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夏跟着武强赶回绿柳乡的家中,在武强口中得知,那客人是赵中老人的弟子兼远亲,赵夏一直称他作叔父。
但是赵夏对这个叔父也陌生,因为印象中他是奔波于关中与山东的商人,每隔两三年才来家中拜访一次,仅有的记忆中,赵夏记得那个所谓的叔父对赵中老人很是敬重,对自己也是慷慨大方。
一到家门前,赵夏就看到两个佩剑的武士挺立在门外,如果是那个什么叔父带来的护卫,那他还真不是一般的有钱。
赵夏跟着武强一直走到厅室外,在院落中又有两个佩剑武士候着,这让赵夏羡慕不已。虽然赵夏现在也可以拉出上百号的人,但那些市井混混跟这些武士比起来,就差得远了。所以赵夏一直盼望着游侠司马见快些回来,给他训练出一批护卫。
赵夏除去布履踏进厅室之中,还没见人就听到一阵洪亮的笑声传出,“那些都是小事而已,他们做的什么打算不言而喻!”
赵中老人跪坐在上首的榻上,身旁坐着的是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人,浓眉大目,鼻梁高挺,体格高大,一把保养得极好的长髯,按照这时秦人的审美观那是标准的美男子。
“阿爷,印叔父?”赵夏对榻上坐着的两人拱手施礼道,模糊的印象中,他是叫这人印叔父。
“是夏回来了!快来尝尝从山东带回来的桃。”体格高大的中年男子笑道,同时招手让他坐下。
赵夏听着两人闲谈,说了些旧时往事,他只能默默地倾听插不上话。
“好了,咱们也不要谈这些陈年往事,夏你说说近年来修习了什么课业。”赵印微笑着对赵夏问道,自有一股长者的气息。
“跟阿爷研读儒家经典,还有《大秦六律》《秦律十八种》之类的。”赵夏一想到这些书目就一阵苦闷。
叔父赵印突然对他道:“听说你开了几家店舍,经营起殖货来?”
赵夏点点头,将店舍的事情粗略说了些,既然这位叔父也是商贾,说不定有什么可以指点的。
印叔父听完后摇摇头:“研习律法是士子登上仕途的捷径,殖货的商贾再富甲一方,却终究不能显赫,唯有仕途能光耀门楣。”
武者投军立功,文人研习秦律,这是这个时代深入人心的观念,经商者或许很有钱,但终究富而不贵,像老师赵中这样淡泊名利,被迫担任博士的人是少之又少的。
“叔父你也殖货经商,怎会有如此想法,要知道像乌氏倮那样的大商家,不也是尊贵非常么?”赵夏心想别人瞧不起商贾也就罢了,连商贾自己也瞧不起自己的职业,那就悲哀了。
叔父赵印愣了会,眉头紧锁:“正是殖货经商才知道此中难处,像乌氏倮那样的大秦能有几个?”
因为跟这个叔父不熟悉,赵夏也没有多做辩论,只能含糊地点头。
叔父赵印笑着点头,“今年秋月你就十九了吧,冠礼后着人打通些关系,让你到官署去历练历练。”
“我,只愿侍奉阿爷左右,并不想出仕为吏。”赵夏答道。
“嗯?七尺男儿不成就一番事业,那此生就枉费了。”赵印摇头道,显然不同意赵夏的想法。
“仕途凶险,纵观古今亦是没有几人能善始善终,倒不如做个悠闲地富家翁。”赵夏答道,不是他没有鸿鹄之志,而是身处这个时代,个人的力量实在太渺小了,没有一定的实力,连性命都难保,更何谈大志向?
赵印想说什么,但叹了一口气道:“也是随着你吧,富足平安确实不错,这里还有件礼物是送你的。”
说着赵印挥挥手让侍立一旁的仆役,拿来一个长达四尺多的木盒,“看看喜不喜欢?”
赵夏看到盒子时已经猜出了大概,他打开雕花的木盒盖子,一柄长剑赫然放在中间。
用犀皮精制的剑鞘,做工细致的剑柄和吞口,这柄剑的造型朴实中透出精细,绝对是价值不菲的利器。
“锵踉踉!”赵夏只将长剑拔出小半就感到阵阵寒意,等到一声清响过后,整柄寒光闪闪的长剑出现在面前。
“这是会稽的名匠打造的宝剑,将铁用秘法百炼而成,虽比不上那些传说中的名剑,但防身杀敌却是绰绰有余。”赵印笑道。
赵夏将宝剑还鞘:“如此贵重我怎能收下!”
