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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民国时期(12)

说起庙会戏来,倒使我联想到盛行在府十县一带的、各种名堂的“戏”来。虽说有点节外生枝,但也可以看到该地区的一些民俗民风、演戏习俗。

过去,演戏的名目非常之多。一个地区有一个地区的乡俗和戏俗,确实五花八门,名目繁多,多得令人难以计数。仅将我知道的府十县一带的主要演戏名目作一粗略介绍。

开光戏 庙宇落成、神像塑就或者重新为神像再塑金身以后,要选择一个吉庆日子大肆庆祝,为神像“开光”。即在殿内点燃香火灯烛,顶礼膜拜。然后,阴阳先生嘴里念念有词,轻轻揭去罩在神像眼上的一层薄低,用崭新的毛笔蘸上鸡血在神像双目的四个眼角点上四点彩红,露出神圣的奕奕神彩,这就是“开光”。开光一定要选好日子,时辰也很重要,多在卯时,太阳微露金光之时,取其喷薄欲出,光芒无际之意。届时都要请来大戏演唱,以示庆贺,“小开光”时请一班戏即可;若是城隍、关帝之“大开光”,则要请两班乃至三班大戏鼓乐喧天、通宵达旦进行庆祝,这种戏就叫“开光戏”。

开市戏 这是城里的商行为庆祝“开市大吉”演的一种戏。旧时的商行,每年旧历正月初五左右,就将店内新一年的伙计、职员雇定了,稍稍整理几日内务,即在正月十几陆续开市。开市时,都要由行会组织,请戏班演戏庆祝。什么粮行、油行、绸缎行、医药行、当铺,钱庄、票号、木匠行、纸张行、剃头行、花布行、成衣行、皮麻行等都要分别演开市戏。一来预祝新年生意兴隆,财源茂盛;二来纪念他们本行的祖师爷。诸如剃头行的祖师爷卢真人,木匠行的祖师爷鲁班爷,医药行的祖师爷华佗,皮麻行的祖师爷崔府君等等。榆次城的开市戏多在正月十一唱,太谷城多在正月十三四唱,祁县则多在正月初四唱。

上马戏 这是有钱人迎亲嫁娶,花烛之喜时唱的戏。届时大摆宴席,大请其客,管弦之乐不绝于耳,必请大戏助兴,以炫耀其尊贵豪富。榆次聂店王家为三少娶太谷北村武桂堂女儿时,特请坤梨园、双霓园两班大戏整整唱了五天,宾朋满座,花天酒地,阔气摆了个足!

发丧戏 死了人也要演戏,自然不是一般平民百姓能够办到的。它是高门大户、财主富豪的奢侈之举。美其名曰“举哀行孝,为死者超度亡灵”,实者又是借死人之灵抖富露脸,炫耀门楣。大户人家有大户人的豪华,二流财主有二流财主的寒酸。或请大戏,或请小班都称之为发丧戏。

还愿戏 家人得了病要祈求早日康复;遭了官司要祈求官司打赢;缺儿少女要祈求送子娘娘送来一男半女;亲人出门要祈求路上平安元事;大赌家开赌要祈求碰个好运气,赢得大把票子;上京赶考要祈求高宫得中、衣锦还乡……据说这些事儿都有神仙分管负责,你要想使心愿得遂,就得讨得它们的欢心,给它们送点礼品,事先就要到大仙爷庙、奶奶庙、关帝庙、观音堂、精忠庙、真武庙等处虔诚膜拜、焚香、布施、烧纸、许愿。有钱人常常许以“愿戏”,届时嘴里念念有词:“某某神灵佛光普照,恩泽四海,若能保佑弟子(或家人)平安无事(或遇难呈祥,添人进口,人丁兴旺,时来运转等等),愿许大戏一台(或几台)为神灵增光!”不管其是否真是神的功劳,到时一旦灵验,兑现,你就得为神灵“还愿”,演戏感恩报德,这就是“还愿戏”。

