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没过两年,王莽通过钻营,被策封为安汉公。他的爪牙甄阜也因拍马屁有功,被升为南阳郡守兼大将军,统兵十万。这伙人狼狈为奸,对皇室宗亲加紧迫害。
刘秀这一宗脉,属他季父刘敞官最大,拜为舂陵侯。王莽和甄阜见一时找不到小小南屯令刘钦的岔子,又打上了刘秀季父刘敞的鬼主意,假传圣旨说舂陵一带富饶无比,为了填补国库空虚,提前3年按一分土地交纳三分捐税,少一个子儿,以抗旨论罪。
刘秀的季父刘敞见辖地遭旱灾,河水干涸,田地龟裂,蝗虫成群结队,遮天盖地,眼睁睁看着大片大片绿油油的稻苗被虫吃了、枯死了,心里像刀绞一般!偏偏这个时候,那个不顾百姓死活的瘟神郡守甄阜发出告示,要加征新税。他心里明白这是王莽一伙人故意想借天灾来制造人祸,急得没办法,找到刘钦进行商议。
老哥俩想来想去,没有丁点儿应急的主意,愁得连饭都咽不下。
刘秀从两位长辈嘴里听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见大人们一筹莫展,趁献茶的时候对季父说:“直接向朝廷禀告灾情不就得啦!”
刘敞摇头直叹气:“唉,到底还是小孩子,如今王莽一伙人把持天下,圣上年幼,直接向朝廷禀告还不是禀告到王莽那里,万一他做下手脚,治个欺君之罪,我们就会被满门抄斩啊!”
刘秀道:“那季父就率灾民到南阳郡去呈请灾情,请求免去新税吧!”
刘敞又道:“那甄阜是杀人如麻的刽子手,一天不见血手就痒。他如果谎称聚众造反,大开杀戒,那不是白白送死吗?”
刘钦挥挥手道:“小孩子莫在这里瞎岔大人们的事!”
刘秀说:“父亲没听说过一首民谣吗?”
刘钦不解地问:“什么民谣?”
刘秀道:“舂陵一带遭灾,到处都流传着‘火龙造孽,青虎行凶;颗粒无收,十室九空;收捐逼税,天塌窟窿’的民谣哩!”
刘钦的脑瓜还没转过弯儿来。
刘敞多次听到这首民谣,问道:“贤侄,这首民谣跟那捐税有什么瓜葛?”
刘秀嘿嘿一笑,道:“季父真是个实心人,您仔细想一想,那民谣说灾情十分严重,再收捐逼税,连天都要塌窟窿,王莽一伙派风俗采访使,不是到处搜集顺天的民谣吗?这要是传到京城里,那不是自己打自己的嘴巴吗?甄阜手握刀把子,激起灾民造反,他也担当不起!只有当众呈请灾情,谅他也不敢怎么样!”
刘敞思虑了半天,道:“贤侄一番话启发了我,眼下只有想办法让甄阜自己收回成命才能解围啊!”
刘钦直摆头:“要那屠夫收回成命,谈何容易!”
刘敞道:“刚才贤侄说的那首民谣太妙了!我将此民谣奏明皇上,请求减去舂陵的那些捐税,再当面向甄阜呈请灾情,想办法让王莽一伙的奸计落空。”
刘钦道:“靠首民谣去斗奸臣,太玄啊!”
刘敞道:“我思虑再三,虽说王莽权倾朝野,皇上年幼,金殿之上没有皇帝发话,谁也奈何不了我这位侯爷!况且这民谣其实是首儿歌,年幼的皇上一听就懂,我将这民谣一式两份,一份奏明圣上,一份奏明王太后,就是王莽进馋言,没有王太后懿旨,王莽也不敢砍下我的脑袋。”
“那甄阜那边如何处置?”刘钦问。
刘敞道:“我想借那首民谣,来个反面文章正面做,施计讨得郡守批文,将他催捐逼税的布告抵消掉。”
刘钦问:“有何妙计?”
刘敞道:“甄阜贪财如命,我装着送礼的样子,与他巧妙周旋,只要公文讨在手,再呈明灾情,晓以厉害,他就是翻脸不认人,已给他造成说不清的口实,到时候既好为自己辩解也好参他一本,让他脱不了干系!”
刘钦道:“这是去老虎头上捋须啊!”
