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思是:“谷口刮着大风,大风夹带大雨。又恐又怕的时候,只有我和你。如今富裕安乐,你却弃我而去。”爱情本是奢侈品,即便贵为天子也一样,在战乱年代收获爱情,弥足珍贵。光武想起这段往事,他强烈表达自己决非负心人,不会忘旧情。类似的表达,也出现在光武和冯异,朱佑、严光之间。有一次光武和名儒宋弘闲谈,因湖阳公主新寡,湖阳公主看上了宋弘,因此光武有意说:“谚言贵易交,富易妻,人情乎?”试探宋弘的态度。宋弘事先已知,就正色答道:“臣闻贫贱之知不可忘,糟糠之妻不下堂。”宋弘的话掷地有声,也触动光武心事。之后,他再三寻访过去的学友严光,一定让他来当官。同时让他觉得更不能辜负阴贵人,他追授阴贵人父亲阴陆为宣恩哀侯,弟阴为宣义恭侯,弟阴就嗣哀侯。阴氏母弟尸柩在堂,令太中大夫拜授印绶,如在国列侯礼。最后安慰道:“魂而有灵,嘉其宠荣!”
《后汉书·天文上》说:这年七月乙丑,金犯轩辕大星。十一月乙丑,金又犯轩辕。轩辕者,后宫之官,大星为皇后,金犯之为失势。是时郭后已失势见疏。在光武同情怜爱阴氏的同时,已动了废后之心,但是废后事关重大,光武仍然在克制。
阴贵人的弟弟阴兴深明大义并没有接受封赏,一次光武召来阴兴,欲封之。阴兴坚决辞让,说自己无“先登陷阵之功,而一家数人并蒙爵土,令天下觖望,诚为盈溢。”。后阴贵人问其故,阴兴回答得好:“贵人不读书记邪?‘亢龙有悔。’夫外戚家苦不知谦退,嫁女欲配侯王,取妇眄睨公主,愚心实不安也。富贵有极,人当知足,夸奢益为观听所讥。”阴贵人问得也有理,孟子说:“仁人之于弟也,不藏怒焉,不宿怨焉,亲爱之而已矣。亲之欲其贵也,爱之欲其富也。封之有庳,富贵之也。身为天子,弟为匹夫,可谓亲爱之乎?”(《孟子·万章章句上》)。阴贵人被他的言语打动,深自降挹,再不为宗亲求位。
光武本人通音律,也喜射猎,建武九年后,光武年事已高,对娱乐渐渐乏味,又在朝臣的劝谏下,把精力都用在论经上,光武对郭后的感情也越来越平淡,越是遭遇冷遇,郭后越不能自律,不修身养性,反而“怀执怨怼,数违教令,不能抚循它子,训长异室。宫闱之内,若见鹰鹯”。孔子说:“惟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近之则不逊,远之则怨。”这类现象是小资女子的共性,从不平到愤懑,从怨怼到最后把怨毒迁怒于弱子,读过张爱玲小说的大概都忘不了这类形象。然而越是这样,夫妻感情越无法挽回,《后汉书·天文上》说“十五年正月丁未,彗星见昴,稍西北行入营室,犯离宫”。又说“彗星入营室,犯离宫,是除宫室也。是时郭皇后已疏。”
建武十七年,赵公刘良薨,光武在二三月间,中风发疾,苦眩甚,不能动摇。后勉强归章陵乡里才病愈。光武不得不忧虑身后之事。光武在“废后诏书”里公然斥责郭氏“既无关雎之德,而有吕、霍之风,岂可托以幼孤,恭承明祀。”这样的训斥不为不严厉。以光武一贯为人,这种指责应该是真实的,他担心戚夫人母子的惨剧在他身后重演。同时,他在建武十七年冬十月辛巳“废后诏书”里再次提到:阴贵人乡里良家,婚姻之时我还很微贱。‘自我不见,于今三年。’三年是从更始元年六月俩人新婚燕儿就被迫分离到建武元年十月两人重逢,有两年多的时间。
“自我不见,于今三年”这句诗出自《诗经·豳风·东山》,表达从征兵士还乡,途中想象家乡田园荒芜,妻子苦盼夫归。内容如下:我徂东山,慆慆不归。我来自东,零雨其濛。鹳鸣于垤,妇叹于室。洒扫穹窒,我征聿至。有敦瓜苦,烝在栗薪。自我不见,于今三年。
这段诗表达妻子在家日子过得艰难,苦等丈夫不归。光武重提往事是表达他终于能弥补对阴贵人的亏欠了。他决定立阴氏为后,“宜奉宗庙,为天下母。主者详案旧典,时上尊号”。阴氏以儒家养性之德最终赢得本属于她的位置。阴皇后在位时,性恭俭,多矜慈,少嗜玩,不喜笑谑。据《后汉书》记载:阴皇后“七岁失父,虽已数十年,言及未曾不流涕。帝见,常叹息。”皇后仁孝,又勾起了光武同病相怜。
