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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3章 议论(1)

想起了吕后的权变

司马迁《史记》:“吕后为人刚毅。佐高祖定天下,所诛大臣多吕后力。”由此可见她是一位铁腕人物。太史公曰;“孝惠皇帝、高后之时,黎民得离战国之苦,君臣俱欲休息乎无为,故惠帝垂拱,高后女主称制(即代行皇帝职权),政不出房户,天下晏然。刑罚罕用,罪人是希(稀)。民务稼穑,衣食滋殖。”由此可知她又是一位中国历史上卓有功绩的女政治家。

作为政治家,吕后还是一位权变高手。

那时北方匈奴鼎盛,异常活跃,经常南侵掠抢。汉初的应对政策是“和亲”。尽管汉朝以宗室女为公主嫁给了匈奴冒顿:冒顿:读mòdú,不读mào dùn。秦汉时匈奴首领。

单于:单于:单,读chán,不读shàn,也不读dān。匈奴君主的称号。

,但冒顿贪得无厌,得寸进尺,依仗自己兵强马壮,傲慢无理地给吕后写了一封求情书。大意是:我是一个君主,曾多次到过汉境,但还想遨游中国。而你如今寡居,十分孤单。我们两男女君主皆无乐趣,不能自寻欢娱,愿彼此以其所有易其所无。这就是说,他公然提出要和吕后结为夫妇。面对这一突发性的侮辱挑衅,吕后简直气炸了肺,想立即派大军踏平匈奴。但她毕竟是一位老练的政治家,还是沉住了气,仔细琢磨如何有理、有利、有节地处理这件事。她知道秦朝横征暴敛,大兴土木,全国财力匮乏,人力枯竭,因而终于崩溃。她也知道,残酷的楚汉战争使全国陷于了苦难的深渊。她很清楚,刘邦夺得政权,贵为天子,但天子车却配不齐四匹一色的骏马,某些将相一级的官员也只能乘坐牛车;平民老百姓十室八九贫,家徒四壁,野有饿殍。她更清楚,刘邦出于无奈,这才采取“和亲”政策。战争是综合国力的较量,当时虽然没有这样的言辞,但此番道理她是懂得的。

再说,汉朝是礼仪之邦,而匈奴是落后的游牧民族——他们有着这样一个陋俗:父亲死了,儿子可以以庶母为妻,兄长死了,弟弟可以以嫂为妻,既然汉族和匈奴和亲,便结成了兄弟关系,那么冒顿向吕后求婚,你就不能简单地斥责他是混帐王八蛋。最后,吕后采纳了一个叫布季的策略。她将计就计,顺水推舟——回了一封信:“单于不忘我这老太婆,送来书信,我深感荣幸。但我年老气衰,头发、牙齿都脱落了,实在有负单于厚爱。单于听信了错误传言,不值得用我丑婆子玷污自己。我没有得罪单于,单于应该谅解我。”这套辞令的字里行间表明了因通晓匈奴风俗而予以谅解,但笔锋一转而因它故婉拒,实在是高明得很。冒顿展读后对前去的汉使说:“我不懂中国礼仪,感谢陛下原谅。”就这样,一场一触即发的大战得以幸免。

后来,汉文帝、汉景帝继续执行高祖既定政策,休养生息,发展经济,为汉朝帝国奠定了强大的物质基础,并且在仍然和亲的同时,又实行了募民徙塞、屯粮养马的防御和还击措施。

时势造英雄,英雄造时势。汉武帝初年,国富民强达到了这样的程度,京师堆满了钱币,连穿钱的绳子都腐朽了,粮食在仓内盛不下了,就露积仓外,以致腐败霉烂。半个世纪为汉武帝积累了雄厚的物质基础,汉武帝据此兵威四方,又进行了半个世纪的战争。单说北击匈奴。汉武帝先后发动了三次大规模战争,连续击败匈奴,收复失地,巩固了北国边防,挫伤了匈奴元气,迫使其王庭(百官所在之地)北迁。此外,还有西争西域、南收三越,东伐朝鲜等,拓展了版图,完成了中华多民族的大一统。当然,汉武帝的是非功过自有历史学家去评说。我们想要说的是,如果没有吕后这位政治家的英明权变,大概汉帝国的历史将是另一番描述。

