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学你我依然在红楼·秋之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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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最佳二把手:平儿

(第五十五回辱亲女愚妾争闲气欺幼主刁奴蓄险心)

身在干部病房,心怀整个贾府,王熙凤很清楚稳定压倒一切,贾府不能乱,稳定才会有自己的既得利益。她先想到了探春等刚刚上任,众人有可能惹是生非,于是及时派平儿来协助打压。王凤姐一石二鸟,既帮了探春,又防止大权完全旁落于探春:

平儿进来,赵姨娘忙赔笑让坐,又忙问:“你奶奶(王熙凤)好些?我正要瞧去呢……”……平儿笑道:“奶奶(王熙凤)说,赵姨奶奶的兄弟没了,恐怕奶奶(李纨)和姑娘不知有旧例,若照常例只得二十两。如今请姑娘裁夺(考虑)着,再添些也使得。”

探春早已拭去泪痕,忙说道:“又好好的添什么!谁又是二十四个月养(生,今为南方习语)下来的?不然,也是那出兵放马(骑马打仗)、背着主子逃出命来过的人不成?你主子真个倒巧,叫我开了例,他(她)做好人……”……平儿一来时已明白了对半,今听这一番话,越发会意……只一边垂手默侍……

王凤姐捎来的话,滴水不漏:她既提醒探春应该按规矩做事以堵众人之口,又给了探春最大的面子。探春一听就明白了,立刻驳回。表面看,探春没有给王凤姐面子,而其实她给了王凤姐最大的支持,同时也为自己树了威——如果王熙凤的话不对,我照样不听。平儿配合得十分到位,“垂手默侍”,她用实际行动告诉大家:要尊重新领导贾探春,像我一样。

但平儿首先忠于王熙凤:

平儿……又向门外说道:“你们只管撒野,等奶奶(王熙凤)大安了,咱们再说!”……又赔笑向探春道:“姑娘知道二奶奶(王熙凤)本来事多,那(哪)里照看的这些,保不住不忽略。俗语说‘傍(旁)观者清’……姑娘竟一(只管全部)添减,头一件于太太的事有益,第二件也不枉姑娘待我们奶奶的情义了。”

平儿说话,也是滴水不漏,深得主人王熙凤之真传;她那声吆喝,既是为探春撑腰壮势,也是为王凤姐树威。接着,她又真诚地劝说探春:只管放手做事,这样才能对得起王夫人的信任、王凤姐的友情啊。弄得大家只能笑了:

宝钗、李纨皆笑道:“好丫头,真怨不得凤丫头偏疼他(偏爱她)!”……探春笑道:“我……正要拿他(她)奶奶出气去,偏他(她)……说了这些话……”一面说,一面叫进方才那媳妇来问:“环爷和兰哥(贾兰)家学里这一年的银子,是做那(哪)一项用的?”……“凡爷们的使用,都是各屋领了月钱的。环哥儿的是姨娘领二两……兰哥儿的是大奶奶(李纨)屋里领。怎么学里每人又多这八两……从今儿起,把这一项蠲juān(免)了……”

平儿笑道:“早就该免。旧年奶奶原说要免的,因年下忙,就忘了。”……侍书、素云早已抬过一张小饭桌来,平儿也忙着上菜……“我原没事的。二奶奶打发了我来,一则说话(谈天),二则恐这里人不方便(不熟悉情况),原是叫我帮着妹妹们伏侍(服侍)奶奶、姑娘的。”

探春旁观者清。见识了吴新登家的刁难,探春更成熟了,她一眼看出贾府义学的八两银子属于重复领取,取消!

平儿不愧是王凤姐的助手,立刻为凤姐抹粉,“奶奶原说要免的,因年下忙,就忘了”。其实王熙凤不是忘了,是怕惹事,况且她自己很不干净,故也希望大家都脏一点。吃饭时,平儿甘当服务员,还再三声明:是王老板让我为新领导服务的,我要把事情做好啊。

平儿的所作所为得到了王凤姐的肯定与赞赏:平儿知道我的心。

凤姐儿笑道:“好,好,好,好个三姑娘!我说他(她)不错……”……“你知道,我这几年生了多少省俭的法子,一家子大约也没个不背地里恨我的。我如今也是骑上老虎了……多省俭了,外人又笑话,老太太、太太也受委屈,家/下人也抱怨刻薄……”……

凤姐儿笑道:“……我正愁没个膀臂。虽有个宝玉,他又不是这里头的货,纵收伏了他也不中用。大奶奶(李纨)是个佛爷,也不中用。二姑娘更不中用……环儿更是个燎毛的小冻猫子(喜钻热灶灰的冬天小懒猫),只等有热灶火坑(均指暖和之地)让他钻去罢(吧)。——真真一个娘肚子里跑出这个天悬地隔的两个人来……林丫头和宝姑娘他(她)两个倒好,偏又都是亲戚……况且一个是美人灯儿,风吹吹就坏了;一个是拿定了主意,‘不干gān己事不张口,一问摇头三不知’……倒只剩了三姑娘一个……按正理、天理良心上论,咱们有他(她)这个人帮着,咱们也省些心,于太太的事也有些益。若按私心藏奸上论,我也太行毒了,也该抽头退步……再要穷追苦克,人恨极了,暗地里笑里藏刀,咱们两个才四个眼睛、两个心……他(她)出头一料理,众人就把往日咱们的恨暂可解了。还有一件……嘱咐你……俗语说‘擒贼必先擒王’,他(她)如今要作法开端,一定是先拿我开端。倘或他(她)要驳我的事,你可别分辩;你只越恭敬,越说‘驳的是’才好……”平儿不等说完,便笑道:“你太把人看糊涂了……”

王熙凤真真是个大明白人,看事看人看自己,都很准确:贾府没钱,不省不行,太省了也不行,况且贾母等领导的花费省了更不行;宝玉心虽好但做不成事,李纨一直老好人也做不了事,林黛玉身体太差不方便做事,薛宝钗有眼光但太保守太自私不想做事,幸好还有一个三姑娘贾探春是个人才;我一向做事狠毒,也应该骑虎而下、抽身而退了,让探春得罪人去吧,所以她批评我,实质上是帮我。

王凤姐的这些想法,平儿全明白。有了平儿,是贾府之幸,还是贾府之悲?读者可自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