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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章 曲解:歪曲语意的幽默技巧

所谓曲解,就是说话人在合适的场合,有意对语句的意思作歪曲的解释,这种修辞手法,常常能收到很好的幽默效果(见袁本良先生的《曲解生趣》,《修辞学习》1982年第2期)。

根据曲解的特点,可以把曲解分为谐音曲解和语义曲解两类。

谐音曲解

即利用音同或音近的词语来曲解语意。如明代浮白斋主人编撰的《雅谑》里有一个《园外狼》的幽默故事:

北宋大臣石中立做员外郎时,曾经与同事一起去皇家的南园观看园中饲养的狮子。同事说:“皇上每天花费五斤肉来饲养它,我们的待遇反而不如它。”

石中立说:“你说得对,我们做的官,都是员外郎,园外狼怎么能跟园内狮相比呢?”

众人大笑。

石中立是针对同事发出的当官的待遇不如狮子的慨叹所作的回答。他把“员外郎”曲解为“园外狼”,然后再借题发挥,将“员外郎”与“园内狮”进行比较,这样,互不相关的人和狮子被放在一起相提并论。

相声《歪批三国》里有这么一段:

甲:周瑜在临死的时候,仰面长叹,说了一句。

乙:说什么?

甲:说:“既生瑜,何生亮?”这就是说,季氏老太太生了周瑜,何氏老太太生了诸葛亮!

乙:哎,不对,人家是说既然生周瑜,何必再生诸葛亮!

甲:我就这么体会。

乙:好!那张飞他姥姥家姓什么?

甲:你没看老太太管孩子,不有那么一句吗:“你这孩子,总出去惹祸,真是无事生非!”这就是吴氏老太太生的张飞。

在这段相声中,先对“既生瑜,何生亮”这句进行了曲解,把既然的“既”曲解为姓氏“季”,把疑问代词“何”曲解为姓氏的“何”。然后又对“无事生非”作了曲解,把“无事”曲解为“吴氏”,把是非的“非”曲解为张飞的“飞”。

当今的独生子女被称为“小皇帝”、“小公主”、“小太阳”,此话不假,如下面的例子:

有一个小女孩,在《爸爸、妈妈、我》的作文中就曾这样写道:“在我们家里,妈妈是月亮,爸爸是地球,我是太阳。月亮绕着地球转,地球绕着太阳转。”由于娇生惯养,她批评起父母来毫无顾忌。

一次,她的父亲批评她说:“我们家的女儿越来越不像话了,动不动就教训父母。”谁知她却撒娇说:“当然不像画了,如果像画就贴到墙上去了。”

这个小女孩,利用语音相同的条件,故意把“话”曲解为“画”,然后借题发挥,以此和父亲斗嘴撒娇。

贾斌先生主编的《机智与幽默》中载:

有一个教书先生刚教了一半,东家就要来检查教学。先生怕露丑,预先嘱咐学生说:“明天考试时,我出‘紫袍’,你对‘金带’,可别忘了。”

次日,东家与先生对饮,东家请试一试。先生出“紫袍”,学生对“金带”。先生大喜,说:“我没说错吧?他能对了。”

东家心里想:师生可能暗中商定,得我亲自出对才算。于是指着碗内的金针菜出“黄花”,这孩子仍对“金带”。东家说:“这回可露底了吧?”

先生忙掩饰说:“东家,您耳朵听力不好,他刚才是说‘青菜’。”

东家说:“金带和青菜,果然容易听错,我再出一对,如能对便不错。”随手指佐味的花椒出对,回答仍是“金带”。

东家笑着说:“这回可掩盖不了了吧?”先生旋即答道:“哪里呢,他刚才是说‘荆芥’。”

东家无奈,又指堂上所画吕仙像,出“神仙”,这个弟子仍对“金带”,先生赶紧以“精怪”为他搪塞过去。

东家穷追不舍,复指墙上春帖“丙辰”年号,这个学生却一意孤行,照答“金带”不误,先生最后以“丁亥”代对之,终于使东家不再提问。

教书先生利用语音上的相似,不断地将“金带”曲解为“青菜”、“荆芥”、“精怪”、“丁亥”,以便与“黄花”、“花椒”、“神仙”、“丙辰”相对,曲解之中,显示出先生随机应变的本领。

语义曲解

利用一词多义或一字多义来进行曲解。

如敦煌本《启颜录》中记载了北齐高祖时石动筒的幽默故事:

北齐高祖时,有一年四月八日,举行斋会,请大德法师讲经,允许别人和法师辩论。石动筒问:“今是何日?”

