书城文化晋剧百年史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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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民国时期(6)

中年时,他数次赴北京、天津演出,名扬京、卫,为晋剧赢得了荣誉。1940年5月13日天津《东亚晨报》艺林栏曾载:《记彦章黑打龙袍》评论,文中这样记到:“彦章黑拿手戏为《苟家滩》与《李陵碑》,露演于北京,博得剧评家之佳话,《打龙袍》彦章黑饰剧中包拯,脸谱特殊,黑白相等,白眉不特宽,符成相连之四个月牙,连额上之月牙,共成五个,特别好看。望之有衰老感,盖脸谱随年龄更换,非《赤桑镇》与《明公断》之老包,老夫髦矣。遇皇后时一怒、一惊、一喜、一忧之表现,非他伶所能及,盖怒瞎婆无礼,惊皇后之遇难,喜得首功一件,忧仁宗不准而获罪也。至该伶之道白有力清楚,唱词雅而不俗,实现下山西梆子花脸中之杰出人才也。”

他不仅在晋中一带颇负盛名,饮誉于京、津两地以后闯口外到张家口更倾倒了张垣的戏迷,被张家口观众誉为口外“四硬黑”之一。其晚年定居张垣,娶妻生女,并培养出了张水泉(艺名金二黑,大同市晋剧团演员)、侯胜忠(张家口晋剧团演员),还在富庆园时培养出了女花脸刘艳魁。

彦章黑一生从艺严谨,不息探索,终成大家,1947年病逝于张垣。

油汉(梁锡元)铙钹演奏名手,太原北王铭村人。自幼家庭贫困,其母为了维持家庭生计,到榆次聂店王家做了奶妈。梁亦随母同到王家,与奶弟王昌海相处甚密,二人形影不离,亲如手足。他俩幼年时期,正值当地晋剧自乐班活动兴盛之际,他俩整日出入其间,与晋剧结下不解之缘。长大成人后,王昌海拜在名琴师印财主门下,学拉呼胡;梁锡元即拜当时武场名手赵毛蛮为师,专攻打击乐中的铙钹。

梁锡元学艺十分吃苦,曾定做了一百多对方砖,每对重达二十斤。入窑前,他就用手在泥坯上扣下五个深深的指孔,出窑后正好使五指套入。每天早晨五点起床,以二十斤重的双砖代替铙钹,苦练手腕功及双手的耐寒性。秋去冬来,酷暑严寒,持之以恒,练就了一套过硬、漂亮的铙钹演奏艺术。在师父毛蛮的指点下,他先在自乐班锤炼。技艺突飞猛进,演奏的铙钹运用自如,举重若轻,声音清脆,花样繁多,却丝毫不显繁琐,轻重缓急错落有致,很受票友们赞赏。

二十年代后,他与满堂、润生、万金则四人,知音相逢,结为一体,默契合作,四出搭班,一度在民间和艺界声名赫赫。晋中万福园、自诚园、同梨园等字号班相继邀请他们入班,这四位志同道合的晋剧场面名流,走一处红一处,走遍晋中、太原及东西两山,在群众中留下许多动人的佳话。

油汉虽出自贫寒之家,却在优越的生活环境中长大,染上纨子弟习气,人说他是“穷人的胚子,富人的牌子”。1904年去张垣搭班,以后逝于口外。

13、自诚园

民国十年(一说民国十三年),徐沟陈玉接过乃师田永富的班底在徐沟承起了自诚园。

陈玉 乃是徐沟城里的一条汉子,平生好赌,又爱好武术,学得一身拳棒功夫。性格豪爽仗义,交结了不少江湖朋友,以后慕名拜平遥田永富为师,身价更高,声名日着。他在徐沟城里开有“五义园”饭馆、澡塘,兼做烟土生意,并且当上了“渠上”的头儿,在市面上很有一点势力。平日虽然蛮横霸道,却也为乡里办过一些好事,人称“黄天霸”。