班昭以后编《女戒》对女子在夫妻关系中的责任有系统的论述,她在宣传夫尊妻卑的同时,也有维护婚姻,保护女性的目的。她在《女诫》中告戒,夫妻之间的互敬互爱才是夫妻关系得以长久维持的重要原因,“夫敬非它,持久之谓也,夫顺非它,宽裕之谓也”指的就是这个意思。因为“夫妇之好,终身不离”又说:“夫为夫妇者,义以和亲,恩以好合,楚挞既行,何义之存?谴呵既宣,何恩之有?恩义俱废,夫妇离矣。”对比郭后和阴后的不同结局,不得不对此表示信服。
汉明帝性孝爱,在永平十七年正月,光武已去世十七年,阴皇后也已去世十年。汉明帝谒原陵,夜梦先帝、太后如平生欢。醒来后,悲不能寐。这是古人的天伦之乐,很平淡,很感人。
皇后被废,按春秋之义,“母以子贵,子以母贵”。太子刘强的地位就不保了。郅恽劝太子道:“久处疑位,上违孝道,下近危殆。”劝太子让位,刘强仁孝,屡次通过左右及诸王陈其恳诚,光武不许,一直过了两年,太子又屡屡请求,光武考虑到社稷继承人应该有更合适的安排,终于同意了。
新太子是刘阳后改名刘庄,是阴后所生,刘庄从小就聪明过人,容濬壮丽,十岁能通春秋,光武奇之。数以政问之,应对敏达,谟虑甚深。建武十一年,发生“度田”风波。“度田”是朝廷组织丈量土地,但是各地多不以实,户口年纪互有增减。一次光武见陈留吏牍上有书,上书“颍川、弘农可问,河南、南阳不可问。”光武盘问小吏,小吏不肯实说,说是从街上得到,不明白何意?光武怒。这时刘庄才十二岁,在帷幕后面说:“小吏受郡里指使,要在垦田上做手脚。”光武问为什么,刘阳答道:“河南帝城,多近臣,南阳帝乡,多近亲,田宅踰制,不可为准。”光武令虎贲将盘问小吏,小吏乃以实告,正像刘庄所言。
建武十九年,妖巫维汜弟子单臣、傅镇等,妖言相聚,入原武城造反。臧宫将最精锐的北军及黎阳营数千人围攻不下,士卒多死伤。光武问公卿诸侯王问方略,都说:“宜重其购赏”。时刘庄为东海王,说:“妖巫相劫,势无久立,其中必有悔欲亡者。但外围急,不得走耳。宜小挺缓,令得逃亡,逃亡则一亭长足以禽矣。”光武认为很对。当即命令臧宫撤围,贼众立刻逃散,于是斩了单臣、傅镇。再次证明刘庄有过人的治国才能。
建武二十七年,刘庄已经立为太子,这时南匈奴已经归附汉朝,北单于也派使者请求“和亲”。光武召集群臣廷议,争论很久没有解决。最后刘庄说“南单于新附,北虏惧于见伐,故倾耳而听,争欲归义耳。今未能出兵,而反交通北虏,臣恐南单于将有二心,北虏降者且不复来矣。”帝然之,告武威太守勿受其使。
无疑,刘庄是个合格的继任者。《艺文类聚卷十二》引《东观汉记》说刘庄:“温恭好学,敬爱师傅,所以承事兄弟,亲密九族,内外周洽,世祖愈珍上德,以为宜承先序。”
建武十九年六月光武改立刘庄为太子,废太子刘强给以最高的封赏。他发诏书说:“皇太子强,崇执谦退,愿备藩国。父子之情,重久违之。其以刘强为东海王。”在原有东海郡之外,又“兼食鲁郡,合二十九县。赐虎贲旄头,宫殿设钟虡之县,拟于乘舆。”礼遇和太子不差。
更立太子没有引起朝臣反目,皇亲对立,废后和废太子都以善终,廷臣无一人诛遣者,这实属难得。这是由于刘庄、刘强都以孝悌之心待人,处事恭谨。刘强数次上书让还东海。永平元年,刘强病重,阴太后、明帝派中常侍带太医乘驿车看病,道上络驿不绝。刘强临死留给明帝遗书感人肺腑:臣蒙恩得备蕃辅,特受二国,宫室礼乐,事事殊异,巍巍无量,讫无报称。而自修不谨,连年被疾,为朝廷忧念。
痛失皇位的贤明太子
说起这个太子,就有点意思了,对于皇位,许多皇帝的儿子都是想尽办法来夺取,甚至不惜兄弟相残,逼宫等等采取残忍手段,而东汉太子刘强,却将太子位当炸药包似的扔掉,当自己好不容易辞去太子之位做了东海国国王,又觉的自己的领地太大,又开始不停地上书请求缩小辖区范围,等到刘强病逝后,葬礼又是非常的古怪:一方面是汉明帝刘庄特许以皇帝的仪仗为刘强举行葬礼,这在中国历史上是绝无仅有的,另一方面刘强的陪葬品和平常百姓一般,非常寒碜。如此的反差,原因何在?而甩掉太子位的刘强无官一身轻,本可安享荣华富贵,为什么年仅34岁就抑郁而死,其中是否另有隐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