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这辈子活得热气腾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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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没有无聊的人生,只有无聊的人生态度(4)

天,我是多么想直接给这丫头不及格啊。有这么跟主任教员说话的吗。想什么呢?

再比如昨天老洪去系里面试进修班,回来打电话告诉我,我们班一个孩子退学去美国了。我当场就震惊得风中凌乱了。我是主任教员耶,我还没休产假呢,怎么会有孩子干了这么大的事儿,从学生到家长到同学没一个跟我说一声的?连宿舍都退了,没一个打过招呼的?

最雷人的一次,有个旁听生死活要退班。理由是“我这么爱电影,我不能忍受跟一群连《水果硬糖》都没看过的人当同学!”

我是怎么招的这么一群孩子们啊……恨得我牙直痒痒。

看着他们我就想,怀孕十个月算什么啊,教育一个孩子十几年甚至几十年才是真正漫长的革命之旅。清华出身的胖同学总是担心儿子将来没他当年聪明,而初中以后数理化就没怎么及过格的我最怕的是情商随了他爹。决定成功的关键要素是情商啊情商,虽然我青春期时候也不甚靠谱,但起码巧笑倩兮说话逗人高兴还是很擅长的。要是回头跟胖同学似的直奔着蜡笔小新加加菲猫的方向发展,那才是人间惨剧呢。

我情何以堪地揉着我的腰,恨恨地想,要娃干啥啊!

用力呼吸

陆星儿去世前,写了本散文集叫《用力呼吸》。我念大学的时候看《海上文坛》颇有几年,于是在新浪读书上看了几篇散文集里的文章。看完了我就想,看来不管是谁,不管生命质量如何,归根结底,人都是怕死的。听说自己的生命线长,是个人都开心,不管她是不是只有一间浦东小屋住、一个需要独立抚养长大的儿子,离婚几十年茕茕孑立的孤枕,不论间中多么厌世愤怒自怨自怜,到了生命的末期,无一不渴望能够活下去。

生命到底提供给我们什么呢。有吃就有排泄。有聚就有散。有生就有死。有爱就有不爱。有牵手就有分手。有何可恋?值得我们这样孜孜以求甚至不管路漫漫其修远?坐在北医三院的特需门诊门口,我一遍遍地想这个问题。

我在中国首都的一家三级甲等医院看病。为了挂上号,我六点多就起了床。七点刚过一点,我到了挂号处,得知已经没有号了。坐我边上的一个大姐很好心的给了我一个票贩子的电话号码,她告诉我,大概一个号三百块。八点二十,大夫来了,坐着的女人们一起蜂拥向前,大夫平静而见怪不怪的说,对不起啊,今天不能加号了,我们要搬家。

我从人群中反向涌了出来,立即给小学同学,现在北医三院的某位医生打了个电话。电话通的那一刻,我说,我是张巍。对方非常奇怪的问,谁?我只好默默的解释,我是你小学同学,去年我做手术找过你……对方哦了一声,我窘迫得几乎当场磕死。我们讲好中午再通话。出了医院门,我镇定地判断了一下情况。我有几个选择。一是找一个票贩子,买通他。二是豁出去,拿出小胡姐姐或者我前男友磕客户的那种活络劲儿去死磕医生,叫她每次都给我加号。三是走人。我选了三。

选了三,也不代表我不想活了。坐上出租车,我就拨了114,查到某家外资医院的预约电话。这次果然一路顺利,大夫跟我约的时间精确到分,价钱虽然贵,但我宁可给大夫赚钱,也不肯让票贩子赚钱。

所以事情就是这样了,我需要买辆车,否则每次都打车去望京看医生太夸张了。有些人不赚钱,但是不得病。我赚了钱,再拿钱去治病。两相比较,十分公平。我不能保证我不会得病,所以我十分庆幸我能赚到看病的钱。

这些年来,我不知有多少次责备过自己为什么不是个一眼望去就楚楚可怜的妞儿,让男人心疼保护,而不是争论高低。到了今天这一刻,忽然醒悟,碰上生病,男人也一样跟我眼下一般需要求人、花钱、接来送往、束手无策。反正身体是我的,疼痛也是我的,拉一个人来陪,也不见得我就不疼了,何必呢。

每个物种活在这世上,都有它自己的法则。比如变色龙就没什么攻击力,草原上的动物就跑得比较快,狡兔就三窟,毒蛇就特别美。有些女人轻易就能做到的事,可能终我一生也做不到。我能做到的事,别人也真的未必有我这么干脆利索。我是不是悲剧的一生,这事儿还真不归别人说了算。

