绿柳乡外,赵夏、杨大胆、柳下退三人将鞍具给马套上,这三套鞍具是赵夏让武强加做的。木芯皮革打造,外层加上麻布丝絮坐垫,两边高中间低是典型的高桥鞍,一对简单的铁制马镫用最结实的麻绳系着,跟鞍具连成一体。
这样一来整副马具都已经齐备,虽然看不出什么特别的大名堂,却足足进步了一两百年。
兴奋之余赵夏左脚踏在马镫上,轻轻一发力就跃上马背。
“哧溜溜!”被套上了鞍具后烈马感到一阵不适,稍稍缓过来后又开始蠢蠢欲动。
赵夏一夹马腹,驾驭着烈马发向外跑去,任由它狂奔疾驰。
呼吸者凉风,感到迎面而来的清爽,还有迅速变换的景致,赵夏有种大声喊出来的冲动,这是人类对速度追求本能的冲动,就如后世的急速飙车。
不知过了多久,烈马仿佛知道再也拜托不掉这鞍具的束缚,最终在一个小丘上停下来。
“你毛色青白相间,就叫‘青霜’吧!”赵夏拍拍青霜马的脖子,“王汾的赠马之举确实高明,我虽然不会屈居他之下,但游猎的邀请却不好推辞。”
过了一阵,杨大胆、柳下退两人拍马赶上,他们两人骑的是很普通的马匹,但有了齐全的鞍具后,操控自如了许多。
三人朝着大道而去,赵夏远远地就看到六骑在停在道边,有五个骑士身穿秦军的绛色绒衣,剩下一人穿黑色武士服的正是王汾。
“王兄久等了!”赵夏在马上拱手道。
“不妨,咱们这就赶去骊山苑!”王汾说完带着赵夏几人策马跑在官道上,他们穿着绒衣又有行军牌符,可以毫无忌讳地跑直道。
“骊山苑在孝公时已经开辟,经历代修葺完善,如今是宫、苑一体的园林,仅次于上林苑!”王汾给赵夏解释道,试图舒缓之前尴尬的气氛。
“骊山寿陵正在施工,难道对骊山苑没有影响么?”赵夏问道,他也是远远眺望过骊山的皇陵工程,那些林苑和皇陵乃是禁地,擅入者轻则驱逐判罪,重则杀无赦。
“骊山指代的范围大得很,寿陵只是一部分,跟骊山苑没有冲突。”王汾说着似乎不愿提及骊山皇陵,于是说道:“这骊山苑中除了供人马歇息住宿的宫殿楼房,还有‘虎苑’‘豹苑’‘熊苑’等专门豢养珍奇猛兽的地方,待会你可不要脱离大队独自跑远了。”
赵夏点点头:“不知这次有谁一同游猎?”