僧人回答道:“是佛生日。”

石动筒说:“难道日(太阳)是佛的儿子吗?”

僧人改口说:“今日佛生。”

石动筒又反问:“难道佛是日的儿子吗?”

在场的人听了他的话都大笑起来。

“是佛生日”意思是“是佛出生的日子”,石动筒故意把它曲解为“是佛生下了日(太阳)”;“今日佛生”的意思也是“今天佛出生了”,石动筒把它曲解为“今天的这个日(太阳)生下了佛,”从而引得听众大笑。再如现代一则幽默故事:

文革中,一小学教师的妻子跟造反派头子关系不明不白,丈夫一怒之下打了妻子。后来造反派头子专门为此召开了批斗小学教师的大会,他的妻子第一个跳上台控诉道:“他不把我当人看待,而是当作他的私有财产。”那个时代讲究斗私批修,沾上一个“私”字便是一条罪状。

接着,一个下放学生也上台批判:“你也是个读书人,是人民教师,怎么能把你的老婆当成私有财产呢?你的错误是严重的,必须彻底认罪。我警告你:今后一定要把你的老婆当成公有财产,否则,只有死路一条。”

小学教师的妻子所说的“私有财产”是个比喻的说法,它是作为与人的对立物而言的。下放学生故意把它曲解为字面意思,当作“公有财产”的反义词语,这样就把一个本来很严肃的批斗大会化为一场闹剧,名义上是批斗小学教师,实际上是引逗群众哄笑,转移目标,同时也对小学教师的妻子进行了有力的嘲讽。

张在新、张再义两位先生的《中国名人辩才趣闻》中载:

1945年,广东漫画家廖冰兄的漫画《猫国春秋》在重庆展出,有人请他和郭沫若等人吃饭。席间,郭沫若问廖冰兄:“你的名字为什么那么古怪,自称为兄呢?”

画家王琦代为解释:“其妹名冰,故用此名。”

郭听后微笑道:“啊!这样我明白了,郁达夫的妻子一定叫郁达,邵力子的父亲一定叫邵力。”

几句话说得大家哈哈大笑。

郭沫若故意借题发挥,望文生义,对郁达夫、邵力子的名字做了歪曲的理解,从而形成了幽默的表达效果,营造出生动活泼的人际氛围。

曲解这种修辞手法外国人也用,如美国总统林肯就有过这样的逸闻趣事(见李春生、戚致功的《世界名人幽默精品》):

林肯是美国历任总统中最有幽默感的一位,而且有时还自嘲。人们都知道林肯的容貌是很难看的,他自己也知道这一点。

一次,他和斯蒂芬·道格拉斯辩论,道格拉斯说他是两面派。林肯答道:“现在,请听众来评评看,我如果还有另一副面孔的话,我会戴着这副面孔吗?”

道格拉斯所说的“两面派”是一个比喻性的词语,林肯故意把它曲解为字面意思,用来自我解嘲,拿自己的长相开玩笑,从而赢得了听众的同情。

下面再说说曲解所适用的场合:

1.幽默逗笑

如唐代高怿编撰的《群居解颐·优人滑稽》中记录了如下一件事:

唐代咸通年间,优人(以舞乐作谐戏的艺人)李可及滑稽诙谐,他的表演远远超出他的同行,虽然不能极尽讽喻之能事,但是机智敏捷,人才难得。

曾经有一次,恰好是皇帝的寿辰,宫中举行庆典。等和尚和道人讲法论经完毕,就轮到歌舞杂技人表演节目。这时,只见李可及穿着古儒生的衣服,宽袍大带,在讲坛入座,自称能公平地评论佛、道、儒三教。

和他并排而坐的人问:“既然说你精通儒佛道三教,那么请问释迦牟尼是什么人?”

