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枯荣家园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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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这些对比告诉我们,在经济活动中对某些数字或指标的增长,我们必须要擦亮眼睛提高警惕,因为它只是意味348着我们本来就不多的资源被更加疯狂地掠夺而去了,而无法估算的危及我们生存质量或者能否在一个地区得以保持家园生存下去的环境的影响,巳经到了真正意义上的最危险的时候。

1993年5月席卷中国西北的那一次沙尘暴,宁夏盐池也被卷人其中,而在这之前,十多年中盐池已经为19次沙尘暴所打击,环境学家认为这是一方家园最后毁灭的预兆。

《中国环境报》1997年2月23日消息:

内蒙古草原劫难。据不完全统计,近年来,宁夏、甘肃等外省区农民到内蒙古搂发菜的人数达190万人次。********铁路局统计,1993年至1995年,宁夏农民扒乘火车的27300余人次,无票乘车的11300余人次,共计38600余人次。不通过铁路入境者更多,仅1995年就达20万人次。他们涉足草原面积2.2亿亩,其中1.9亿亩遭到严重破坏,在被严重破坏的草原面积中,已失去利用价值的即彻底毁坏的0.6亿亩。他们手持自制的50?100厘米宽的密齿钢丝耙,在草原上实行扫荡式反复耙搂,使9096的多年生牧草被连根耙出,草场沙化在即。

荒漠草原上几十年才能长成的红柳灌木被砍走,作搂发菜人的燃料,同时被砍伐的还有国家保护的世界珍稀植物沙冬青、四合木、霸王花等。

内蒙古的荒漠草原以及古老植物种群的孑遗如沙冬青、四合木等为世界生态学界注目,在全球生态环境迅速变化的困惑中,他们把目光投向了内蒙古那一片被称为地球孑遗植物避难所的荒漠草原上。

我们目力所及的是草原到荒漠的过渡。

其实,这一片神秘的饱经沧桑的土地在远古年代就抬头了,从此以后便开始了陆上生态演变的全过程一它曾经拥有森林茂密的热带雨林,然后是亚热带森林,温带阔叶林,温带草原,直到今天的荒漠草原。

这一演变过程是惊天动地的,充满着大自然神秘力量的显示,这一切已由现在的荒漠草原静悄悄地掩饰了。它的富有深埋着,这一地带,尤其是西鄂尔多斯的地形地貌包括了太古年代至现代的地质年代的地层,均有明显的分布。古生物化石中有3平方米之巨的海螺化石及粗壮的古树化石。

那些早已远离人类的四合木是怎样存活下来的呢?

这是真正的活着的古老。

历经多少世纪的冷暖、灾变乃至海陆更替、冰川撞击,如今仍然以自身的存在向人类展示着什么?

孰为永恒?孰为短暂?

孰为强者?孰为弱者?

孰为伟大?孰为渺小?

当被称为珍稀孑遗的沙冬青,四合木当作柴火付之一炬,这火光里照见的是一群怎样卑鄙、罪恶的灵魂啊!但,仅仅指责挖甘草的人、搂发泰的人是远远不够的,而且是不公平的。

西方的生态学家说,如果这些沙冬青、四合木是在欧洲或者美国的一处荒野中,那么它们早就由政府保护起来了。况且宁夏的草原因为挖甘草而被破坏,宁夏人继而到内蒙搂发菜,再践踏内蒙的草原,这样的恶性循环正恰如其分地说明了当今中国的一种社会心态,所有绿色的悲哀都是社会的悲哀!你读被砍断的四合木的根读出了什么?

荒野的风告诉我:

荒漠草原除了过渡到完全的荒漠以外,不可能再回到热带雨林的年代了;而所有的热带雨林以及别的森林、草原都有可能成为荒漠。

我们要特别小心翼翼地留意荒漠中的沙生植物,这就是那些绝对谈不上高大而又最值得人类顶礼膜拜的胡杨、红柳、沙拐枣、梭梭、沙葱、沙米、仙人掌们。

我第一次见到胡杨,便知道它的树干为什么总是弯曲的了。腾格里沙漠的风卷动着一个又一个新月形的沙丘,这一处绿洲的最前沿守护者的胡杨林,就这样不知道多少次抵挡着风沙,沙子把树干割得伤痕累累,找不到一株胡杨的树皮是完好的,而且都弯曲着,但它们不会倒下。

