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里所说的添改,是指对别人现成的语句加以添补、改动,使其意思发生逆转或骤变,形成巨大的反差,从而产生令人意想不到的效果(谭永祥先生称之为“润色”)。
如《三国志·诸葛恪传》载:
三国时诸葛恪的父亲诸葛瑾脸很长,有些像驴脸。
一次孙权大会群臣,叫人牵一头驴子进来,在驴脸上贴了一张纸,上面写着“诸葛子瑜(诸葛瑾的字)”四个字,以此来嘲笑他。
当时还是一个孩子的诸葛恪跪在地上说:“请给我一支笔,让我在上面添两个字。”孙权答应了。诸葛恪在上面续写了“之驴”两个字。
众大臣见了都欣慰地笑了,孙权也顺水推舟,把这头驴子赐给了诸葛恪。
很显然,孙权是在当众戏弄丑化诸葛瑾,但在“君叫臣死臣不敢不死”的封建社会里,作为臣子的诸葛瑾也无可奈何。好在他的儿子虽然年龄很小但机智过人,在他父亲名字的后面补充了两个字便化解了尴尬。
添改可以是添加词语,也可以是运用标点符号改动词义。
添加词语
添加词语可以在句前添加,也可以在句后添加。句前添加是在别人语句的前面填补上特定的成分,这一类比较少见。如明代浮白斋主人的《雅谑》中有这么一个例子:
张幼于厌倦每天有人来吃饭,便在门口贴了一张谜语:“老不老,小不小。羞不羞,好不好。”下面注明:“猜中许入。”
许多人都猜不出。王百谷猜道:“太公八十遇文王,老不老?甘罗十二为丞相,小不小?关上门儿独自吞,羞不羞?打开门来大家吃,好不好?”
张幼于大笑,开门迎接客人。
张幼于打的谜语由于文中没有交代,后人无从知道,故事中的王百谷也没有去猜测,而是在每句前都加上七个字,使其前后的意思能自圆其说。可笑的是:他居然反客为主,说主人拒绝吃白食者不害羞,弄得主人忍俊不禁。
明代张岱的《快园道古》卷五载:
解学士七岁时,就聪明过人。有一次,他家的一个亲戚拿着父亲的画像来到他家,解缙在画像上写了四个字:“图写禽兽。”亲戚和家里人看了都大怒不已。
解缙不慌不忙,在每个字后各加三个字,成了四句:“图公之像,写公之形,禽中之凤,兽中之麟。”
亲戚和家人看了非常高兴,对他的才气惊奇不已。
解缙运用的其实也是添加词语的办法。他先故意写出每句开头的第一个字,让人误解后再接着写,使辱骂变成了赞颂。
句后添加即在别人语句的后面加上特定的词语,这一类的用法最多。如清代独逸窝退士的《笑笑录》中载:
一个年纪很大的县太爷,在衙门前书写了“三不要”三个大字,并在底下注解说:“一不要钱,二不要官,三不要命。”
第二天早晨起来一看,见每行下面各添了二个字。“不要钱”后添了“嫌少”,“不要官”后添了“嫌小”,“不要命”后添了“嫌老”,非常可笑。
县官自命清廉,自我标榜,人们在他所写的语句后各加了两个字,便撕下了他的假面具,贪得无厌的嘴脸便暴露无遗,前后对照,引人发笑。
遭殃军,说得好,不要钱——嫌少,不怕死——嫌早,不拉夫——嫌老,不住民房——嫌小,爱国家——办不到。
这个例子在形式上与上面的例子完全相同,表现了人民群众对当时国民党中央军抓壮丁掠民财的嘲讽。
让我们来看一看清代小石道人的《嘻谈录·医诗》:
有一个人喜欢改现成的诗,自称擅长医诗,常常说古诗都有语病,必须经过他医治,才能完美。
有人问他:“杜牧的‘清明时节雨纷纷’这首诗,有什么毛病?”
他回答说:“这首诗太肥了,应该减肥。‘清明时节雨纷纷’,下雨何必尽是清明?只用‘时节雨纷纷’就行了。‘路上行人欲断魂’,行人不在路上在哪里?只用‘行人欲断魂’就行了。‘借问酒家何处有?’,这句下面五个字就表示询问,只用‘酒家何处有?’就行了。‘牧童遥指杏花村’,山下难道只有牧童没有别人?只用‘遥指杏花村’就行了。如此减肥,自然气爽神清。”
人又问他说:“‘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首诗有什么毛病?”