刘敞道:“刀都架到脖子上了,就是龙潭虎穴也得去闯一闯!况且我堂堂一个舂陵侯,他也只能在暗中使坏,明里抓不住错处也不敢把我怎样!”
“还是小心为好!”
“我想个堂皇的理由,率众去宛城,会会那甄阜。”
刘秀长这么大,还不知道南阳郡首府宛城是什么样子,当下央求道:“季父带我一起去好吗?”
刘钦喝道:“你季父这次去宛城,凶多吉少,你凑的哪门子热闹?”
刘敞想到刘秀年少脑瓜灵光,就对刘钦道:“就让小三子和我一起进宛城吧,一来开开眼界,二来大小也是个帮手。”
刘钦忧虑道:“此行非同小可,不是儿戏,一个小孩子只怕帮不了什么,还要添乱哩!”
“小三子既能施计落水救百姓,也能斗败郡守助季父啊!”
刘钦想到刘秀毁掉南阳功曹“那子民册”的那档子事,就答应刘秀随季父进宛城。
刘敞怕刘秀一人孤单,就找来外孙朱福前来结伴。
刘敞选在六月初六龙晒衣的日子,率众以向龙王求雨的名义,秉香拿烛,扯旗放炮、敲锣打鼓向宛城进发。
临行前,刘敞找来十几个壮汉,随队挑着鼓鼓囊囊的麻袋。刘秀和朱福也搬来两个箱子。
刘敞问:“这箱中装的何物?”
“是我们逮的一些蝗虫。”
“你们搬这些蝗虫干什么?”
刘秀不慌不忙地说:“季父尽管放心,这献蝗虫也是在帮舂陵减捐税哩!”
“莫瞎闹!”
“郡守要是怪罪下来,你就说我和朱福哥是你的马僮,全赖在我一个小孩子身上。”
刘敞揣着颗忐忑不安的心,率众上了路。
刘秀和朱福扶着两箱子蝗虫紧随其后。
郡守衙门内,还没等刘敞向甄阜施礼,甄阜劈头就问:“舂陵侯,你今日是来交捐税的吗?”
刘敞道:“交捐税还没到期,我是率众求雨,特借郡守大驾领头祭天,以求甘霖,二是亲自禀告舂陵一带原先稻苗确是长得很旺,只因火龙造孽,青龙行凶,于今收成难保,特备薄礼,请郡守主持公道,全免旧欠,取消新征,严惩凶顽,以佑子民。”
甄阜两眼直瞄着堆在大堂下的几十只麻袋和两只箱子,心里乐滋滋的。他心想,你刘敞还算识相,送了这么多的礼物就暂且放你一马,立马唤过功曹,道:“传本郡守的话,速速捉拿火龙、青虎归案,新旧捐税暂收,就依舂陵侯所请。”
甄阜一边说,书办一边记。
甄阜说完,书办也写完,上堂盖了郡守大印,交给了舂陵侯刘敞。
甄阜当即又吩咐功曹,将礼物验验,收入仓库。
功曹打开几只麻袋,里面全是晒枯的稻苗,捏捏其他麻袋,莫不过此物,急忙向甄阜禀告。
甄阜一听,气得七窍生烟,指着鼻子斥责刘敞道:“你仗着皇室宗亲,竟敢戏弄本官!我这几天没杀人手痒,你撞在我手里休得走脱!左右,把舂陵侯拉到十字街口斩首示众!”
郡守衙内兵丁们一拥而上,把刘敞捆绑起来。
刘敞心想:这下子可完了!终究逃不脱王莽奸贼的魔爪!自己这样死去也就罢了,那小侄儿刘秀和外孙朱福该怎么办呢?
此时,衙门外传到一阵子吵闹声。
把门的兵丁跑进来禀报道:“启禀郡守大人,现有舂陵侯的两位马僮在外大喊冤枉,还要面见大人,请定夺!”
甄阜感到奇怪:“小小的马僮,竟敢闯郡守衙门,胆子真不小啊!抓住他们的把柄,就可将舂陵侯三族齐灭!”他想到这里,就发话道:“将他们带进衙来!”