沙漠里的人说,胡杨树活着一千年不死,死了一千年不倒,倒下一下年不烂。

沙漠里的人还说,胡杨树是“会流泪的树”。

如果胡杨树死去,那么除了被人连根挖走以外,那就是长时期的干旱,得不到水分的补充,它只能死,但它仍然不肯倒下。我在甘肃民勤得知,自本世纪70年代至今,因地下水位下降,宝贵的沙漠植被中死去的沙枣为13.2万亩,红柳、白如茨35万亩,胡杨3000亩,草场退化500万亩。这样的牺牲对民勤县来说意味着什么?亲爱的读者,你只需看另一组数字就能体会到了:民勤最干旱的西北部年降水量不足100毫米,年蒸发量为2500—3000毫米以上,风速为每秒5米以上的起沙风,一年中高达139天,沙暴日37天;流动沙丘每年以3.16米的速度向绿洲紧逼;民勤的沙漠戈壁、剥蚀山地和盐碱滩为总面积的91%,绿洲面积仅为996.92万亩可耕地中,因为干旱缺水不得不弃耕的为30万亩。

站在枯死的胡杨林下,农民眼泪汪汪地告诉我:“一颗胡杨养活一个人呀!”我看着那些死去的胡杨,被沙割的树皮脱落之后,树干是黑色的,它们弯着腰,树形千奇百怪,枯枝缠结盘绕,森然肃立,还在阻挡风沙吗?还能阻挡风沙吗?沙漠中常见的“胡杨沙包”是指有胡杨生长的地方,在胡杨根部总是会聚集起一个个沙丘,把流沙固定。如果胡杨还幼小被流沙埋没了,胡杨的茎便迅即地化茎为根,在极短的时间里拔节上窜,形成新的树冠,聚集新的沙丘。

胡杨一身都是根!这是胡杨的奇特,也是根的奇特。

胡杨之所以能成林,能成为中国西部阻挡沙漠推进,保护耕地和水源的优良树种,都是因为它的根,它能在恶劣的环境中扎根,它还可以随时长出新的根。胡杨所需要的也就是地下的一点点水分,所以胡杨树又被称为“献身树”。

中国胡杨林最多的是新疆,也是世界独一无二的,可是几十年来因为垦荒、滥伐,新疆几千万亩的胡杨林只剩下100万亩了,护卫着塔里木河的胡杨林绿色走廓已经风光不再,胡杨林被砍光、塔里木河成为第二个罗布泊,也许就是下个世纪的事情。内蒙阿拉善的额济纳旗胡疡林仅次于新疆,过去有75万亩,现在残存的稀疏残林为34万亩。假如这34万亩也终于保不住,那么居延绿洲也就不复存在了。

梭梭是中国沙漠的旺族,梭梭疏林面积占我国沙漠面积的1596,达573万公顷。梭梭适应干旱环境的生活方式的改变是革命性的,它把叶全部褪化成极小的鳞片状,在极度干旱时还将用来光合作用的绿色嫩枝脱落,把水分蒸发减少到极限。同时梭梭细胞中的盐溶液浓度又非常之高,渗透压达50个大气压,这使植株在40摄氏度到60摄氏度的极端高温和零下40摄氏度的极端低温下,不致于强烈脱水或冻死。

梭梭嫩绿欲滴,像江南的小葱。

我在民勤为胡杨悲哀也为梭梭感叹,1994年的春天,民勤人在死去的胡杨林旁又种下了4000亩梭梭。无法言说民勤人的勤劳、坚韧,还有西北大漠戈壁中粗犷的幽默与乐观,在一处电灌站的墙上我看见一条标语:电似老婆,他人不摸。武威地区654千米长的风沙线,民勤一县就占了408千米,在腾格里沙漠、巴丹吉林沙漠的合击包围之下,民勤人年复一年地种树,封住了一个又一个风口,到1993年,全县人工林保存面积达88.49万亩,408千米的风沙线上已经形成了330千米的防护林带。民勤有走四方的骆驼队,民勤人说,“我们生来就是骆驼的命,在沙漠里走当走的路,走多远还得回家跟胡杨、梭梭似的,根子扎在沙漠里了”。

