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雪泥鸿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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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文事乱弹(2)

除了作品质量不平衡、急功近利的创作心态与精品意识淡薄之外,我以为还有如下几个问题值得注意:

制作、炒作之风不可长。出版社直接参与作品的运作,与作者联手共同打磨,千锤百炼,是要推出精品,创造经典。一部作品问世,生杀大权,关键在出版社,一部作品的优劣与否,在于编者的眼光。现在为数不少的作品,粗制滥造,多是因为出版的把关不严,急功近利,致使一些平庸之作招摇过市。每每在书摊上可以看到某些低级乏味、无聊平庸,甚至黄色准黄色的东西,怀疑这些作品是否为正式的出版物。而且还有一些作品是出自我们曾经熟悉的甚至尊敬的作者之手,更是令人费解。这就不能不让人想到,是什么原因导致这种平庸低俗的作品出笼。可以看到一个有趣的现象,不少的出版社以出版长篇作为赚钱盈利为目的,因为市场上的长篇“火”,于是就有了几乎每家出版社都出长篇、抢长篇的现象,制作长篇成为出版社同作者的合谋,成为有些出版社盈利的手段。当然当事人也心有灵犀,一拍即合,这种迎合某些读者口味的东西,往往又是不入流、上不得台盘的劳什子。人们对低俗无聊的作品表示鄙夷,往往对作者深为不屑,然而对出版者的责任却似乎有些忽视,对造成长篇小说畸形的现象,作为出版者的责任并不太警惕。其实道理相当简单,作为“催生婆”和“助产士”的出版者,对作品的优劣好坏,对作品的质量,起着关键作用,这方面有过许多成功的事例。人们不会忘记,50年代抓“三红一创”的精品,就是出版社的严格把关、严肃审稿,同作者反复推敲的结果。创作固然是纯个人性的劳动,但是创作不能是制作,也不能是炒作。现在有些长篇小说作者成为作坊式的手工业者,有了选题,有了素材,找出版合作者,于是,关门造车,迎合市场,批量生产,以盈利为目的,这样的作品不在少数,就其实质来说,这类作品并不是真正意义上的小说,可算是伪劣的长篇。

与此同时,有些作品刚刚出版,或者还没有出版,就进行炒卖。我们常常见到是,开会研讨,找人在刚出版的第一时间内进行评论。更有甚者,还未曾问世,就发动媒体攻势,进行预先的炒作。常有见怪不怪的是,有的作者不惜赤膊上阵,作品还未出世,就急火火地找媒体发布消息,其作派有如身怀六甲的孕妇,向世人宣告自己怀的是好胎一样可笑。生怕晚公布就冷落了自己。这类可笑之事常花样层出不穷。有的通过热衷于追名人,喜好这类所谓的“独家新闻”的小报(多是些专业报刊),进行抢占滩头式的媒体宣传,有的仅只是腹稿之类的,就把自己的所谓三部曲、大制作的“宏伟计划”和“安民告示”吹出去。常见到这些十分可笑的消息流布于小报的边边角角,只能说这是作者与某些媒体的拙劣的合谋表演而已。我们可以理解作者的良苦用心,在这注重信息的时代,人们唯恐被人忽视,人们都很看重包装,其实这又犯了文学的大忌,作为精神性的产品,最终在于你提供的货色的成色和品位,在于你的作品提供了别人所没有的东西,在于读者和专家们对其的认同。而任何炒作性的宣传,只能给人以心虚的感觉。事实上,许多这样的事先预告都没有满足关心的人们的期待,充斥我们的耳目的给人的感觉是“狼来了”式的童话。大凡是事先进行宣传和报道的,多半是让读者冷落的东西。炒作和制作的不良之风,造成长篇小说急功近利的浮躁心、虚荣心,是十分可悲的。

玩长篇的游戏心态也该刹。在文学史上,长篇创作是“名山事业”,与粗制滥造绝缘。长篇小说的精深的内涵、宏大的结构、独到的叙述语言,以及人物命运的丰厚、形象的扎实等等,表明了它在文学家族中的重镇之位。作为时代和历史的纪念碑式的文学样式,对于作者实力和能力的要求是不可小视的。古今中外文学史证明,长篇小说优秀之作属于那些思想精深艺术精到的作者,属于那些有创造力的作家。而我们常常看到的是,长篇小说成为有些作者的练手之地,成为一些作者为博取功名的试验地。

