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还是忘掉一些混凝土般瓷实的往昔过错吧,在这个房间里,你所看到的,可以是关于莉莉周的一切,可以是五环路上的安和桥,可以是万能青年旅社里的梦遗少年,也可以是卡比巴拉海中的一滴水。
因为只有你知道,你的心底有两千个秘密没有人知道。
叶问依旧在《宗师传奇》里完成着他的动作使命,行云流水的身手,张弛有度,寸拳拆斥细密如雨。你仿佛看到自己小时候玩耍的灵活过人,横身上墙,踩着屋顶飞身而下。记忆到了这个房间里总是带有修葺后的朦胧。
许多时候,在光影的转换中,人会不断解构和重建心中的这座房间,这是重新认识的过程,是抵达也是一次出发,让记忆更加丰富与立体。
“看到了吧,这就是神都洛阳”,如同赵又廷这句台词一样,你的心底也有个声音在呼告:看到了吧,这就是徐老怪的3D技术。不变的家国情怀和武侠飘逸底色的硬朗打斗,悬崖、水下、海怪,种种标签元素挑逗着未眠者的前庭和半规管,刺激着海马体和肾上腺素。好像所有的穴道都点到了,但你总觉得似乎还差些什么。
你已经很难在中国制造中看到直指时间、身体、死亡等生命本体,带有普遍性形而上问题的影像了。你期待着充满现代意味的高密度作品。
叱咤则风云变色,喑呜则山岳崩颓,上一个十年,中国式大片像是抹了奶油的饺子,总觉得不是那个味。你突然想到长歌当哭,这房间里留下过无数人的歌与哭,这歌与哭也滋养了你。无论如何,彼时的壮士与非壮士们也都一去不复还。
商业电影的成功很大程度上是电影中非商业因素的成功,技术的进步并不一定促进艺术的升华。于是你想起大卫·林奇、昆汀·塔伦蒂诺以及黑泽明,想起那些才华横溢的镜头语言和叙事迷宫,你弄不清楚究竟是灵感来自失眠还是失眠来自灵感。你只知道,在这个时差里,彼岸的西雅图夜还未眠。
而靠在你身旁的她,也有她伍尔芙式的房间。小妞电影是她和她同伴们的最爱。
《被偷走的那五年》、《致青春》们像当年的《律政俏佳人》一样,代表着小妞电影的崛起,破亿不足为奇,赶五超十成为更高目标。
电子讯号,万千妖娆,都市喧闹,离群奔跑。你看着银幕上那些躺枪的梦想,略带浮夸的奋斗,斑斓得有些光怪陆离的青春。时间煮雨,淅淅沥沥,一针针的制幻剂麻木着敏感的神经。你愠怒,你说,观众的眼睛虽然不总是雪亮,但智商犹在。
可是你又掉转念头,其实每个人背后站着的,何尝不是一个小小的时代呢,欢乐与迷惘,坦诚与虚妄,恍若一种先验的韬光养晦。
命运总有它沉默如迷的呼吸,就像宫二先生对叶问说的:人世间所有的相遇,都是久别重逢。你静静看着身旁在光影中睡去的她。四月晴朗的早晨,村上春树可以遇见一个百分百的女孩,而十一月没有肖邦只有萧瑟的午后,你也可以和她在美术馆旁谈天说地,侃过一座座大山,在动物园里散步也成了正经事。
有时候,你也邀请她在学校这间关了又开的光影房间里重温经典,忘却时间。
因为世间总会有罗马,却再没有奥黛丽·赫本那样的假日。
在此岸睡去,在别处醒来,整理好梦的遗产,收拾好各自的表情,这是每经历一次便有更新的生命风景,也是亘古未变的光影旅途。
此刻,全世界都已经睡着,睡意像是温柔的海水,淹没失眠者的花园。闭上眼睛,看到一个超现实的世界,物还是物,人还是人,但也不再仅是它本身。
耳畔隐隐然一个声音闯入:时光是把杀猪刀呦,再不睡去,就来不及喊刀下留人。是的,愿你安然入梦。或许,光影交织中,房间彻亮前,你会遇见提着长明灯的夜游神。