梭梭是如此神奇!民勤人告诉我,播种的时候稍稍给一点水,梭梭种子便以其独有的能力紧张高效地吸取水分,整个沙漠都是漏斗,留不住水,但梭梭种子一沾水便吸水而且要吸得比沙漠漏得快。4个小时后,梭梭种子便开始发芽,生根。生命的进程是那样迅忽,却远非匆匆来去。靠着这一点点水艰难地生长,为苍茫大漠晃动绿色的生命之光。

世界之最的生态工程一三北防护林一一在7000多千米长的风沙线上,为制止中国半壁河山沙漠化的18年艰苦卓绝的创造中,有高大的乔木威武地屹立着,也有低矮的灌木和小草直接贴近,面对流沙。我曾经以为三北防护林一律都是高高的白杨、刺槐、樟子松。沙漠告诉我,在荒漠戈壁上高大是一种奢侈,就连枝叶繁茂也是对水的不可饶恕的挥霍。

当节俭成为一种严格到残酷的生活方式,人又怎么能以自己的价值观去指责此种残酷或方式呢?

节俭是为了生存,一切均为了生存。

也许有一天,人类将从沙漠里的植物身上得到启示:

把挥霍与浪费和谋杀罪相等。

就根系而言,我们很难说扎根于高山岩石和大漠荒野谁更艰难,在疏松的沙漠里,骆驼剌的地面部分也就是六七厘米高,但地下的主根长达15米,而侧根生长的范围达600多平方米。一丛骆驼刺的根在如此广阔的范围内游走,其初衷只是为了寻找水分,哪怕是一点点湿润,都能成为生命的涌泉,但同时它也稳固了一方沙漠。

沙棘是中国风沙线上三北防护林中的另一景观。

沙棘树高2米左右,为带刺的落叶灌木或小乔木。中国是沙棘资源最丰富的国家,现有沙棘林1800万亩,为世界总面积的9096。其物种资源、天然分布均为世界之首。自1986年以来,沙棘被大规模地用于水土保持,每年正以人工造林100万亩的速度增长,在防风固沙、改善环境的防护林体系中日益引人注目。

沙棘抗风耐干旱,沙棘的根系极为发达,既有主根深入地层深处寻找地下水,又有侧根沿地表浅层蛰伏蔓延,以吸取哪怕是一场小雨一点露水的水分。有沙棘林覆盖的地方,地表径流减少85%,表土水蚀减少75.4%,风蚀减少85%。陕西省农科所测定的资料说,5年生沙棘林地的土壤有机质为2.150/。,氮素为0.18,与肥沃的沙滩地相比,有机质多1.15倍,含氮多0.9倍。

这是沙棘的神秘处,它抵御着风沙,它又能肥沃土地,它寂寞地生长、开花、结果,却浑身是宝。

沙棘的历史可以追溯到公元前12世纪,聪明的古希腊人发现被主人遗弃的生病的马、痩小的马在被逐出马厩四处游荡于一些灌木丛中之后,竟奇迹般地骠肥体壮,浑身的鬃毛均闪闪发光。最后古希腊人在那些灌木丛中找到了秘密,原来这是一些可以使马匹、人类健壮的植物,他们把它称之为“闪闪发光的马”,这也是沙棘的拉丁名的来由。

不知道古希腊的先哲们,后来是否品尝了沙棘果?

但,苏联宇航员的宇航保健食品中,沙棘制剂是必备的。

1981年3月,弗拉基米尔.柯伐来诺克与皮克托尔卡兹诺哈从太空深处发回报告称,在失重状态下服用沙棘制剂后,舒服多了。

沙棘的名声从遥远的历史走来,也从高深莫测的太空中反馈到地球,这一切使世界的目光又一次投向中国的沙棘林。据如科学测定:沙棘果中含冇18种氨基酸,胡罗卜素等生物活性物质为90种之多,而沙棘油中所含的重要活性物质竟多达190种。苏联科学院院士阿洛库莫夫认为,“沙棘是独一无二的富有多种维生素的植物”。

大自然竟然在生态环境相当恶劣的风沙线荒漠地带,创造出一种含有整整一组生命维生物的植物,那是对沙漠的恩赐呢?还是对人类的关爱?

沙棘的护林人告诉我:

最早吃沙棘的是羊,骆驼和马,最早知道沙棘的人是放牧人,沙漠里的人穷,.沙漠里的羊却是最肥的,穷人也吃沙棘,酸溜溜的靠它调味,哪知道吃了个宝贝蛋蛋。啥叫享福?啥叫穷富?还难说哩。

荒漠有时候给人荒诞的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