他对师傅田永富十分敬畏,师徒相处也很亲密。田见其办事精干,颇有魄力,又加自己年事已高,遂将管理十余年的自成园,连人带箱子,原盘转让于陈玉。陈接过自成园后,在“成”字上加一“言”字旁,改为自诚园(一说并无“成”、“诚”更改一事,乃时人书写笔误)。

该班于民国十六年与万福园合并,组成公记园。班主陈玉是一个很要面子而又神通广大的人物,他为了使自己的戏班经常保持强大的阵容,以便在与其它班子的“对台”等竞争中占个上风,因此经常不惜重金从口外搜罗人才。自诚园前后住过不少名家,因之,它在府十县、晋中亦是称雄一时、颇有名气的。

承事:二百五、黄芽韭。

掌班:小十八红、王炳泰。

主要演职人员有:

须生:十二红、十八红。

花脸:狮子黑、玉楼儿、金根则。

老旦:大珠珠。

老生:兔娃儿。

正旦:天贵旦、十里香。

小旦:王有福、黄兔则、白牡丹。

生角:十七生、吉宽生。

三花脸:大爱成、假夜壶丑、九百儿。

武生:花德喜、牛皮张三、王金爱。

武丑:常顺。

呼胡:万金师傅。

二弦:喜福师傅。

三弦:友儿。

四弦:二货。

打板:狗蛮师傅。

铙钹:四儿。

马锣:来喜师傅。

小锣:满堂。

木头:圪念则。

黄芽韭(郝斗明)小旦、刀马、正旦兼工,汾阳卢家庄人,后迁居义封村。该系较早的晋中籍艺人,以其演戏雍容秀丽,风流洒脱,招人喜爱而得艺名。他戏路宽绰,艺捻精深,表演动人,技艺全面,功夫卓绝,在晋中一带艺人中享有崇高声誉,观众亦十分欣赏他的艺术,以致留下口歌:“进馆子喝了杏花酒,到戏场看看黄芽韭;家里的丢在大门口,不能误了《破洪州》!”可见他的艺术是有相当号召力的。

他主工小旦,兼演刀马、正旦,能戏很多。有:《双玉镯》、《珍珠衫》、《花亭》、《红霞关》、《烈火旗》、《反延安》、《富贵图》、《日月图》、《少华山》、《阴阳扇》、《破洪州》、《双锁山》、《七星庙》等。文武皆备,唱做俱佳,尤其跷功十分出色,成功地刻画了许多古代妇女形象。

清末民初时,他一边从演,一边收徒传艺,师生同台演出,并被戏班聘请教戏,培养了许多很有影响的晋剧后秀,如:晒鞋旦(尹有生)、红梅旦(田世雄)、杨桂香(女,小旦)、懿莲花(女,正旦)、孙福娥(女,周瑜生,先拜黄芽韭,后拜董全福)、周爱兰(女,即韩玉仙)、陈桂楼(奴子生之妻)及陈俊梅、筱桂云等。其子郝玉山,原为武戏演员,后改刀马、小旦;其孙郝启祥,小旦改小生,等等。这些门徒以后又培养出了郝门三四代新秀,可谓桃李满门,子孙蝉联,源远流长。

黄芽韭一生精心治艺,提掖后进,为晋剧作出了杰出贡献。于1936年病逝于汾阳城内徒弟家中,安葬于卢家庄祖茔内。

大爱成(尤来仓)三花脸,原籍太谷新村人。其父亲尤良之经商致富,因吸毒品,家境日渐衰落。爱成幼年即被父卖到榆次流村三黑班打戏,先工老旦,后改文丑。出科后一直在锦霓园、自诚园等上路班搭班演戏。其中等身材,三角眼,长一个枣核脑袋,扮起戏来风趣幽默,活泼生动。虽演丑角,却有一副好嗓子,唱起老乱弹来尺寸工稳,俏皮华丽,韵味十足,颇为动听。他长一张巧嘴,吐字清晰爽利,大段道白抑扬顿挫,一气呵成,很见功力。