守门的兵丁将两个马僮带进大堂,功曹一看,那马僮正是和自己同时落水的刘秀和一个不认识的孩子。他连忙向甄阜禀报道:“启禀大人,来人其中一个是舂陵侯的亲侄子,他冒充马僮,又在欺骗大人,请一并拿下。”
刘秀说:“大堂之上,我是替季父喊冤的。不晓得我季父身犯何罪,要被斩首?”
甄阜说:“只因刘敞戏弄朝廷命官。”他就把前面发生的事说了一遍。
刘秀听罢,指着朱福说:“我季父是前来恳请郡守大人以佑百姓的,他为呈明灾情,才让百姓挑来大量枯死的稻苗以作佐证,哪是有心欺骗大人呢?”
“为何他声称送礼?”
刘秀道:“舂陵遭灾,我季父虽贵为侯门,却连个马僮都请不起,来向郡守禀告,只好让我这侄儿和他外孙来牵马,那百姓过的是什么日子就可想而知了!眼下到处都流传着‘火龙造孽,青虎行凶;颗粒无收,十室九空;催捐逼税,天塌窟窿’的民谣。我季父怕‘天塌窟窿’,才率众请郡守一同求雨的,何罪之有?”
甄阜见小刘秀侃侃而谈,替刘敞辩解,急忙喝道:“你叔侄俩,我看是一路货色!你季父慌报灾情罪不可赦!我问你,那‘火龙造孽,青虎行凶’是什么意思?”
刘秀道:“我季父前番控告火龙、青虎,郡守大人不是批了文书要严惩吗?那枯苗本是火龙所害,青虎就是蝗虫呀!我季父说送礼,送的就是凶手和罪证。现有了罪证还没惩办凶手,郡守大人就不问青红皂白地治我季父的罪!实话告诉你,我季父已将上述民谣和凶手罪证用八百里加急向当今圣上和王太后禀报了,你不惩凶,当心朝廷怪罪下来难收场!”
甄阜被挫了气焰,忙吩咐兵丁:“将凶顽带上来!”
兵丁们将刘秀和朱福带的两只箱子抬进大堂,打开箱子,那些饿急的蝗虫忽闪闪地朝外钻,转眼工夫,大堂上下蝗虫乱飞。
甄阜满头满身全是蝗虫。
功曹被蝗虫咬了耳朵,钻进了公案。
一班兵丁连打带赶,好不容易才将蝗虫驱散。
甄阜亲见枯死的稻苗和厉害的蝗虫,想到刘敞又将民谣上报给了朝廷,这事逼急了,刁民一造反,局面收拾不了,反而影响了自己的前程,只得传令释放舂陵侯刘敞。当堂斥责刘敞道:“我现在才明白,你绕着弯子向我报灾情,还用上报朝廷来压我。本郡守念你爵位在身,为戒今后,着舂陵一带提前半年交齐新税。”
刘敞拍拍胸脯,道:“郡守大人的批文在此,你说话哪能不算数?”
甄阜这才知道中了刘敞反面文章正面做之计,后悔不迭,但一时又无办法,只得让兵丁将刘敞一干人驱出宛城。
事后,甄阜将此事禀告了王莽,王莽也正为刘敞向皇上和王太后用民谣报告了灾情而恼怒,借机舂陵侯无功于社稷,奏请夺去侯爵,降为子爵,食孤卿禄!
小皇帝慑于王莽权势,只好将刘敞降为子爵。
刘敞见刘秀急中生智,危难中敢挺身而出,从此以后,更加钟爱这位小侄子了。
朱福经过郡守衙门那阵势,对刘秀十分佩服,事后对刘秀提道:“那天在大堂上,那个满脸横肉的郡守还辩不过你哩,更有那个帮凶功曹,我瞧见他一见你就心虚,不知何故?”
刘秀打趣道:“那个甄阜是个只知杀人胸无点墨的草包,谈他就恶心。至于那功曹嘛,我早就把他耍得有苦说不出,若将他的事抖落出来,那顶官帽早就被摘了,焉能不心虚!我倒是见你平日里十分灵光,到了节骨眼上咋没词了!你要是见机生情,在功曹钻桌子时学几声狗叫,羞侮他一顿才好玩哩!”
朱福一指刘秀的脑门:“为兄痴长几岁,哪有你这小脑袋瓜灵活哩!”
刘秀得意地抱住朱福笑成一团。
☆刘秀:东汉光武中兴的明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