堂会戏 豪门巨室、官宦之家在祝贺寿诞、迎送贵宾、少爷满月等喜庆节日,常要在府中、私宅或饭庄设宴庆贺,演唱堂会。重金请来梨园界的名家高手,荟萃一堂,为之助兴。届时吹拉弹唱,豪饮狂赌,一直从下午闹到凌晨,亦常通宵达旦。这种戏的戏码全由东家随意即兴点唱,点啥唱啥,概不能推委。这种戏要求高,赏赐以及戏份也较优厚。东家高兴时一掷千金,会给以“单赏”(赏某一演员)或“公赏”(赏戏班全体);演唱得稍不合东家的心意,或犯了什么忌讳,不仅分文不给,还要大祸临头,艺人就要遭殃了。旧时的坤角最怕这种场合,狐群狗党,劣绅恶少们借酒撒疯,恣意调侃,动手动脚,百般无礼,是女艺人无法忍受的。不少有操节的名伶和坤伶对此恶习是深恶痛绝,进行过无畏抗争的。

拉官戏 是义务戏。官府找个由头任意抽调班社和艺人为其演唱,戏班自负吃喝,一般不予报酬。即或给予也少得可怜,较戏班正常营业演出收入得少。而演出时间和演出剧目又长又多,所以戏班班主、艺人都不愿演这种戏。

添仓戏 这种戏和开市戏颇有关连。正月十几粮行开市后,要在正月二十添仓)、正月二十五(老添仓)为粮店大量添进粮食,以供通年销售。这时粮行要唱戏庆贺,渭之“添仓戏”。

祭瘟戏 旧时医学不发达,瘟疫经常流行。这是穷苦百姓为了预祝在新的一年内赶走瘟神,人人康健,消灾灭病,为武瘟神雷岳唱的一种戏。每年旧历四月二十三这天,老百姓组成庞大的送瘟神队伍,请来道人作道场,吹萧、笙、管、笛;艺人们鼓钗、唢呐随后,细吹细打,鼓乐齐鸣,大车上拉着自做的“拉瘟船”,上面还载着纸扎的水怪、判官、小鬼及鸡头等瘟神的镇物,绕全城或全村转一周后,然后连船带物一古脑儿扔进河里随波漂去。这就把瘟神送走了,回来就要唱“祭瘟戏”,以保证万无一失,彻底埋葬瘟神。

打炮戏 这是指一个戏班和艺人初到一个演出地点后,最初三天(有的也指第一场演出)所露演的该班或个人的最拿手的剧目。打炮戏至关重要,往往决定你这班子和角儿能否在这个地区打开局面,站住脚,拥有自己的地盘。“炮戏”唱响了,演员身价百倍,戏班声名远扬。写头、请戏的纷至沓来,门庭若市,台口接台口,全都活了。炮戏唱砸了,演员身价锐减,戏班威信扫地,每况愈下,无人问津,只好卷铺盖再换码头。所以每逢打炮,戏班和艺人必得随乡入乡,倾心尽力,排出最强阵容,拿出最佳剧目,演出最高水平,使出浑身解数,成败在此一举啊!

打台戏 这是旧时演戏的一种习俗。一个新舞台、新戏园建成后,首场演出前,都要例行这种仪式。目的是借用老郎爷(梨园鼻祖唐明皇)的威力,通过打台,驱赶走台上的妖魔邪气。打台分单打台和双打台两种。一个人在台上张牙舞爪谓之“单打”;两个人在台上舞神弄鬼谓之“双打”。单打简咎,说说双打。

双打台时,先将老郎爷请出供在后台,焚香祈祷,顶礼膜拜。然后由戏班内二、三路须生和花脸,头插两杆五色彩旗幡,分别扮就文、武灵官。文灵官穿红官衣,戴金雕,红髯,手执笏板;武灵官穿黑靠,戴黑雕,黑髯,手执钢鞭,在“占子”的武场打击乐伴奏下威武登场。文灵官煞有介事满台乱写乱画,好似在书写符咒;武灵官颇为认真地挥舞钢鞭满台乱打,意在驱赶妖魔鬼怪。两个人忙碌一阵后,武灵官拿上一只活鸡,将鸡头拧下,然后拿着鲜血淋漓、扑腾挣扎的鸡在粉白的舞台四壁上一阵挥舞好洒,然后,俩人登上高桌,将鸡头、破碗和五色符纸绑在一起,钉在舞台正中的大梁上……最后,俩人从桌上跳下,冲着老郎爷的方向连连作揖打躬,汇报驱魔任务胜利完成,然后扎势亮相,分头走下。老郎爷对他们的战绩是否表示满意,池俩就不管了,他俩关心的是后面台主分赏给他俩和箱倌、场面的打台“小份”。