他做戏也很逼真细腻,能抓住人物的本质特征,形象地加以夸张、刻画,所以他演的角色常能给观众留下鲜明的印象。一个个风格迥异,很少雷同。既能演较有身份的大三花脸,也能演一些三教九流的人物,戏路宽绰。他演的《三搜府》中施不全,《太君辞朝》中佘太君,《三滴血》中晋信书,《斩子》中穆瓜,《玉虎坠》中王腾,《双玉镯》中刘公道,《芦花》中李二公,《女起解》中崇公道等人物活灵活现,呼之欲出,很受观众欢迎,他是当时比较红火的丑角之一。三十年代中,他曾一度在张垣搭班,后又赴京、津演出,解放后回山西大同,1953年返回太原。他一生不计名利,勤奋从艺,晚年才娶妻成家,1958年病逝于太原,终年七十三岁。

假夜壶丑(郑宝廷)三花脸,榆次城里人(其父郑凤来,其兄乳名小亲,工武旦),他乳名宝亲,乃是侯殿元班的娃娃。个子不小,嘴很大,长一双俏皮灵透的眼睛,眉毛一动,计上心来,演戏很有点鬼气。

他天性聪颖,能说会道,嗓子也很出色,乱弹、道白都有相当水平。做戏舒展大方,妙趣横生,浑身是戏;其能戏颇多,唱做念舞,什么戏都难不住他,登台必有彩声,是一位很全面的丑角演员。他最擅演一类“耍耍戏”,如:《过大年》、《扯被子》等,具有真实、浓郁的生活气息,演得出神入化,红火异常。信手抓来就是笑料,常使观众笑得前俯后仰,频频拭泪不止。

他演的《春秋配》、《丑别窑》、《二娘写状》、《锋箭头》等戏,都以娴熟的演技刻画了活生生的人物形象,受到观众喜爱。也曾有“真夜壶不如假夜壶”之说。

他住过不少班子,艺术精深,人缘很好,不管住哪班都任掌班。他在锦霓园从艺多年,生性活泼、乐观、风趣。不仅在舞台上演戏红火,日常生活中也是一个非常活跃的人物,戏班有他在场,天大忧愁也都化为乌有。有时艺人坐在一处闲聊,他一出口必使听者捧腹、喷饭。

可惜,这位乐观风趣的名丑享寿不高,搭了自诚园后,没上戏就呜呼哀哉了。

黄兔则 艺名抓心旦,工小旦,晋北定襄县人,乃十里麻之徒。民国十一年,陈玉把他收到自己班里,一下就红了起来,成了一棵摇钱树。

但是,黄兔则的成名也是不易的。他中等身材,长一个圆圆的小脸蛋,一双眼睛非常机灵。他在寿阳投师十里麻后;在这位高师的精心提携下,潜心钻研,刻苦学艺,打下了较好基础。民国十年冬,黄兔则已经二十出头了,十里麻见爱徒技艺学得差不多了,就领他来晋中闯荡码头。先到太谷投胡万义的万福园,胡见面前站的这个山娃娃长得粗手大脚,脸又显得小了一些,脚登一双笨重的老山鞋,衣裳七抽八扯又很破旧,浑身上里土气,又憨又笨,怎么看也不是块小旦料子,于是连连摇头,婉言谢绝了十里麻师傅。十里麻一看胡万义以貌取人,并不识货,只好怏怏不乐带着徒弟来到徐沟城里投自诚园。这下遇到了识家,陈玉一看这个后生,长得虽然谈不上俏丽、娟秀,但一双眼睛却顾盼自若,十分有神。于是,就让黄兔则“试试扭儿”(试试扭儿即是吊吊嗓子)。嘿!哪知道这位士里土气的愣后生一张嘴就把他吸弓!住了!嗓音虽不甚明亮清澈、震人耳鼓,但音色甜润柔美,纤细迷人,唱来委婉缠绵,韵味纯浓,别是一番风味。听后如食甘果,似饮清泉,再加上一双饱含深情的眼睛,简直使人消魂!陈玉听罢掏饰不住内心的喜悦,当下一拍大腿:“好!是块料子,留在班里吧”还是陈玉承戏多年,别具慧限,胡万义聪明一世,糊涂一时。