他回答说:“这首诗太瘦了,应该滋补滋补。‘久旱逢甘雨’,哪晓得旱了多久?必须改成‘十年久旱逢甘雨’。‘他乡遇故知’,究竟他乡有多远?必需是‘万里他乡遇故知’。‘洞房花烛夜’,花烛,人之常理,必须是‘和尚洞房花烛夜’。‘金榜题名时’,这是读书人分内的事,必需是‘监生金榜题名时’。如此滋补,自然更加突出强调。”
一外科医生听后说:“这个人擅自添减现成的诗作,弄得溃烂臃肿,待我用药医治,才能康复。”他说:“十年久旱遇甘雨,下的都是雪弹子。万里他乡遇故知,遇的乃是债主子。和尚洞房花烛夜,偏偏是个石女子。监生金榜题名时,台上演戏梨园子。”
那个自称擅长医诗的人在每句的前面各加了两个字,意在正向强调,而那个外科医生的补语则使语义向着相反方向转化,使人生的四大喜事化为乌有。
何香久、阿古拉泰编写的《百变鸿儒——纪晓岚的智慧人生》载:
皇上率领群臣登泰山,到了斗母宫,恰好赶上宫中新修建的一个佛堂,住持了因请求纪晓岚撰写一副对联,纪晓岚挥笔书写一联:
一笔直通,
两扇敞开。
许多女尼都面露恼怒之色,群臣也忍俊不禁,正在哄笑之际,只见纪晓岚已经捉笔在手,在已经写好的对联之下,各加了三个字,成为:
一笔直通西天路,
两扇敞开大千门。
众女尼转怒为喜,无不羡慕佩服纪学士的文才。
纪晓岚先写的对联似乎容易使人联想到男女的性器官,所以女尼面带怒色,群臣哄笑;在上下联各添加了三个字以后,不仅行文文雅,而且内容也很贴切。
改动标点
在不增减文字的基础上改动语义只有借助于标点符号,通过对标点符号的改动可以使语义前后大相径庭。
杨君游、王黎剑的《黑色幽默集》载:
一个财主想聘用一名私塾先生,许多人前去报名。财主想选留一名要求最低、要钱最少的,就让每个报名者写出自己所要求的条件。
其中一人写道:“无鸡鸭亦可无鱼肉亦可青菜豆腐不可少分文不取(古人写文章不点标点符号)”。
财主见这人好对付,便留用他教儿子,每天用青菜豆腐招待,私塾先生不满,就质问为何不按双方约定的条件办。财主说:“这条件是你自己写的:‘无鸡鸭亦可,无鱼肉亦可,青菜豆腐不可少,分文不取。’怎么说我不按约定办呢?”
私塾先生说:“你念得不对,我写的是:‘无鸡,鸭亦可;无鱼,肉亦可;青菜豆腐不可,少分文不取。’你只给我豆腐吃,鸡鸭鱼肉一点没有,还不给工钱,怎么叫按条件办呢?”
中国古代的文言文没有标点符号,只有句读,因而一些有歧义的句子便给人留下了改动的机会。私塾先生就是利用这一点在应聘中取胜,最后还戏弄了财主。
潇洒、王文钦、徐智策的《幽默心理学》载:
有一个人到朋友家去作客,久住不走。适逢天雨,主人不便当面逐客,只好留个字条:“下雨天留客天天留人不留。”客人一见,拿起笔来在便条上这样标点:“下雨天,留客天,天留人不?留!”
主人的意思是“下雨天,留客天,天留人不留。”可见主人这张留言是在下逐客令。而客人则反其意而用之,把它改成意为留客。
潇洒、王文钦、徐智策的《幽默心理学》载:
一个教师发现学生背地里写了这样一句骂自己的话:“Johnsaystheteacherisadonkey(约翰说先生是驴)”,教师拿起笔来自句中加上两个逗号,于是成了“John,saystheteacher,isadonkey。”
英文标点的改动与汉语有异曲同工之妙。本来是“约翰说老师是驴”,那位教师加了两个逗号后变成了“老师说约翰是驴”。
综上所述,添辞是一种借题发挥,常言道:他山之石,可以攻玉。将别人的话信手拈来,加以点化,往往能收到出人意料的效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