打台完毕,随之点发三声惊天动地的大铁炮,鼓楼击鼓五通,钟楼鸣钟三响,罄四响,在大小鞭炮的噼啪声中,一台新戏就开演了。

可悲的是,尽管打台发明者殚思竭虑,打台人认真操作,可只要演员不注意,功夫不到家,舞台上照样时有事故发生。迷信、愚昧、无知促成了这场人为的,自欺欺人的恶作剧。

对台戏 一般说来,一个地方唱戏请来一个戏班就可以了。可也有特殊情况,大村大户遇有大的古集庙会,祭神大典,庄稼大丰收和一些重大事情,就会大唱特唱,请来两班甚至三班大戏来大大地热闹一番,这就形成了戏班与戏班的对台。有时在一个村对台,有时是邻近的两个村对台;有时临时搭起两个戏台近在咫尺,有时共利用二座庙台,相距不远,彼此还能听到对方的梆声锣声;有时在空旷的地面上平面排列三座戏台,似一字长蛇阵,观众左右平视,一览无余;有的干脆在一块地基上垂直建成上下两层舞台,看客任其俯仰,上下表演尽收眼底。其布局、样式可谓多矣!

但不管哪种形式,观众最终要看的是戏班的剧目、演员、行头、表演。当面锣、对面鼓的艺术竞赛才是对台戏的实质。观众要在应接不暇的艺术欣赏中,无情地进行评议、褒贬,然后不客气地倒向一方。因此,这种戏最难演,参加对台的班子必须全力以赴,传出最拿手的剧目,排出最强的阵容,亮出最漂亮的行头,拿出当仁不让、一决雌雄的劲头!

这种戏不用问,效果强烈,精采纷呈,看得痛快,群众最喜欢。硬班子很愿意演,对台对赢了,可以得到社上的额外赠赏,并且声名远扬,身价倍增,脸上光彩;软班子最怕碰上对台,演员差、艺术低、行头旧,明知情况不妙,也只得硬撑着,台前观众寥寥,一台戏对垮了,骂声四起,会让你多年翻不了身。也有双台双方棋逢对手,碰在一起的时候,那可就好看了,各展绝技,大显神通,你赢一个好,我要一个彩,你争我夺,互不相让,这台对不倒,下台再对,非得争个高低不可!

祈雨戏 天有不测风云。过去府十县一带十年九旱,有时直到四五月,天空碧蓝如洗,连一点雨丝都不降。庄户人看着就要干死的禾苗,心急如焚,祈求苍天,还是不见一片云彩的影子,这就要“祈雨”,求得龙王爷和河神爷的帮助了。有时由一个村单独举行,有时邻近几个村子联合举办。大都在四月初八开始祈雨,但各地也有不定期的活动。

届时,提前几日就把龙王庙、河神庙打扫得干干净净,派专人负责,供奉香火灯烛,顶礼膜拜,给神像披红挂绿。然后从村里选出十位深孚众望的老者和几名最有骨头的硬汉子。十位老者赤脚上阵,扛定铡刀三把;硬汉子一个个上衣脱得精光,露出强壮的肌体,用铁索从肩部的锁骨上穿过,相互串连起来。真正的好汉,还要在胳膊上各插几把牛耳短刀,插得越多越是好汉,越见心诚。个个披头散发,鲜血淋漓,赤脚上路,后面跟着长长的队伍,捧着肉菜、馒头等各式供品,虔诚肃然地向山上的龙王庙、河神庙进发,鲜血和汗水、泪水淌满了崎岖的山路。

这个庞大的祈雨队到了庙里,自然是焚香、祈祷、叩头、许愿,倍加恭敬虔诚。忙碌几天后,人人头上插着柏叶或戴着柳圈帽胜利凯旋,满载而归,沿路所过村庄和农家,户户门前摆设好酒好菜、白面切疙瘩款待祈雨有功人员,好汉们付出了血的代价,自是大吃大喝概无推却。走至自家村口,全村男女老少早已穿红着绿,敲锣打鼓,手拿三角形花圈,跪在路边热烈欢迎了。真是人山人海,锣鼓喧天,鞭炮齐鸣,热闹非凡!祈雨一罢,就等天公普降甘霖了。

村民们的诚意和浴血苦求真能感动上苍吗?哪有那么回事!碰巧一春无雨,天该下雨了,兴许来他一场,百姓就会欢喜雀跃,说“咱们的龙王爷真灵”!唱戏大事庆祝;空气中水蒸气不凝结,你再求它也下不了,村民们就得换个主儿,再到别处求雨了。有的龙王爷只当官不办事,经常让百姓失望,触犯众怒,老百姓就会把它的塑像抬到地头、把它全身剥得精光,罚它晒太阳,让它也尝尝这赤日当头,火烧火燎的苦头。硬逼着龙王爷下雨,这叫做“晒神”。