这一次,白昼里有夜幕降下,所以,无须再等午夜场。
慢慢地察觉,已经很少有心力去结识新的朋友,不知道要说出多少话,怎样的笑容,才够解释好自己。我习惯性地对别人微笑,也遇上好多善意的笑容。不说出更多的话,就注定只剩下两两相忘的缘分。有时候觉得好遗憾,但是了解需要的精力,常常让我望而生畏。
又觉得遇到了解的人,是过分困难的事。哪有那么多幸运那个刚刚和你打招呼的人恰好懂得你伤心的往事和日益难堪的生活。而那个连调侃最普通生活也和你四处合拍的人,过不了明天就要离开。诸事不长久,不再能遇上能在心上落下刀痕的人与事,也觉得好,不用去体会一个人清扫旧事残骸时的寂寞与忍心。对离散习惯。
就剩下浮溢脸面的微笑。但是又好像,伤心才是好多日子的主色调。能真的表达自己,总是很困难。
敷衍了事地对待当下的生活,回头看到记忆里也是杯盏空空,人走茶凉是很朴素的道理,朴素的事里往往透着残酷。我总在等待着什么奇迹,以为会有谁过分执拗地铺着茶具,等着疲倦的途人偶尔也回去,能够返身走上一段路,就看到腾腾冒着热气的茶壶。其实离别一散,我们就各自为途中碰上的蝴蝶而走入不同的转口,与别人收获,或是扑空。
我慢慢地才知道,很多人,真的成了往事里的人。我开始把通讯录里很多奇形怪状的名字改为他们的真实姓名,我开始记不清楚那些名字背后是怎样一张脸,他是怎样谈笑的,有怎样的声音。我怕时间再走上几个轮回我就要混淆不清了。那些名字被时间淘汰了。只在记忆里热闹着。生龙活虎的面孔,扮演着寂寞,还是忍不住加入打闹的队伍。
是到了回忆的时候了吗。就像我总是突如其来地,想起一首很久不听的歌,久到我持久不删的QQ列表上也不会有。总是迫不及待地搜索出来在电脑面前单曲循坏,都是那些年单曲循环过的歌。那些旋律和歌词熟悉得好像在身体里住下了就再不会走。与歌相关的记忆与心情也随之重重叠叠地涌入脑海。我们这代人,年纪里碰上的心潮变动,是不是都有一首流行歌曲作为纪念。那旋律一响,也随之流淌一地往事的灿烂与伤情。还有人问你,怎么无缘无故地叹息。
我已经好久不听新歌了,好多小几岁的朋友谈论的那些歌与歌手我都已经不认得。也没有了解的欲望。忍不住觉得是一个越来越轻浮的时代。好像还守着一个朴实而热烈的时代。好像我往年里撞上的人啊事啊都更有一份美好与诚意。
是过去了的总是好吧。就像固执的人不会愿意理解,回不去是什么意思。
渐渐地也不把成长这样的词语写在文字里了。自己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不再歌颂与抱憾成长这件事了。也会戏谑着说,十七岁以后,我就再也记不清楚自己是几岁了,而一年又一年。十七八岁早已无可挽回地过去了。在我不再计较着成长这个过程本身的残酷与所谓纪念性的时候,我终于不知不觉地长大了,我谁也没有告诉地长大了,就像所有秘密长大的孩子一样。只不过在当时我不会把那样不问明天的奋不顾身把承受最好时光永逝的悲哀与成长联系在一起。我不知道我就是这样长大的。
想到成长过程里的那些人,失落的爱人,逐梦的伙伴,耐心牵引我的朋友。
等到开始了回忆,才知道有些事,是再也没有的。只在一首突然跃进脑海的旋律里,想起我听这首歌时,身边正好走着你,想起这歌词字字句句,是说着终要离散而去。
