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序就是有意把两个语言单位的位置加以对调,以求新颖别致、令人称奇的效果(见谭永祥先生的《修辞新格》)。
如当代民谣“男人有钱就变坏,女人变坏就有钱。”这后一句就是把前句中“有钱”和“变坏”的位置进行了调换,从而表达了这样的两性差异:男人具备了一定的物质基础后才容易在男女关系上腐化堕落,而女人如果不顾廉耻,出卖色相,便容易来钱,两者的前提条件正好相反。
换序有三种形式:即词内换序、语内换序和句内换序。
词内换序
即把一个词的两个语素位置加以对调。需要指出的是,换序后一般都变成了两个词。
如1982年3月7日,《新民晚报》上发表的一篇文章中说:
俗话说,“和气生财”,这虽是旧社会的生意经,但对顾客说话客气,还是必须讲究的礼貌。因此奉劝“卢饮××号”同志,说话要客气,而不要气客——气跑顾客。否则,既做不好社会主义的商业工作,也跟不上五讲四美的要求。
把“客气”一词换成“气客”,前后反差,别有情趣。钱钟书先生在他的名著《围城》中有这么一段描写:
好几个拿了介绍信来见的人,履历上写在外国“讲学”多次。高松年自己在欧洲一个小国读过书,知道往往自以为讲学,听众以为他在学讲——讲不来外国话借此学学。
把“讲学”换成“学讲”,位置互换,语义大变。再如“口上是马克思,心里是思马克”,通过把“马克思”这一音译的单纯词对换成“思马克”(德国货币单位),讽刺了某些党员干部见钱眼开,不讲原则。
民间有这么几句顺口溜:
上边吃请,下边请吃,
上下对口,横向联“喝”。
“吃请”换序后就变成了“请吃”。这是一则描写吃喝风的顺口溜。反映大吃大喝的顺口溜很多,如有一则讽刺借机吃喝:“口中没有味,开个现场会;要想解解馋,组织检查团。”
杨翰端先生有一首《不是文字游戏》的小诗:
打假者常被假打,
办案者常被案办,
医人者最需人医,
管人者最需人管,
欺人者总被人欺,
骗人者终被人骗,
有职称者常难称职,
有干才者常无才干。
在这段文字中,“打假”被换成“假打”,“办案”被换成“案办”,“骗人”被换成“人骗”,“职称”被换成“称职”,这是词内换序。至于“医人”、“管人”、“欺人”、“干才”的换序则属于短语内的换序了。再如:
某厂长“以厂为家”,擅自挥霍厂里的钱财,少数职工见厂长利用职权中饱私囊,也顺手牵羊,小偷小摸。有次厂长开会,批评这种现象说:“美洲有个加拿大,中国有个大家拿……”话音未落,只听有人插话说:“我们厂长是拿大家。”
“加拿大”是音译的外来词,由“加拿大”换成“大家拿”,这应该算是词内换序,但“大家拿”换成“拿大家”就是语内换序了,因为“大家拿”已经是个主谓短语了。
语内换序
就是短语(词组)内两个词位置的互换。
如清代小石道人的《嘻谈录》中有一个《姑娘说妙》的笑话:
新姑娘出嫁,母亲遣伴娘同往。伴娘回来,母亲问姑娘入洞房后说些什么话,伴娘说:“只听得姑娘说妙。”母亲说:“新过门的人如何说得妙。”乃用纸条写“不可言妙”四字,交伴娘带去给姑娘看。姑娘看了,亦写一纸条答复曰:“妙不可言”。
这个笑话,做母亲的从礼教出发,要女儿三缄其口,而女儿通过换序,道出了新婚之喜,二者相映成趣。
有位美籍华人回国娶了一个美女,在华美的宾馆里举办婚礼。婚礼仪式上,司仪妙语连珠地说:“新郎是美籍华人,新娘是华籍美人。在此华灯初照的美好时刻,我们祝福新人春华秋实、美梦成真。”
“华籍美人”是对短语“美籍华人”的换序,当然“美人”也被别解了,变成了“美丽的人”这一意思。
唐奇、巫兰两位先生编辑的《职业幽默》中载:
某唐人街上有个卖毛刷的小贩,他制作的毛刷质量很差,因此没有人去买他的毛刷。为此他绞尽脑汁写了一个招牌:包不脱毛。
许多人看了招牌后买了他的毛刷子,可是只刷了几次,毛便脱光了,纷纷来找商贩,质问他:“你这个挂羊头卖狗肉的家伙,你招牌上写得倒好,什么‘包不脱毛’!”