“诸大臣中,除了我父亲外,只有几位大人恩准于骊山游猎,所以今日就我王家之人。”王汾满是傲然地答道,始皇帝一朝,放眼整个大秦也就寥寥数人得以封侯,而王家父子两人都享此殊荣,就是备受恩宠的蒙家,还有如日中天的李家都比不上的。
赵夏在马上沉默不语,历史上都说嬴政暴虐无道,屠戮贤臣,但王家、蒙家这样的武将世家却忠心耿耿地效死命,李斯、尉缭这样的才智之士也甘为其用,不得不说嬴政在玩弄权术、笼络贤才方面确实手段高明。
正如王汾所说骊山指代的范围及其宽广,小丘平野间都是葱绿的植被,虽然正值初秋却凉风徐徐,放眼望去是一派的山色秀丽,使人心胸舒畅。
“驾!驾!”几人策马奔跑在平野上,尽情享受纵马疾驰的刺激。
“停!”在一栋三层高的木楼前王汾让几人停了下来,并对赵夏道:“父亲待会就到,咱们等一会。”
赵夏自然没有什么异议,于是跟王汾几人下马等候。
“父亲他们到了!”突然间王汾肃然道,这时赵夏也听到远处传来阵阵马蹄声,一会后约莫五十多骑整齐地飞奔到他们这边。
“停!”一声喝令后那些骑手瞬间勒住缰绳,几乎同时地停了下来,而且队形丝毫不见散漫,中间一个骑士手中则是举着一面篆体王字大旗。
“王家果然军威森严!”赵夏心中思付道,这些骑手可能不是正在服役的秦军,而是王家的亲兵、门客、家将,但王家那位老将,亦是能将他们调教成训练有素的精兵。
众骑手中有两骑策马而出,旁边的那位是身穿特制征衣的女子,娇柔中带着几许沉稳,秀美中带着几许英气,正是王家小姐王瑶。
中间的是个身穿玄色征衣的男子,五十上下年纪,一把花白的络腮胡衬托出让人肃穆的威严,脸色沉静但眸子却暗含锐利的锋芒。
“父亲!”王汾走上前去施礼,赵夏跟剩下几个武士也一齐跟在后面施礼,对于这位大秦通武侯,赵夏是十分敬畏的,这可是开一代伟业,统兵平灭六国的名将。
通武侯王贲微微颔首,朗声道:“王某虽然在咸阳修养,但我王氏武勋起家,武备自然不能荒废,今日你们尽管施展手段,技艺出众者必重赏!”
“喏!”一众骑士大声回应,同时暗暗下决心要展现一番技艺。
“嘀嘀嗒!嘀嘀嗒!”又是一阵马蹄声传来,众人看到一队只有二三十人的车马朝他们驶来,对方撑起的大旗却是一个篆体李字!
“哈哈,通武侯军威严整呀!”一阵略带嘶哑的笑声远远地传来。
王家一众人都是齐齐看去,只见当中一辆安车上,端坐着个六十几许,身着玄色蝉衣的男子,这男子头戴进贤冠,长髯随风飘起,潇洒从容不失风度。
“李丞相!”王贲跳下战马遥遥地拱手做礼。
大秦丞相李斯!赵夏想不到今天能见到这位炙手可热的权相,李斯可以说是满腹经纶,为大秦的一统立下汗马功劳,但一次贪恋权位的沙丘密谋足以让他毁誉参半。
“哈哈,通武侯不必如此客气呐!”丞相李斯也是拱手还礼,他下车走到了王贲跟前,“想不到今日能跟通武侯一同游猎,巧也?李某之荣幸也。”
“李相爷折杀王某了,咳咳……。”王贲轻微咳着答道,虽然自己的爵位高,但亦是要对这位权相谦让三分。
“通武侯贵体欠佳呀,不如跟李某同乘一车,看这些小辈狩猎,如何?”李斯热忱地拉住王贲手臂。
“区区小疾不碍事,王某尚能骑马挽弓!”老将王贲笑道,他身体确实大不如前,但自信骑马不是问题。
李斯放开手,关切道:“哎呀,通武侯可要保重啊,您可是大秦的顶国支柱,李某愿您早日康复,大秦的太尉一职可是虚席以待呐。”
“呈相爷贵言,王某定当早日复原,为陛下,为大秦效力!”王贲拱手道,虽然伤病在身,但他确实一直盼望着重归军旅或朝廷的一天,李斯这话虽然客套之辞居多,但说到他心坎上。
李斯笑着又跟王贲寒暄一阵,然后在王贲的谦让下率部先行。
赵夏只能远远地看着这两位掀起风云惊涛的大人物,特别是丞相李斯,这般风度,这般沉稳中彰显出来的气势,不愧为大秦第一丞相。而且李斯轻车简行的质朴,也给赵夏很深的印象。
“哼!”在赵夏身旁的王汾冷笑了一声,“我说今日那么巧!”