活到三十二岁,才突然明白应当接受自己的道理。不知道算不算太晚了。对不起各位亲爱的挚友亲朋,我最后还是做不到你们期待的那个有女人味的女人。但是我要好好做我。不管生命还有多长,我要好好做我自己。

谢谢这美好的生命。

陈家瑛的痛

有一年,看林燕妮写段子说,陈百强为了不出去演出,质问自己的经纪人陈家瑛:“你一年赚多少钱?我俾你一百万够不够,你不要帮我接那么多工作啦!”陈家瑛又气又好笑,只得跟林燕妮诉苦道,自己麾下艺人,一个两个都是不肯赚钱的。当时她还没签陈奕迅,一个两个当然是说陈百强和王菲。

09年我招了第一批研究生,当时本打算一届届就这么招下去的,谁知道第二届就被我自己乌龙搞忘了。眼看这11届仍是个未知数,我守着我这两男一女三个开山大弟子外加极光柴德小红,每晚守着某个私密的QQ群,聊得不亦乐乎之际,最忙乎的话题无非是“你们去这个地方面试!”“你们去应聘那个工作!”“你们抓紧磕下这个活儿啊!”只恨不能变身拿着皮鞭的牧羊人,把这群可怜的待宰羔羊轰去万恶的资本市场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摊上我这么个急功近利的导师,也不知道他们是幸运还是不幸,我除了不抽成,干的不比什么天娱的经纪人差多少。短短一个学期,可怜我的三个研究生已经被我逼出两篇论文,写了不知道多少个不靠谱的故事大纲,平均每人都出去面试过两次以上,替各大影视公司有偿或义务看剧本提意见十数个,为了赚区区两千多元,短短甚至还帮网易的女人频道写过一个年会短片剧本!

放眼望去,貌似同届的研究生里,没有谁家的孩子像我家的这么惨。偏偏我还总是不知餍足,看见他们成天不是对月流泪就是撅屁股忙着谈恋爱,然后谈恋爱又不谈那种正经要结婚的,真是急得我半死。有天跟短短聊天,没几句我就开始老生常谈,“毕业了该结婚了,结婚了要买房子,买房子前起码要找个稳定的好工作……”短短被我逼不过,只好饭遁,逃跑之前,哀哀抛下一句,“其实我觉得毕业去个中小城市当个老师挺好的”。

那天晚上,柴德从西安给我发短信说,如果他毕业回西安,找个月入半万薪水的工作一点也不难,一年起码也能出国玩上两次,真是何必在北京呆的那么辛苦呢?

回头望望我的人生,虽然迄今为止的所有道路,是我坚定认为的唯一选择,可是,我真的敢说,我是快乐的?

更何况,他们不是我。

如果我是个母亲,我到底希望拥有优秀的孩子,还是快乐的孩子?这问题我至今仍然没有答案。但是起码,我可以先试着拥有快乐的学生。一念至此,真是连我自己立即都变得没有那么大斗志了。

困局

经过整整三周,我确定我已经陷入了道德、良知、责任心交织的困局中无法自拔了。

基本上,每周六是我最后愉快的时光,到了周日,我就开始焦虑,到了周一,焦虑就达到顶峰。伴随着这样的焦虑感,我就开始琢磨着这礼拜要编什么借口对付我的钢琴和吉他老师呢?病了?出差了?开会?这些借口都使烂了。所以,直到上周一,我终于老老实实给吉他老师发短信承认错误说,那个,其实我一直都没有练。

我何止是没有练。我简直连钢琴盖和吉他盒子都没打开过。自打哥们儿九月开始东跑西颠的进入游玩季,我就假装忘了我重新开始学琴这件事。我宁可对着电脑消耗时间,也不愿意坐到琴凳上面去蹭那个皮垫儿。我对于练琴的热情大概跟一个被爹妈强迫上课的五岁小孩还差好多,因为我连练会一个曲子弹给小朋友们听的虚荣心都没有。

其实这事儿特别好办。给两个老师的钱都早早付过了,从即刻起通知她们不用再来我家,估计每个人还能倒找我一千。我第一不奔着成名成家,第二不为了考级加分,第三没什么推脱不掉的面子问题,第四我们评教授又不考乐理,按说我没道理这么焦虑。但是我真的困扰得不行。

我还记得我当初找老师的借口是喜欢。现在不想练的借口是忙。其实再忙,也没忙到一天里抽不出二十分钟这么惨烈。我只是过劲儿了,不再喜欢了。起码没那么喜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