有一种偏颇的观点,认为没有长篇创作就不成其为作家,这种扭曲的“长篇情结”助长了一些根本不具备创作素质的作者们,随意为之,率尔操觚,严肃的创作仅成为一种游戏。更多的是,把长篇等同于一般中篇的扩大,一种字数的增容。在情节、结构、语言、意境等等方面,都没有追求,没有创造,或者缺少应有能力把握,看不到作者的灵魂燃烧,看不到作者生命激情的迸发,更看不到把握历史和时代的文学功力。如果说文学创作是一次长跑竞赛的话,长篇创作是马拉松,知识、思想、才情、智慧等的考验,对于作者是全面的,更要有恒久的韧性和耐力。藐视长篇,轻言长篇,动辄甩出一篇长篇,成了时下文学的时髦。有数位作者在谈到创作体会时,洋洋自得地说,一月内写出三四十万字的长篇,每天万字的速度,不在话下。这真不知是在炫耀自己的才情,还是对创作严肃态度的轻慢。速度同质量不能机械地看待,但是就当前长篇创作看,游戏长篇,动辄长篇,不能不是长篇多产低质的原因之一,不能不作为心态调整的关键。

当然,那种视长篇为畏途,以为必须要有丰厚的生活积累,高超的文学素养,才敢言长篇,也不是正确的想法。但是,现在不少的作者,根本没有短篇小说或中篇小说的创作实践,缺少必要的文学准备,上来就攀登珠穆朗玛峰,总觉得是在负重登山,其效果可想而知。每年数百部的长篇总数中,有人归类过,说是处女作占其大半,不少的是出自业余作者之手,而且有为数不少的是出自政界人士。有人开玩笑说,赚过钱的人,跳到文学里面玩一把,而且竞还能够得逞,是因为钱还是确实因为作品,不得而知。当然,不否认业余作者、政企界人士有严肃之作、成功之作,但是看到一些长篇仅只有个故事情节,有几个平面化的人物、单调的内涵、浅显的故事,真不知这种作品何以必要问世,又为了什么去赚取读者的腰包?

作者对自己的严格要求也是提高长篇质量的重要一环。时下文学从前几年的相对沉寂中略有回温,读者的文学热情稍稍有些升涨,一些文学作品有了点市场,不少的作家的文集也开始出版,过去为盖棺论定的老者才享受的待遇,如今年轻作者就能有此殊荣,无形中滋生了有些作者的骄矫之气,写罢短的来长的,敢打敢拼,牛二脾气,千军万马搞长篇,成为一时的文学风景。

与此同时,自我感觉很好,不愿精打细磨,满足于高产,作品问世,嫁东家许西家,东方不亮西方亮,加上有的出版社没有严肃的合作态度,或者还有哄抬迁就者,致使不少作品粗糙而低劣,长篇的声誉大受损伤。常见的是不少作品长而无当的水分,冗长的结构,拖沓的叙事节奏,不忍卒读,真难想像如何能够出版。

说严重点,这与有些作者不自重、沽名钓誉有关。

长篇小说目前的状态是,令人所爱,又令人所气。多达千儿八百部的产量,应该是为在艰难困窘中突围的文学争口气,赚回点荣誉,可是,精品少,优秀之作缺乏,鱼龙混杂,泥沙俱下,与社会对其的期待有极大的距离。我们什么时候才有在年成的盘点时,能够提到一大批公认的长篇新作,能够骄傲地让文学拾回昔日的辉煌,这些寄予长篇的要求,不应当是过分的吧!当然,最主要应该是清理长篇创作的病灶,剔出其症结所在。怒其不争,哀其不幸。社会和读者有权提出这样的要求,同物质产品一样,来一次文学打假行动,首先开刀的应该是长篇小说。

3.驳杂而无主调的变奏——1995年文艺现象述略

岁末年初,回首去岁文化现象,一个直觉是,既驳杂纷纭,又无主调,无热点。文化的发展呈多元化、多样化,公众的兴趣并不定于一尊,文艺没有过去日子里的轰动效应和被追捧的风光。更多的是,文艺图书市场萎缩,电影院里门可罗雀;文艺从业者的心猿意马,市场的大手,把文艺拨弄得有些不能自持。更可叹的是,公众(受众)对文艺变得也缺乏耐心和信心,好像有论调说从文艺中难找到兴奋点。凡此种种,对文艺的发展有着不可忽视的客观影响。当然,也有文艺自身的艰难图强,文艺突围者的信心余勇可贾,所以,检视一年甚至最近以来的文艺状貌,非三言两语能说清,也让人弄不明白。虽然,圈里人多有争鸣,有议论,有运作者的苦心孤诣,有好事者的不厌其烦,但都是毛毛雨,温乎乎,套改一句古诗:岁岁年年“人不同”,年年岁岁“花相似”。有道是:社会转型,文艺的边缘化,人们在生活的大磨盘中,有几多的情绪和几多的时光来“关照”文艺,来为这个曾被宠爱而今渐成平缓的文艺,掬泪洒情呢!