会稽就是吴越故地,民间的工匠直接传承了铸剑秘法,名匠打造出来的宝剑更是有价无市。
赵印道:“此剑名曰‘青锋’实属偶然间购得,反正留在身边无用,正好送你做行冠的礼物。”
赵夏犹豫间,一直没有发言的赵中老人淡笑道:“既然是印送的,你收下无妨。”
有了祖父的首肯,赵夏兴奋地接下腰间的青铜长剑,再将青锋别在腰间。
不论古今但凡男子都喜爱刀剑,更别说在这个时代,佩一柄宝剑不是身份地位的标志,更是杀敌立功的利器。
“好,好!”叔父赵印连连称赞,“好一个俊朗儿郎。”
赵夏刚刚道谢,武强就来到门前。
“小少爷,外头有人求见,说是王家王汾的仆从。”武强禀报道。
“王汾?”赵夏那天跟王汾分别后,就再也没有联系,这位纨绔少爷因为蹴鞠的事,一度对赵夏态度冷淡,想不到今日却派人来求见。
赵夏跟祖父还有叔父赵印告个罪,跟着武强走出大门。
一个青衣仆役恭敬地递上个封有火漆的小盒子:“赵先生,我家汾少爷特遣小人前来送上骏马一匹,并附上书刺,邀请您三日后到骊山游猎。”
赵夏打开盒子后取出一份帛书,娟秀又不失笔力的小篆映入眼中:“七月辛巳,汾敢拜问赵先生夏毋恙也!自先生聚,既为足下才学拜服,恨不能终日求教,今得驽马一匹,送先生代步,望不弃勉纳。书不尽意,请辛申日骊山苑一叙,同为游猎。王汾走上。”
赵夏眉头一挑,这书刺语气谦逊严谨,不像王汾的为人,显然是他人代笔润色。
无功不受禄,王汾平白送来的马匹不能轻易收下。但书刺中邀请的语气恳切,断然拒绝又不合人情。
青衣仆役看到赵夏犹豫,于是说道:“我家汾少爷说,得来的这匹驽马性子虽烈,但赵先生想必会喜欢。”
赵夏知道王汾经人指点,用委婉地方法结交自己纳为心腹。就在这会门外一阵明亮的嘶鸣声传来,使得赵夏眼中一亮。
一匹骏马不仅要体格高大匀称,其声音也是判断好坏的标准,这匹马嘶鸣声洪亮就知道必是中气充沛,王汾所说的烈马果然不假。
不等赵夏回应,青衣仆役就拱手道:“汾少爷说先生乃率性的雅人,不需拘泥于俗礼,这回函就不必了,在下先告退。”
一说完青衣仆役就飞也似地走了,不给赵夏回绝的机会。
赵夏走出去打量起那马来,只见这匹马青白毛色,身长一丈多,最妙的就是它眼若铜铃,四肢长而有力,四蹄乌黑发亮,真是一匹上好的骏马!正是那天王汾在乌氏马场的烈马,为了这匹马王汾花了三十金。
“我这就去给少爷拿具鞍垫来!”武强说道。
“不急,先牵去马厩好生看管起来,武叔待会你来我房里。”赵夏吩咐道,马已经上了辔头,但鞍垫只有高桥马鞍的雏形,跟坐垫差不多,想要较为容易地驾驭这种烈马,非要鞍具齐全才行。
赵夏回到房间里,拿出块木板,用笔沾墨在上面画出印象中高桥马鞍的图形,并配上一对简易的马镫图。
“小少爷,您有何吩咐?”武强魁梧的身影出现在赵夏门外。
赵夏将木板递上去,“在乡里找个工匠,按照这个样式打造一套鞍具出来,用料也要按照上面说的选用。”
武强看了一阵后说道:“其实不难,除了这个铁疙瘩,其他的只要找齐材料我就能做出来。”
赵夏高兴地取出一串半两钱:“那就拜托武叔你去弄了,那个铁疙瘩叫马镫,别看不起眼,用处可不小。”
武叔点点头:“小少爷你快去忙别的吧,这事就交由我去办。”
武强走后,赵夏再回到厅室,赵中赵印两人已经出去,空旷的堂屋内赵夏陷入沉思,这王汾送来重礼可是礼数十足,如果退回去可是拨了他面子。
骊山游猎,去还是不去?
“去看看也好!”赵夏喃喃道。
殊不知,这个决定会将他引向波涛巨浪之中,整个时代和无数人的命运,由此改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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