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小说野秧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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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黄昏动作(2)

老黄又坐下来吸烟。他在第二天才听说,昨夜百强媳妇跟百强打了—架。百强的女秘书葛小红的漂亮脸蛋儿被抓得—条—条的。老黄这才知道百强跟葛小红是那个关系。老黄责备百强太不应该了。老黄就这么埋怨百强的时候,百强走进了警卫室。百强将两条红塔山香烟递给老黄:“干爹,您抽点好烟!”老黄连连推脱说:“这烟多贵呀?不,不,留你招待客人吧。”百强将烟放下说:“干爹,我有个事儿跟您说说。我的秘书小红是东北人,她是我的好助手。可我家那位不容她,总来这儿闹腾,我就在花园街给小红买了—套房子,晚上下夜班的时候,得有人来送她。我是不行了,我想来想去,就得劳驾您了。这样,我每月给您多加三百块钱。您看行吗?”老黄默默地不说话,眨眨困惑的眼。百强愣了愣广干爹,您老别为难。”老黄说:“百强啊,不是干爹不愿替你办事。你媳妇找过我了,你为啥这样?”

百强说:“您别听她瞎咧咧。我是为工作。”老黄说:“噢,你是为工作呀,那我答应你!”百强说:“您得保密呀。”

老黄点点头。

百强转身走了。

后来的—些日子,老黄的主要工作是在后半夜送葛小红。

开始,老黄并没有觉得怎样的不好。葛小红也是—个挺带人缘的孩子。她每天帮着百强处理事务,夜里还要到舞厅陪舞。送走了她的客人,老黄的工作就开始了。过了半个月,葛小红对夜晚行走的路线也熟悉了,她跟老黄说,您这么大年纪了,真让我不好意思,往后我就自己回吧!老黄不知道她是怎么想的,他要听百强的话。可他不知不觉还是被人牵着鼻子走了。

那天下大雨,到了葛小红的房子,雨就下疯了,哗哗的不透缝隙。葛小红把老黄请上了楼。老黄坐在她屋里避雨的时候,葛小红给他沏了—杯茶水。小红问老黄的那只枣木烟斗在哪里。老黄从兜里摸出烟斗。葛小红拿在手里点点滴滴地瞧着,竟有了莫名的感动。老黄不解地望着她。葛小红说:“老黄大伯,其实我也是林场里长大的。”老黄等着听她下文的时候,葛小红却不说了。老黄也不往下追问,他早已如坐针毡,盼着大雨停下来,他好回去睡觉。雨小多了,老黄站起身走了。

老黄走下楼,看见—辆出租车停在门口。他看见百强从车里走下来,很急地进了楼。老黄—愣,—闪身,没有让百强瞅见。他想起百强媳妇的话,就很警觉地上了楼。他听见了百强和葛小红打情骂俏的说笑声。葛小红说:“你说,你啥时跟你老婆离婚?”百强嘻嘻笑着说:“别着急,容我—段时间。”老黄的脑袋轰地—响,百强媳妇的—番话是对的。他又听见了小红的声音:“跟你说了多少回啦,别让老黄送我回家了。你是不是想让老黄监视我?”百强说:“老黄是我的救命恩人,我相信他。我不是怕你出事么!”葛小红说:“你这人真让我琢磨不透!告诉你,你可能在干—件弄巧成拙的事。”百强问:“为什么?”葛小红说:“我发现你干爹不会接受我们的关系!他—定反对你离婚!”百强笑说:“你真是个多疑的小花猫。婚姻大事亲爹都管不了,干爹能那么自讨没趣?”小红说:“我看老黄不是省油的灯!”百强说:“你这人是怎么啦?”老黄听着听着就气恼了,悻悻地走下了楼。他打着雨伞走在大街上的时候,心里怏怏的。百强和小红的谈话使他很失望。这孩子怎么能这样呢?他想明天要找百强谈谈,不然他这个挺好的家庭就毁了。老黄回到娱乐城的警卫室,没有—点困意,吞了几口酒,热辣辣—直烧到心底。

第二天上午,老黄把百强叫住了。老黄说:“百强,你千爹嘴碎,你别介意。”

百强脸色难看地笑笑:干爹,咱是谁跟谁呀?您说吧!”老黄咳了两声广百强,我今天是代表你爹你娘跟你说话。我们不准你跟媳妇离婚!你媳妇宝娟哪点比不上小红?啊?”百强尴尬地说:“干爹,您听见啥话啦?”老黄大声说:“我实话跟你说吧,昨天夜里听见你和小红说话了。”

百强说:“您既然听见了,我也就不瞒着您啦。我跟您说—个秘密,我媳妇宝娟活不长了,她得了癌症,是晚期肝癌。她本人不知道。”

老黄心头—紧:“啊?这是真的?”百强伤感地说:“其实,宝娟也是您看着长大的,她的父母也是咱林场的职工。我们结婚这些年,感情—直很好。可她得了这个病,我有啥办法?”

老黄叹道:“宝娟,可怜的孩子呀。可这,百强,她既然这样了,你就更不该伤她的心啦。你就不能不跟小红来往?”百强认真地说:“您不懂年轻人的感情。”老黄说:“你小子别跟我来玄的。等送走了宝娟,你再那什么——”

百强说:“我是真心喜欢小红。她能够打动我内心深处的东西。说了您也不懂!眼下有人追求她,我不能让别人从我身边将她夺走!”

老黄摇了摇头:“你呀!”

百强说:“我把小红掩护起来,就是怕让宝娟知道,我不想伤害她。干爹,求求您,千万别跟人说呀!”老黄说:“我知道。”百强说完走了。

后来的几天,老黄碰见百强媳妇宝娟,心里就难受,喉咙口发堵,眼角发酸。他觉得人真是经不住折腾的东西,脆弱得像—株树苗儿,说完就完了。半个月过去,老黄就听说宝娟住进了医院。宝娟—住院,百强就不让老黄夜里去送葛小红了。老黄又获得了—个新的差使,百强让老黄每天到医院给莹娟送些东西。老黄不解地问,为啥要用我呢?百强说是宝娟提出来的,宝娟跟您心近啊。老黄就每天跑医院了。在医院的病房里,老黄瞅见了日见枯瘦的宝娟。宝娟见了老黄挺亲切,不时用十分微弱的声音问这问那。宝娟竟然问起了林场的事。她说:“干爹,我记得您还送过我们上学呢!那时我九岁,您划船送我们过河。听说现在山上没有树了,那条河还有么?”

老黄—听她提起山上的事,眼里就酸酸的想落泪。他点点头说:“小河,还有,还有。”他说着就掏出兜里的枣木烟斗:“你瞧,这个烟斗就是我雕的,枣木树根就是从小河里捞上来的。”宝娟孕起—脸的兴致说:“给我看看。”老黄就把烟斗递给宝娟。宝娟苍白的脸上有了—丝笑意,她忽然觉得回到了大山里。人世真有活头,这世界也真有看头。也许人生的路走到尽头的时候,才那么思恋出生的地方。老黄从她的眼神里看到了这—切。他从宝娟手里接过烟斗,突然感到了它的分量。他马上将宝娟和小红做了—下比较,他更加喜欢的是宝娟。尽管小红也出生在林场,可她见到烟斗时的表情是做出来的。老黄忽然想起了什么,说:孩子,等你病好了,我带你上山。”宝娟笑着点头,浑身竟下意识地哆嗦起来。老黄两眼哀哀地盯着她的脸。宝娟又问:“干爹,您还记得我和百强结婚时在山顶栽的那棵白松树么?”老黄点点头广记得,记得。十四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