从前很慢,慢到会一个暑假每天和同一个朋友聊天也不厌烦。慢到和朋友们保持两三年每个星期都通信。在我们没有手机的那些年,一切多么好,白纸黑字地在纸上认真又寥寥草草地描述着到另一头收信人那里早已过期的班级笑闻。也写思念,聊梦想,抱怨着繁重的作业,即使知道大家都一样,在对方沮丧时就燃烧了血液一样不停在纸上写下鼓励的话。总会安慰对方说,撑下去就好了,撑下去就好了。
我们果然都撑了下来,谁也没有颓然倒去,只不过是面临着不一样的结局。那时是真信誓旦旦,“信誓旦旦”这四个字,又是多久没有用过了。因为你也是知道,我们终于看到了这个世界,但同时也看到了一片荒原。
很多时候觉得自己是不宽容,期待着一个和自己没有时差的人聊天,走路,相处。对于比自己年幼的人总不够耐心去倾听,去谈天。他们就走在我曾经走过的路上,那些表情,口气,那些热衷,都是一样的。我似乎是不愿再见从前的自己,似乎是从他们身上,又看到了自己当时的幼稚模样。我想这样,就是不宽容吧。但是因着自己喜好和年长于自己的人交往的脾性。十六七岁时候的自己,却是得到了好多长于我几岁朋友的帮助的。我不知道面对着那个对人生况味一无所知动辄伤春悲秋的我,他们是怎么做到那份耐心。
是慢慢对我说:不要问我为什么相爱的人不能在一起,天下有多时候这样的事情。后来我把这句话写进了小说里。那时离她跟我说这句话已经过去两三年了。
我没有她的消息,至今也要以年为单位来计数了。彼此的联系,只剩下旅行时的一张明信片,节日里的一条群发短信。曾经厚待过的人啊,总是落得这样的最终。
我初中毕业那年她刚好大学毕业。高中前两年我们频繁通信,直到高三终于寡淡下来。原因我总觉得是我有了手机的缘故。早先我总以为有了手机我们的联系会更加方便。没想到很多事情不在预料。手机也许不过是一项托词吧。
高中军训那几天我几乎每天中午与她打电话,无非是抱怨军训的辛苦,她在那头耐心地听我说,劝慰我。电话里讲的内容我再也记不得了,每天中午都差不多要说半小时,那时她工作了,我竟然不知道她中午也是要休息的,把她午休的时间都破坏了。
她写着极好看的字。干干净净的A4纸,有时候她写:小年我写歪了,那就换一行吧。她的信,安慰一个躁动不安的高中生,也写自己的生活,写身边的男子,写爱她的人她爱的人,写父母催婚,写工作,写四月里下的雨,写冬天在天台吹冷风吸完一支烟。
她是个喜欢韩寒的姑娘。我现在想起她来,印象最深刻的就是这一点了。那时我对韩寒还半信半疑,有时候对他有什么调侃不信她总是四处维护韩寒的。记得我说《光荣日》坏话时她差点跟我吵架了。口气是“小孩子你懂什么啊”……她小韩寒两三岁,正好一路看他的书。她叫他韩少。她当时有若即若离的爱情,我问及他与韩寒在她心中的比重。她说韩寒,毫不犹疑的口气。她是隐忍冷冽的姑娘,讲话直当文字干脆又有女生的柔情。韩寒办《独唱团》的时候,她去投过简历,我记得那时她已经有稳定的工作了。我想她等结果的日子是天天守着一团在心口跳舞的希望吧。只是到底是没有去成。
我不说话,不知道怎么去看待她的感情,那时我小,也觉得她在守着一种苦。
这种不可得又放不掉,我直到后来才有体会。想起来我那段失魂落魄的日子,还是向她呼的救。
后来我听到韩寒结婚的消息。第一个想到的是她。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接受这个消息的。那时候我们已经失去联络了。