对点评的点评

最近,我看了一本点评名人著作的书——主题是“盛名之下”,副题是“大明星笔下的讹误”。该书的作者不是一个人——这些咬文嚼字专家共同取了一个笔名。书中所“咬”的对象分别是赵忠祥、倪萍、姜昆、刘晓庆、黄宏、杨澜、程前、水均益、宋世雄、谢芳。我的印象是:作者们词汇、语法、修辞、逻辑知识非常娴熟,咬文嚼字功夫十分了得,某些见解入木三分。但是,在个别地方有失偏颇;对赵忠祥、姜昆的书的评价有嫌刻薄、尖酸。

这些名人著作中的讹误,几乎在用词不当、成分欠缺、结构混乱、歧义、费解、不合逻辑等方面都未能幸免。《盛名之下——大明星笔下的讹误》的作者,即对名人著作的批评者,对上述诸方面的错误,不但大体找得准确,而且分析得比较透彻,同时在叙述上也采用了非常规范的语法词语。这本书的社会效益也许比“怎样改病句”之类的专业书籍还要大。

批评者采用了“抬得高,摔得重”的积极修辞手法。你是万人关注的“公众人物”,你是“文化名人”,你是“语言大家”,按说,在清除文化污染时,“该出手时就出手”。岂料“文化名人”所出的书却正是文化污染源。也采用了置人于尴尬处境的消极修辞手法。“我的要求不高,不企望‘你’(原文为某名人)超过袁才子(《隋园诗话》作者),只希望‘你’(原文为‘他’)的书文从字顺,能给后生们做个榜样,便心满意足了。”谁知你的书中,标点误用、生造词语、别字多多、主语残缺、句式杂糅、语义不合习惯,等等,等等,不一而足。

本文开头提到的赵忠祥等十人,都是“吃开口饭”的,或者说是从事口头语言工作的。口头语言和书面语言是相通的,但又是相别的、这是两个不同的专业领域。口头语言的特点是灵活,简短,适应社会变化敏感、迅速。书面语言的特点是精确、严密、规范。侯宝林和老舍都是语言大师,前者精通口语语言,后者擅长书面语言。侯宝林晚年著书立说时请人润色,并没有人讥讽他——语言大师写文章,怎么还请人捉刀。

点评名人书籍本属正常,但批评者有意无意地将口语和书面语混为一谈,硬是要求“吃开口饭”的也必须具有“摇笔杆儿”的应知应会。而且,仅凭这些名人书中的一些讹误,便用闪烁其词的笔法得出结论:“盛名之下,其实难副”。赵忠祥、倪萍、杨澜、程前、水均益、宋世雄在主持节目方面,姜昆、黄宏在相声、小品方面,刘晓庆、谢芳在影视方面,各以自己非凡的业绩成为名人、明星、大腕,名副其实。

不能把非专业作家名人书中出点讹误看成是咄咄怪事。即使是大作家,在他们的文章里找出点毛病来,也不算什么稀奇的事。例如:王蒙在《浅灰色的眼珠》一文里把谦词“窃以为”说成了叠床架屋的“我窃以为”。刘心武把“食不果腹”误为“食不裹腹”。“商女不知亡国恨”中的“商女”是指卖唱的歌女,梁晓声误为“女商人”。二十四节气中的秋分只能在阴历的八月出现,贾平凹却写为“阴历七月,秋分那日”。

在是与非、对与错的问题上有时会存在一些不同见解。这里我们不妨推敲一下批评者所指出的别人的“毛病”,看是不是都那么准确,是不是都对。“这种缺少逻辑的词语组合,怎能让人看出,它是出自一位‘语言大家’的笔下!”这个句子有毛病。可以说“不合逻辑”,也可以说“逻辑混乱”,还可以说“逻辑性不强”,但不能说“缺少逻辑”,因为逻辑是不以“多少”而论的。《讹误》一书中提到“‘平静’是形容词,不能带宾语(‘情绪’)。”其实,“平静情绪”是可以成立的,此时形容词“平静”动词化了。此属词的活用。“‘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这句成语……”批评者认为这是“把‘运筹帷幄’这个成语的来源当成了成语。可把‘成语’二字改为‘古语’。”其实说“运筹帷幄”是成语对,说“运筹帷幄之中,决胜千里之外”是成语也对。一些成语词典就把后者称为“成语”。“‘这是雷雨中,那个坏小子邮差和冯的大女儿歌舞的一个场景。’这是个主谓结构作定语的句子,主谓结构的谓语应该由动词充当,‘歌舞’是名词不能作谓语。”其实,“歌舞”既可视为联合式的合成名词,也可将它们分开,看作是两个并列的动词。因此原来那个句子是讲得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