但是岁月流转,时光奄忽,在这驳杂的文化景象中,也能理出一、二头绪,或许从中窥见到这个时代文化现象的某些动静。

影视对大众文化的影响文化与公众联系最为直接的是影视媒体,在去年的银幕上,曾掀起过些许的热浪,有《阳光灿烂的日子》《红樱桃》等影片的叫座,相形之下,电视荧屏每天都在重复着浅笑低媚的东西,缺少经典,经不起咀嚼。文化被各种流俗的轻歌曼舞所淹没。另一方面,电影市场由于进口十大片的激刺,一时间由沉寂变得红火。《阿甘正传》、《狮子王》、《真实的谎言》等,代表最新影视制作高科技大投入的范本的作品,在我国几个大都市轮番放映,成为一时热闹的景观。这些热闹盛极一时的景象,对文学有何启迪,不能不引起我们的关注。文艺如何面对新的受众,如何在各种多元文化的夹击下,发展和壮大自己,堪可隐忧。由高速发展的经济实力的支撑,文化的全球化进程,在一些发达国家里变成势不可挡的气象。追求新奇和新鲜,追求满足受众的猎奇心理,是文化输出者们的策略。于是,高科技大制作,可看性、娱乐性成为影视文艺获取观众的最新手段。

声色光影的诱惑和新奇的制作手段,是一种高科技的文化运作和平面推进,培养了大批的观众,然而又拉走了不少的读者。这对于影视界,是一种鼓励,而对于文学界来说,何尝不是十分尴尬的事。

长篇小说的喜与忧于是,这就想到了仍困顿于坚守和苦战的文学创作界。把文化视为一座大厦、一个系统工程看,文学的基础地位是无庸置疑的。可是,备受市场的冲击,文学越发成为不自信的弱者。1995年文学的突出之点,是长篇依然风光,依然稳产丰产,达四五百部之多。长篇的周期长,收获并能不完全以年度计,但在1995年长篇中,大批名家好手都有新作问世,是一大景观。这里值得提及的作家作品有王安忆的《长恨歌》、张炜的《家族》、余华的《许三观卖血记》、陆文夫的《人之窝》、陆天明的《苍天在上》、朱秀海的《穿越死亡》、莫言的《丰乳肥臀》、韩静霆的《孙武》,另外有格非、阿成、迟子建、方方等名家的新作,都曾作为考察这个年度文学实绩时的论据。当然,还有一些出版社文学长篇丛书面世,有代表性的是湖南版的“华凌文库”等。这皇皇数百部,应当说不是个小数,但高产并不就是优质,除了上面说到的实力派作家们抛出零星几部外,大量的还是平庸之作的充斥。这就提出一个问题,是不是应当来一个长篇质量万里行,来一个小说界的打假除劣。长篇的创作动机也是需要端正的,在有的作家看来,认为唯有长篇才算得上在文学中找到了位置,有的则认为,长篇好销,出版社愿意要,效益也好。因此,有些作者不顾及知识文化学养生活等等,轻率为之,造成了创作的极大误区。长篇热销,不排除冒个把精品,但一哄而上,你写我也搞,弄得文学市场上长篇铺天盖地,不啻一大文学灾难。当然这也并不全是文学本身带来的,市场诱惑和利益的驱动,迎合低俗趣味的写家们的恣意放胆,以及快餐文化对故事性、可读性、媚俗牲的依赖等等,都给这个“文学大户”留下很大的生存空间,作为叙事文学的重头戏的优势。长篇可能是最容易与流行文化联手的,然长篇又是这个时代的文学宠儿,读者的热情和社会的厚爱,寄望于她的是量的增加与质的提高,所以在预期的来日,长篇还会是在重复的面貌中热销,以至于在文坛略领风骚,只是质量不大令人放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