我当时想过长大了一定要设法去认识韩寒,去弄到他的号码......起码也要能够在他面前说,我有个朋友很喜欢很喜欢你,从你开始出现就一直喜欢你了。我大概会琢磨琢磨要不要说她一定非你不嫁呢。当然那时候我不知道慢慢的喜欢可以一直义无反顾地延续韩寒却是可以结婚的。去上海的时候特别兴奋的一件事是起码可以拿到韩寒的签名书了吧,给慢慢寄过去应该也算一个惊喜了。结果韩寒没来,放了好多人鸽子。我在别人的惆怅声中思念帮我度过莽撞青春期的姑娘慢慢,似乎更能体会她当时的难过。
我也知道,拿到一本签名书,也实在无所谓什么。她的难过总在慢慢释怀吧。
哪怕他依然会到处出现在她视线里,带着这么多叫她骄傲的光芒。她也会慢慢看淡吧。否则,又能怎么办呢。
亲爱的慢慢,我一直都想写你。却笨拙到写不好一句谢谢你。你说我们之间不用说谢谢。那是在好多年前。我想现在你是不是也会说一句不客气。我无法重复一幕幕当时,只是在这个夜晚突然想起你。不知道你好不好,也再无法说起,这些年我的改变。电脑里现在是谢安琪的歌,我从你那里听到的谢安琪,就一直听了这么多年。
流行是一首温馨的歌,突然间说过就过。
谁曾是你这一首歌,你记不清楚,我看着你离座。
这首歌,我听了这些年,纠结在那些字句里面。往事如此应该是看破啊,就留下不悔的当初,就当作是一场玻璃易碎。说得都是很容易。漫长的人生,那么长啊。
曾经很慢的光阴里,我看着你在我生日前一天晚上在灯光下写信。第二天清晨里我读你写的信。我看到信里那个不像我的我,在被你宠爱。你说,你要记得,陪你度过未成年最后一天的人,是我。我们在MP4上看《岁月神偷》,你不知道我为什么会流那么多眼泪。你为我下载的《苏州河》,后半部是无声的,我在你不在的时候慢慢看完。我想像周迅对贾宏声一样有一天对你说:你撒谎。后来我错过了说这句话的时间,就再也不能够说。曾经我在空空的教室里听你说起从前,我心疼你,却连一句安慰的话也说不出。曾经我以为来日方长,我们之间握着永恒,我可以肆意来来回回。后来你说你要走了,你说你这回是真的走了。
你不像我,你说到做到。
就都只能叫作从前。我在你越来越寡淡的记忆里。我偶尔在梦里梦见你回来。
只知道是从前慢,只知道我隔着书桌看到你的脸,在书信里为梦想写着誓言,在A4纸上捡拾你落在天台的烟头。妄图安慰。妄图相爱。妄图永远。
只是从前慢。
与我无关
文/石家榴
人总是喜欢把自己定义在一个很微妙的角度上。譬如,你看见了几个熟识的人背着你在窃窃私语,心里就会有一种似有若无的味道在漫延。若是有人碰巧抬头看见了你,并且神情略带惊异,你可能就会多点笃定他们在讨论的内容里有你。这时候你肯定会嘲笑自己说自作多情,但是又无比希冀他们把你的事情当成无数个可以分享的秘密,有自以为是的间谍来告诉你到底说了什么可以一提。
对不起,你就是我。
不得不说,我的确有一种病态的违和感。但是这种违和感却是我的一厢情愿。
我的朋友很多,圈子很广。我想我是他们的木星。我知道我没太阳那么强大,随便来个星系。我也没地球那么专一,和月球你情我愿貌似唯一。我是木星,我有木卫一二三四五六七。
我就像生活在一个巨大的娱乐之中。这么说自己果然是太浮夸了。我把自己内心最隐秘的东西拿出来分享,那是因为你不知道我。我讨厌自己那过气的虚伪,看见他们在那边的讨论竖起耳朵却故作清高。如果你觉得我说这些也纯属提高你对我的兴趣,觉得我内心寂寞叫嚣关注,我也无可辩驳。因为我们本来的立场就不一样,你是我希望抓紧的过客,我是你不匹配的良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