这个小贩不慌不忙地指着招牌说:“你是从左往右念的吗?你再从右往左念念……”
众人目瞪口呆。
从右往左念后,语言次序相反,由“包不脱毛”变成了“毛脱不包”。
句内换序
即一个句子内两个词语(也可以是语素)位置的互换。这个句子可以是单句,也可以是复句。先来看单句的换序:
某西方国家有两个教徒,在教堂祈祷时想抽烟,其中一个问牧师:“我在祈祷时可以抽烟吗?”牧师认为这是对上帝的亵渎,断然拒绝。
另一个教徒换了一种问法:“我在抽烟的时候可以祈祷吗?”牧师觉得在抽烟的时候都祈祷,这是笃信上帝的表现,于是说:“可以。”
两个教徒所说的事实上是一回事,但效果却大不一样。前者在祈祷的时候还想着要抽烟,这给人的感觉是何等的亵渎神灵;后者在抽烟的时候都想着祈祷,这给人的感觉是何等的虔诚。
方黎先生的《世界笑话精选365》中载:
日本大正时期,酸奶广告的副标题是“又甜又酸的酸奶有初恋的味儿。”评价极好,作为广告词是划时代的。
新闻记者问:“如果小孩子问什么是初恋的味道时该怎么办?”任经理的三岛海云即席回答说:“没啥,回答说初恋的味道就是酸奶的味儿就行了。”
酸奶广告是由实到虚,给人以想像的空间;而三岛海云的回答则是通过换序,使之由虚到实,具体可感,二者都很适合其诉求的对象。
《语文建设》2001年第1期42页上也有一个换序的幽默:
一对情人外出旅行,在车上和一位老先生相邻而坐。
老先生风趣健谈,小姐和他说得很是投机。她的男友不高兴了,小声对她说:“小心点,他是醉翁之意不在酒。”
女友安慰他说:“放心好了,我是醉酒之意不在翁。”
他俩的对话被老先生听到了,老先生自言自语地说:“我是醉酒之翁不在意。”
“醉翁之意不在酒”是宋代文豪欧阳修《醉翁亭记》中的名句,小姐的男友借用这句话,意在暗示老先生对小姐流水有情,别有用心;那个小姐将“翁”和“酒”的位置进行了互换,表明自己不会对老先生萌动春心;老先生将“翁”、“意”和“酒”三个字的位置进行了轮换,表明自己对于那个男士的小心眼不当一回事。
再来看一看凌飞、文闽两位先生的《爱情与幽默》中的一个复句换序:
丈夫对妻子说:“为什么上帝把女人造得那么美丽却又那么愚蠢呢?”
妻子回答说:“这个道理很简单,把我们造得美丽,你们才会爱我们;把我们造得愚蠢,我们才会爱你们。”
妻子通过“我们”与“你们”顺序的对调,回答了丈夫关于女人为什么既“美丽”又“愚蠢”的问题,换序的两个句子还存在着对比。
爱使年轻人成熟,也使成熟的人年轻;
使聪明人痴傻,也使痴傻的人聪明。
这两句话,用了换序的手法,从对立统一的两个方面,揭示了爱情的力量。
20世纪50年代初,我国某大学校长到欧洲访问,有个资产阶级政客别有用心地说:“听说贵国男女结婚之前连面都不曾见过,是吗?”
这个大学校长回敬说:“是的,我国男女结婚之前不曾见面,但结婚之后天天见面;你们国家呢,结婚之前是天天见面,结婚之后就不曾见面,是不是呀?”
男女之间不曾见面就结婚,这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结果,是封建落后的现象,没有什么值得肯定的。但是出于民族自尊,这位大学校长巧妙地进行了换序,表达了这样的意思:中国夫妻和谐相处,婚姻高度稳定;而外国则相反,婚前如胶似漆,婚后则形同路人。
王政挺先生的《中外奇辩艺术拾贝》中载:
一次,德国政治家俾斯麦在圣彼德堡参加舞会,他频频赞扬身边的舞伴,说她美若天仙。那位女士说什么也不相信他的话,她说:“外交官的话从来不可信。”
俾斯麦问她为什么,她说:“很简单,当外交官说‘是’的时候,意思是‘可能’;说‘可能’的时候,意思是‘不行’;嘴上若真的说‘不行’,那他就不是外交官了。”
“夫人,您说的完全正确。”俾斯麦说,“这可能是我们职业上的特点,我们不可能不这样做;但你们女人却正相反。”女士问他为什么,他说:“很简单,当女人说‘不行’时,意思是‘可能’;女人说‘可能’时,意思是‘是’;嘴上若真的说出‘是’,那她就不是女人了。”
这里运用了三种修辞手法:一是承转,即先肯定对方的话,然后转折说出自己的观点;二是仿拟式返射,即仿照对方的语句格式,反过来戏谑对方;三是换序,即将“是”、“可能”、“不行”这几个词语的顺序进行了对调,产生了幽默的效果。
综上所述,换序有如下特点:
1.换序的范围远比回环大。回环一般是由两个分句构成,后一个分句中词语的次序跟前一个完全相反;而换序不仅可以由两个分句构成,也可以在一个单句内进行。如“生活的理想就是为了理想地生活”,就是一个单句。即使是由两个分句构成的换序,大多也只是局部的对换。回环是前后次序的大颠倒,它只是换序里的一个特殊的小类。
2.可以把换序分为两个部分,即未换部分和已换部分,这两个部分在意义上彼此对立,或形成反差,或发生巨大的变化,因而显得新颖奇特,相映成趣。
3.能够进行换序的句子为数不多,因此,只有那些“为人性僻耽佳句,语不惊人死不休”的人才有可能慧眼独具,像变戏法那样运用自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