,“龙”和“狮”是两个热情参与的重要角色,舞龙和舞狮是人们最为激赏的节目。龙的崇高地位自不必说,而狮能在我国如此深入人心则可称奇迹。
狮子,哺乳纲,猫科。雄狮体魄雄壮,体长可达三米,头大脸阔,从头到颈毛蓬蓬的,呈黄褐色或暗褐色;雌狮则个头小一些。狮喜欢栖息在树林稀少的沙地平原,通常在夜间活动,主食有蹄类动物。《辞海》说:狮产于非洲和亚洲西部。
这种动物是否在我国出现过,一直是个谜,但从一些典籍中,是可以找出零星记载的。如《本草纲目》上记载:“陶九成言:其食诸禽兽,以气吹之羽毛纷落。”是亲见,还是耳闻,则语焉不详。但狮子至少曾活动于亚洲西部,确实不妄,居身亚洲的我国自然不会陌生。
在佛教中,狮子一直传称为佛的坐骑。因狮子吼叫起来震天撼地,群兽慑服,便比喻佛家说法声震世界为“狮子吼”:“释迦佛生时,一手指天,一手指地,作狮子吼云:‘天上天下,惟我独尊’。”(《传灯录》)在古代佛像出行之日,舞着狮子的人在前面开路,为当时的一大景观:“辟邪(形似狮)、狮子导引其前,吞刀吐火,腾骧一时”(《洛阳伽蓝记》)。
狮子是真正的百兽之王,又与佛教有着诸多联系,且喜欢夜间活动。而夜间在中国人的观念中,是鬼魅出没之时。于是狮子成为一种镇邪去鬼、威力无穷的象征物。古代的佛寺、宫廷、官衙、民宅的门口,往往蹲伏着石雕的狮子。如榆林绥德一带很早就视狮子为避邪之物,雕狮之风行,家家皆有石狮。绥德石狮有大、小两种,大的叫“巡山狮子”,浑实威猛;小石狮憨态可掬,作拴娃娃之用。
狮子舞这种文娱节目,在我国的汉代已经比较流行了。三国时期魏国孟康认为:汉代供奉于宫廷的“象人”,就包括有狮舞的表演者,即“象人,若今戏鱼、虾、狮子者也。”到了唐代,“舞狮子”则颇为盛行,《新唐书·音乐志》中的正式名称是“五方狮子舞”。古代以红、黑等五色代表东、南、西、北、中五个方位,五头狮子各饰一种颜色,代表一方。宫廷演出时,每一头舞狮由十二个头戴红巾、身着彩服、手持红拂的狮子郎陪舞。一般先由两人在前面用红拂引逗,“狮子”则摇头搔首,表演出种种动作。另外,还有一个一百四十人的伎乐部,伴唱《太平乐》。
狮子舞在唐代不仅盛行于宫廷,也盛行于军营和民间,比如《凉州狮子》,这是个很有情节性的舞蹈,反映了“安史之乱”后唐帝国日渐衰落的景象。大诗人白居易写过一首长诗《西凉伎》,生动地描绘了这种狮子舞:“西凉伎,假面胡子假狮子。刻木为头丝作尾,金镀眼睛银帖齿。奋迅毛衣摆双耳,如从流沙来万里……”
因狮子形象威猛有力和憨实可爱,以及它所营造的欢乐吉庆气氛,狮子舞舞过岁月的长河,经久不衰。在历代的绘画和诗文中,都有生动的描述。如宋代的苏汉臣所绘的《百子嬉春图》、明代的《明宪宗元宵行乐图》、清代的《社戏图》,等等。清代的一位诗人写道:“毛羽狻猊碧间金,绣球落处舞嶙峋。方山寄语休惊悸,皮相原来不吼人。”
古代的绘画中,描写“狮子舞”的作品很多,真正画狮子的则少,这大概是画家难见到此物的原因。但也不是没有,比如南朝刘宋时代的画家顾光宝,就以画狮闻名一时。典籍中记载,他的好友陆溉住在建康,患疟疾一年多余,药石无效。顾光宝偶去陆家造访,说:“您得病我一点也不知道。我今日来了,便可治愈此症。”他让人摆开纸、笔,用墨画了一头狮子,并把画张挂在窗外。当晚,陆家焚香祷告,夜深人静时,窗外有窸窣之声。第二天一早,画上的狮子囗中和胸前,有淋漓的鲜血,陆溉的病也就好了。这个故事自然有“神话”的成分,所谓猛狮啖疟鬼也,但从一个侧面看出顾光宝画狮的技巧是很高的,做到了栩栩如生,有一种威猛刚劲的力量。
到了现代,狮子已不是难见之物,动物园是不可无此君的,画家观摩的机会多了,画狮子的作品也就屡见不鲜。
画家徐悲鸿便是此中翘楚。他留过洋,攻的是西画,有着严谨的写实根底。同时,又对中国画造诣精深,故能熔古今、中西于一炉,山水、人物、鸟兽、花卉,无不落笔有神。他在宣纸上,大写意画狮子,造型准确,笔墨简洁,神气活现,而且此中有深意。一九三四年,他画了一幅《新生命活跃起来》,画的下部是劲松、山石,山石上跃起一只雄狮,目光直视前方,分明是呼唤沉睡中的祖国腾跃而起,一吼震天下。在抗日战争期间,他画了《侧目》和《群狮图》等,前者在主要画面上画一头威武的狮子,侧目而视一条小小的毒蛇;后者画了三头大狮和两只小狮,或怒目而立,或侧身而吼。他是以狮子比喻祖国和人民,浴血奋战,一定能打败日本帝国主义。
中国曾被人喻为睡狮,一旦这头睡狮醒来,则会令世界震惊,此言不虚。中国和中国人民已经早早地醒过来了,并且以自己独特的形象屹立于世界民族之林,再不会任人宰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