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一天,王安石的夫人吴氏和几个女伴在一起聊天。聊着聊着就说到自己的丈夫了。一个女伴叹口气说:“哎,我们家那个啊,都已经快60岁的人了,连我在内大小老婆娶了5个了,可是还不满足,整天盯着年轻姑娘看。这不,听下人说,不知又看上了哪个,正商量着要纳为小妾呢!我是管不了了,只能自叹命苦啊!”
另一个女伴也接过话头说:“这男人啊,都这样。我们家的倒没听说要纳谁为妾,可是十天倒有八天不回来的。跟着那一帮狐朋狗友,说什么谈论公事,吟诗作对,整天出入烟花之地。以为我们不识几个字好糊弄吗?谁不知道他们那点儿花花肠子!可是,你又能怎么样呢?”
又一个女伴道:“这男人三妻四妾都成规距了,妻妾成群才显得威风哪,所以,一个比着一个来。哪个少娶一个或者娶慢一步就好像要从他脸上剥层皮似的。”
前面的女伴又道:“可不是嘛!他们倒是有面子了,却不管我们的死活。糟糠之妻、糟糠之妻,说的时候满嘴仁义道德,做的时候却早被他们忘得一干二净了。”
又有人说:“女人就是命苦啊!谁要是能遇着个一心一意对你,一辈子只娶你一个的丈夫那可真是几世修来的福分了!”
“我说啊,你要嫁给当官的,嫁给有钱的,就别存这个指望了!他们要不娶几个小妾,倒显得你没有度量,容不下人呢!”
几个人在这里七嘴八舌地抱怨,吴夫人只是含笑不语。忽然一个女伴想起什么来,对大家说:“大家先停一下,我忽然想起就咱们王大人只娶了吴家妹子一个人呀!”
“是呀,你一说我也想起来了,怪不得吴家妹子刚才不说话呢!好妹妹,快告诉姐姐们,你是怎么管住你家那位的?”
众人的眼光一下子全聚在了吴氏身上,倒把吴氏看得不好意思,勉强笑道:“姐姐们说笑了,我哪有管他?就他那样儿,若不逼着他,脏衣服都不知道换,谁家的姑娘愿意给他做妾啊!”
一女伴笑道:“妹子这话就不对了。哪要人家看得上看不上的?只要你们王大人看上人家姑娘,哪有不愿意的?一定是你管得严,还不好意思说?”
另一女伴解围道:“你可别这么说吴家妹子,人家脸皮薄儿。王大人我是知道的,那才真是正人君子,从来不去那种不干净的地方。”
又一女伴接道:“是呀是呀,王大人的人品是没话说。不过,吴家妹子,不是姐姐说你,王大人也40多了,你们家男丁又少,还是让他纳一个小妾,再给王家生几个儿子传宗接代才是正理儿。平常不用事事都要你一个人操心了,也显得你为人大度,省得人说闲话。”
吴氏听女伴们说得在理,虽然心中有些不乐,却不能说什么。只得解释道:“不是妹子不让他纳妾,而是我家官人的心思根本就不在这上面。就是我说,他也不会同意的。”
刚才的女伴道:“那还不容易吗?你直接给他找好了,送到他房里去。我就不信他还能打你骂你不成?这可都是为他考虑,他夸你还来不及呢!只怕妹子不愿意呢……”
一群人在那里嘻嘻哈哈,说笑不停。只是,说者或许无意,吴氏倒还真把这事儿记在心上了。
巧得很,在回来的路上,恰遇见一群人在那里围观,指指点点说着什么。吴氏本无心看热闹,却在经过时听到身边的人说:“这女子长得也算不错了,可惜身遭不幸啊!”
另一人道:“你若真同情她,把她买回家去得了。既得了佳人,又做了好事儿,可不是一举两得?”
先前说话的人道:“你可别提了,我家里那几个已经天天吵得我头疼死了,再买一个回去,还不得闹翻天啊!同情归同情,咱可不敢买,而且价也高了点儿。但愿她能找个好人家。”
吴氏听在耳中,倒正撞着她的心事。于是,也上前去了解情况。只见前面空地上跪着一个女子,衣服倒也整洁,不像普通人家女子。面前放着一块牌子,上面写着“卖身赎夫”,下面有详细的说明。身价90万钱。
吴氏看她模样还算周正,便上前细问。原来这个女子本是江宁一个军将的妻子。几个月前,丈夫押送粮船来京,结果路上遇到风浪,粮船沉没,船上的人也都失去了踪迹。她的丈夫只身脱险,来到漕运司请罪,被漕运司硬索罚金500万钱,交不出就只能永远关进大牢里了。女子得到消息后,变卖家产,东挪西借,也还差90万,怕丈夫再生意外,就匆匆赶来,希望能够求得漕运大人法外开恩放她丈夫回去。结果,无论如何说情,漕运司就是不答应。女子在京城举目无亲,不只没有落脚的地方,连吃饭的钱都没有,又不敢动用救丈夫的赎金,被逼无奈只好卖身。
女子一边说,一边哭。吴氏也禁不住流下眼泪来,于是便对她说明来意,愿意出90万买她回去给丈夫做妾。
女子见吴夫人举止气度不凡,人又温和,当下便点了头,感激涕零。于是,吴氏带着她一起回家。路上简单把家中情况告诉给女子。
王安石还没有回来,吴氏一边吩咐下人给那名女子准备了饭菜和新的衣服首饰,让她饭后沐浴更衣,准备等王安石回来伺候。另一边又让人拿了钱送到漕运司赎人,把情况说明。女子的丈夫出来后,见事已至此,虽然心中不舍,也是无可奈何。
王安石回家后,不见夫人来迎,倒也没有在意,直接去了书房。正在写公文,一女子端了茶水送来,唤道:“官人,请用茶。”
王安石当是平时的下人,也没注意她称呼,头也没抬,只吩咐放下。
过了一会儿,王安石发现女子放下茶后却站在原地不动,不由得诧异,这才抬起头来。见是一个陌生的女子,便问道:“你是何人?还有何事?”
女子低了头,答道:“回官人,奴家是夫人新给您买回来的侍妾,是奉夫人之命前来服侍您的。”
王安石一听,不由得来气:“真是胡闹!这里用你不着,去给夫人说一声,你从哪里来还回哪里去吧。”说完手一挥,低下头接着写。
女子一听,立马跪下了:“求大人不要赶走奴家。奴家是为了救丈夫才卖身的,如今得了夫人的钱,丈夫已经救出来。大人看不上奴家,奴家可哪来的钱还您啊?”
王安石一听,其中大有缘故。便停下笔,细问道:“看你模样,也是良家女子,究竟是怎么回事?”
女子于是便把原委述说一遍。
王安石听完,更是不满夫人所为,这不是乘人之危嘛!于是问道:“如今仍让你与丈夫团圆你可愿意?”
女子哭道:“小女子与丈夫原本感情很好,若得团圆如何不愿意?”
王安石道:“既然如此,我这就派人寻你丈夫来,把你领了回去。”
女子感激不尽:“谢大人恩典,可是这钱……”
“不用说了,这点钱我们家还是拿得出的,就当是送给你们夫妇了,回去以后好好过日子也就是了。”
女子叩头不已。
不久,女子的丈夫被找来,王安石鼓励他几句,让他们二人一起走了。二人是说不尽的感激。
这边吴氏见丈夫如此做法,既觉敬佩又暗自惭愧,见王安石不搭理她,只好自己前来赔礼道歉,夫妻感情这才和好如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