李可及说:“是妇人。”

问的人诧异地说:“何以见得?”

李可及说:“《金刚经》中说:‘趺坐而坐’,如果不是妇人,哪来的丈夫坐了然后儿子再坐呢?”皇帝听了为之一笑。

又问:“太上老君(即老子,后被尊为道教始祖)是什么人?”

可及又说:“是妇人。”

问的人更加不明白了,李可及解释说:“《道德经》上说:‘吾有大患,为吾有身,及吾无身,吾有何患。’倘若不是妇人,哪里还用担心有身孕呢?”皇上大为高兴。

又问:“文宣王(即孔子)是什么人?”

可及说:“也是妇人。”

那人问:“何以知之?”

可及回答:“《论语》中说:‘沽之哉,沽之哉,我待价者也。’如果不是妇人,为什么要‘待嫁’呢?”

皇帝极为高兴,赐予他很多东西。

《金刚经》中的“趺坐而坐”本意是指佛教徒盘腿端坐的姿势,左脚放在右腿上,右脚放在左腿上。李可及利用谐音把它曲解为“夫坐儿坐”,进而作出推论:“释迦牟尼是妇人”。《道德经》(即《老子》)中“吾有大患,为吾有身”本意是指“我有大的忧患,是因为我有形体”,李可及故意根据“身”的最初意义——身孕(怀孕),把作为“形体”的“身”曲解为“身孕”,进而说太上老君也是妇人。《论语·子罕》中的“沽之哉,沽之哉,我待价者也。”这句的本来意思是:卖了吧,卖了吧,我在等待好价钱(出售)呢!孔子在这里通过打比方,表达了自己渴望统治者赏识,以便实现自己政治抱负的愿望。李可及用“价”和“嫁”的谐音来开玩笑。

2.戏弄别人

如明代冯梦龙辑录的《古今谭概·儇弄部》中的这么一个例子:

黄冈王梦泽太史喜欢戏谑……有一个人生了酒糟鼻子,王梦泽说:“把油梳子烤得炽热擦患处就可以治好。”那个人用了这个方法,鼻子却更红了。他去问王梦泽,王梦泽回答说:“我只知道苏子(苏轼)游赤壁罢了!”

“苏子游赤壁”与“梳子油赤鼻”谐音,王梦泽正是利用这语音上的相近进行曲解,使对方受骗上当的。

3.辩白自己

《清史稿·纪昀传》里记载了这样一件事:

有一天,乾隆信步踱至书馆,当时正值盛夏,酷暑难当,纪昀生得肥胖,更是热不可耐,于是就光着膀子盘起辫子,坐着校书。偶一抬头,看见乾隆进来,穿衣不及,就躲到书案下面。不料乾隆已经看见,故作不知,吩咐馆中人照常工作,他却故意到纪昀书案旁坐着看书。

纪昀躲在下面,隔了很久,实在忍不住。听听没有动静,就探出头来问道:老头子走了吗?话方出口,就看见乾隆俨然端坐,这一惊非同小可,他只好出来穿好衣服叩头谢罪。

乾隆说:“别的罪都可原谅,你为什么叫我老头子,说得出道理可以免死,说不出道理罪加一等。”

纪昀不慌不忙,从容回答说:“老头子三个字,是京中人对皇帝的通称,并非我的杜撰。皇帝称万岁,岂不是老?皇帝居万民之上,岂不是头?皇帝是天子,所以称子。”如此妙解,连乾隆也不得不为之解颐了。

纪昀联系皇帝的身份、地位,对“老头子”三个字分别加以曲解,真可谓天衣无缝,妙语如珠,把本来对皇帝不敬的称谓变成称颂,从而避免了杀身之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