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缪斯情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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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壮志“别家”情

1929年,邓拓从福州第一高中毕业,考取了上海光华大学。秋天,他离开福州故家时,写了一首《别家》诗,诗中写道:

空林方落照,残色染寒枝。

血泪斑斑湿,杜鹃夜夜啼。

家山何郁郁,白日亦凄凄。

忽动壮游志,昂头天桂低。

20年代后期,由于******叛卖革命和党内****投降路线的破坏,轰轰烈烈的大革命宣告失败,中国大地上布满肃杀郁闷的阴霾。在一个秋风萧瑟的下午,家人为邓拓送行。他从台江乘船经海上前往上海求学。

据邓拓二姐邓淑彬老人回忆,邓拓的《别家》诗是他到上海不久寄回家的。邓拓乘船经过马尾港,昔日曾多次留下邓拓足迹的古遗址——为纪念清代抗击法国舰队入侵战斗的昭忠祠和戚继光抗倭的古炮台等,在暮色残照里,显得苍凉而严峻。离开了家园,告别了亲人,举目前行的路是陌生的,尤其是面对神州大地风雨如磐、故园晦暗,一个寻求“别样道路”的青年,人生的第一次远行,不免感触良多。诗人抒写了深沉凝重的心情:家山何在?白日凄凄,杜鹃啼血。诗中不仅描绘了别离家园故土的离愁别绪,更重要的是有对严酷现实的政治氛围真实的描绘,抒发出诗人对“渐霜风凄紧、关河冷落”的严峻时局的关注和忧虑。当然,诗人是一位热血青年,一个经过大革命洗礼的革命学生,虽然对故国家园忧思惆怅,对黑暗时局的愤忧深广,但在表达对人生道路的选择时,却又满怀壮游之志。诗人的追求和向往,透示出斩钉截铁的力量。上海求学是诗人人生旅途的第一站,而《别家》诗是作者抒写人生抱负的第一华章。

邓拓到上海后,入光华大学社会经济系。上海是现代文学界人才荟萃之地,1928年开展的关于无产阶级文学的论争,促进了马克思主义文艺理论在中国的深入传播,也促进了中国文入学者们思想改造的进程。鲁迅等一大批文化革命的先驱者集中在这里,使党领导下的左翼文化运动莲蓬勃勃开展起来,吸引了不少进步的青年学生。

邓拓在这时,除了学习学校安排的课程外,他读了大量的革命理论书籍。他曾在给友人的信中引用清人包世臣的诗句“补读平生未见书”来描绘当时求知若渴的心情。上海文化界思想活跃,翻译出版了不少外国的文艺理论和马列经典,这对勤奋好学的邓拓,仿佛跨入一个书海浩瀚的新天地,如“坐拥书城”。1930年,他写有《书城》一诗,描绘了当时的情景:

两闻憔悴一儒生,长对青灯亦可惊。

不卜文章流海内,莫教诗酒误虚名。

得侔前辈追真意,便是今生人世诚。

白眼何妨看俗伧,幽怀默默寄书城。

寒窗苦读,对于清贫学子来说,是要有一种坐禅参机的本领和古代儒生饱学精神,不为诗酒虚名所误,不为世俗时风所累,上下求索、“为伊消得人憔悴”;但诗人这时已经接受了革命思想的武装,是年冬天他加入了共产党,成为一名坚强的文化战士,他又在诗中十分含蓄而不失兴奋地表明心志,要效尤前贤,追寻真意,今生今世,矢志不渝。

从《书城》和《别家》诗中,可以看到诗人蕴藉凝炼的表情述怀的诗笔。描情绘事,不是直露地抒写,而是注重诗境的自然营造。《别家》诗抒写诗人对家园之忧,篇中并不直言铺陈,而只是描绘了几组象征物:空林、寒枝、落照、残色等,令人捕捉到诗人感怀深重的系念祖国和家园之情。诗人用典恰切也为诗篇生色。宋诗中“从今别却江南日,化作杜鹃带血归”是忧愤深沉的去国怀乡的佳句,邓拓活化用之,把对敌园的亲炙之情表达得浓烈、深挚。

诗人作为一个革命者的壮志激情每每在诗中闪光。如果说《别家》诗是一个刚刚踏入社会的学生对于新征途的向往和追求,表达的是激烈壮怀的话,《书城》则是一个党的文化战士、革命者对革命的忠贞和义无反顾的决心。从严格的意义上说,《别家》诗是邓诗的开篇之作。上节说到的中学时代《咏蜂》诗虽是诗人的发轫诗,但还是试笔篇。且诗人自己在后来也没有收入有关集子(邓拓生前自己手订几本诗集)。无论是开篇还是试笔,诗人执著于传统的古典诗章的风格,以峻峭警拔而典雅深沉的句子抒写心怀,活化古代华章佳篇中典故,创造一种浑然熨贴的境界,这在以后的创作中显露得更为充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