赵夏顺着王汾的目光看去,之见李家队伍最后有个鲜衣怒马的青年,正朝自己这边张望,似是在寻找什么,这青年手中还用长绳牵着两条大黄犬。
“汪汪汪!”大黄犬对着王汾挑衅似地一阵狂吠。
“他娘的畜牲!”王汾带着赵夏几人策马上前,并对那华服青年到:“你家的畜牲真不懂规矩,见人就狂吠!”
那华服青年一皱眉,这两条大黄犬平日不是他喂养的,今天牵出来确实不怎么听他指挥,还很不安分。
华服青年冷笑一声道:“你可知这是陛下赐予的猎犬,王汾你这可是有辱陛下的欺君之举!”
王汾脸色霎时难看起来,这事可大可小,以自己的身份当然不会受什么责罚,但但被对方抓住这个话柄,万一将借机来发难,那可是天大的祸事。
看着王汾受窘,赵夏也是眉头皱起来。
紧接着一个女生传来:“既然是陛下赐予的御物,那当好生供养才是,这两只猎犬见人即狂吠,好像是因染病而惊慌的样子。”
众人目光注视过去,却是王家的小姐王瑶拍马来到王汾身旁。
王汾心中暗道一声好,这下反客为主将责任推到对方身上,于是笑道:“李放你当寻良医早作诊断,切莫让御赐之物死于非命,那可是天大的罪过。”
“这就是李斯的小儿子李放?”赵夏暗自打量起来,这个李放先前让人来酒舍让杨老上门说书,但赵夏还真没有见过他。
华服青年李放目露恼色,冷哼一声策马跟上前面的队伍。
“哈哈,还真是解气,那李放仗着老爹权势,在咸阳城中横行无忌,我早就看不过去了!”王汾笑道。
“二哥你当收敛一些,开罪了李家可不好。”王瑶无奈道,王汾的纨绔习气丝毫不少于对方,所谓一山不容二虎,互相敌视也不过争一时之义气。
“哼,李放挑衅于我已经不下三次,他打俪妹妹的主意当我不晓得!”王汾恨恨道。
“放肆,这等捕风捉影,争强好胜之事,也好说出来!”王贲那稍带怒意的声音传到王汾三人耳中,这位侯爷耳目聪亮,方才这小事自然被收入眼底。
“父亲,我对俪妹妹怎么样的心思再明了不过,请您前去为我提亲!”王汾跳下马单膝跪下道。
赵夏暗中摇头,这位王家少爷也太不分场合了,虽然这里都是王家亲信,也不该对李放的不满发泄出来,更不该将提亲这样的事说出来。
王贲的脸色也是阴沉下来,咳了两声后冷冷道:“我早就吩咐过你对她要以礼相待,不准有半点非分之想,你却当成一句空话!”
“父亲,你为何惧李家如猛虎,他李放看中的东西,我就不能看不能碰!”王汾热血上涌,毫无畏惧地盯着父亲那带有怒意的眼睛。
“逆子啊!咳咳……”王贲脸色一阵潮红,在马上挥起马鞭朝着王汾甩去。
“啪!啪!啪!”一连三鞭结结实实打到王汾身上,而王汾虽然心中不忿,却丝毫不敢动弹。
“父亲不要打了,您的身体要紧!”王瑶快步上前挡在王汾面前。
“小妹你让开!”王汾毫不领情地推开妹妹,决然地再次盯着王贲的眼睛,王家子孙血气方刚,怎么可能因被责骂而放弃。
王贲握住马鞭的双手轻颤,眼前儿子的目光执拗而倔强,真有自己年轻时的几分神采,然而自己却不得不狠心地打断他的追求。
想到这王贲叹道:“也罢,小虎崽也长大了,管不了啦!你为了一己之私而决意毁掉王家,那也由得你去。”
“孩儿不知,小俪跟毁掉王家有何干系!”王汾愤愤道。
王瑶面带苦色,轻声道:“结党营私,为臣之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