一旦下雨了,老百姓就会集资筹款,请来上三班好戏,唱他三天四天“贺雨戏”,好好地感谢为民造福的龙王爷和河神爷。有的地方则在祈雨前就先唱一台,提前句龙王爷表示一番至诚至敬、一片孝心。

罚戏 这是旧时社首、观众对戏班和艺人的一种惩罚。戏班赶了“空台”,唱戏误了正日子都要罚戏班的戏。演员们在演出中出了事故,丢了戏,诸如:误场、笑场、上下楼梯、过河上船、武戏对打出了漏子,丢词减戏或“提洋油罐子”等都要罚你的戏。那时观众看戏是非常认真,非常挑剔的。台下“合文”、戏迷很多,他们很识戏,你哪一点儿少了一句唱,拉了一句词,减了一个动作,去了一段戏他全知道。甚至连上下楼梯的步数他全数着,家常规矩是上楼十二级,下楼十三级,多一级少一级全瞒不过池们,你不按规矩来,他们就给你叫倒好,没完没了地“怼”你!演完后当场兑现,社上就要罚你的戏。

罚戏班和罚演员的戏究竟罚多少,那要看具体情况:有时罚你重唱一遍,有时罚你另唱一出,象戏班赶了空台和误了会上的正日子,罚得就狠了,少者一天半天,多者也许罚你二天三天,甚至扣你的戏价。罚了戏班的戏,班主只好自认倒霉,赔钱给人家唱;罚了演员的戏,影响了戏班的声誉,班主就要和这位演员算账了,轻者罚你的“刀头”,扣你的“份子”,重者就要请出十二家掌班,用麻绳、皮鞭和你说话了。

封箱戏 也叫散班戏。一班演员从正月开台一直唱到旧历十月中旬,奔波一年,天气转冷,实在不能再演了,戏班就要停止演出活动,所谓“关闭神门”,即要“封箱”,这就要演最后一台“封箱戏”。

这台戏实际是为班主唱的,演出多在班主的村里,有时也在和班主有些瓜葛的村里,演员分文不取,表示对班主操持、关照的感激。班主要设宴招待全班艺人,表示对艺人捧场、操劳的谢意。届时还要做好总结善后工作。班主征求大伙儿的意见,清理戏班和艺人的账目和欠款;班主和艺人重新签定下一年入班合同,发放定金;清理班内财产,补旧换新,然后封箱。酒席宴上,大伙祝贺班主生意兴隆,来年吉星高照;班主预祝大家丰衣足食,欢度新春。席间杯盏交错,猜拳行令,狂饮豪食,无拘无束,最后热闹一天,尽欢而散,各奔前程。

每个地方有着自己的乡俗民风,每个地方也有着自己演戏的习俗“十里不同俗”,有时毗邻的村镇,演戏习俗也不尽相同。常常因为经济、文化等历史原因而各俱特色,以上仅是一般演出性质、形式和习俗列出的部分定期或不定期演戏名目。至于民间流传的一些庙会戏和祭神等更是多如牛毛,从农历正月初一一直可以排到十月中旬“神门”关闭。

府十县附近就有如下唱戏的日子:

正月初十左右,开市戏,添仓戏。

正月十五,元宵佳节,灯节戏。

二月初二,二月二龙抬头,太阳爷生日戏。

二月初三,文昌帝君生日戏。

三月初三,王母娘娘生日戏。

三月二十八,东岳大帝生日戏。

四月初八,奶奶庙会戏。

四月二十三,祭瘟戏。

五月初五,端阳节戏。

五月十三,关老爷磨刀日戏。

五月二十七,城隍爷生日戏。

五月——六月,活日子,祈雨戏。

六月二十,河神爷生日戏。

六月二十八,龙王爷生日戏。

七月初二,水母娘娘生日戏。

七月初七,牛郎织女七巧相会戏。

七月二十二,财神爷生日戏。

八月十五,中秋佳节戏。

八月二十几——九月初几,活日子,祈求五谷丰登,庄稼免遭霜打,也演戏。

八月——九月,活日子,葵花戏。

十月初十,粮行总结,拉官戏。

十月中旬,过镖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