第二年正月初,徐沟唱开市戏,自诚园夜戏贴出了《戏凤》,要露新到的小旦了。那时,一个新角到来,开头几个戏唱好唱坏,关系大极了,露红了名传四方,唱砸了丑名远扬,直接关系到往后他在这块地盘上能否继续呆下去。黄兔则虽说唱腔十分迷人,表演也不错,但毕竟初出茅庐,新来乍到,除他自己全力以赴,好自为之以外,还得地面上捧一下。好多名伶红了起来,都借助过这种“外力”。陈玉自然深知其中奥妙,他只向他的承事施一个眼色,二百五就心领神会,三下五除二,一个小型“拉拉队”就组成了。戏班的伙夫、打杂的,再串联些相好的子弟,到时分散在戏场各个角落,一呼百应,此起彼伏,一阵呼喊好声四起,就把剐场气氛渲闹得异常红火了。当然,要捧的这个角儿也得有真本事,有拿人的玩艺,三分唱七分捧,上下一结合就成了。倘若捧的这位是个“棒捶”,艺术平常,要啥没啥,只怕拉拉队喊破嗓子也无济于事,观众也是不好糊弄的。

却说当夜《戏凤》开演了,黄兔则扮李凤姐,由头牌名小生十七生(董全福)为他配演正德皇帝。黄兔则扮的凤姐一出台,貌若天仙,真像换了一个人!只见她着一身小打扮,小袄、小褂,脑后拖一条黑油油的长辫;唇红齿白,圆圆的脸上泛着无穷春意;柳叶眉下,一池春水闪着迷人的光芒,宛如一株亭亭玉立的荷花,扭动腰肢,轻移莲步来到台口,扔手帕,转身亮相,观众眼前不禁一亮,——“好!”“拉拉队”带头来了个碰头好,观众就开始骚动了,张嘴一唱,更把人们听迷了!那莺声燕语般的歌喉,轻柔婉转的唱腔,处处给人亲切之感,透出人物的机灵、活泼、可爱。台下一句一个好,不用那些拉拉队带头,观众自己就吆喝起来了。演到正德皇帝向凤姐调情时,只见她又娇、又羞,欲推欲就,含情脉脉,活脱一个情窦初开的妙龄少女,简直把观众看得发了呆,不住地叫好!有的说:“这个小旦可真是唱做念占全了,瞎子喝杂割,要甚有甚!”有的则在打听:“陈班主这是从哪儿又请来这么棵摇钱树?这一下自诚园又要吃香的了!”

第二天,又出了黄兔则的牌子戏《打杠子》,由幽默大师大爱成给他配戏,一丑一旦,二人双唱双做,相映成辉,满台是戏,精彩纷呈,更把观众看了个喜笑颜开,皆大欢喜。观众出于对他的喜爱,给他起了个形象的艺名“抓心旦”,以此赞美他的唱念和表演具有消魂摄魄、扣人心弦的艺术魅力。

这时期,晋剧的小旦门老的老,小的小,正处于青黄不接的时期。陈玉的自诚园有了这样一位绝才绝艺,轰动一时的小旦佼佼,自然生意兴隆,门庭若市。上门写戏者踏破了门槛,陈玉和自诚园顿时身价倍增,黄兔则正当艺术黄金时代,年富力强,每演必尽全力,场场红火,自然更是风靡晋中,老少闻名了。

黄兔则确实是一位身、色、艺,唱、念、做都很全面的演员。他在十里麻的严传苛教下,学了许多戏,除了以上露演的两出外,还有许多拿手戏。演《百花亭》光“点将”一折的拜印,台步、身段、水袖,表演就显得招招新鲜,令人眼花缭乱。《少华山》中的烤火神情,迭衣动作,逼真传神,干净利落,更加使人倾倒。他演的《富贵图》、《万花船》等唱做皆重的剧目,演来得心应手,游刃有余,都能以优美的唱腔和精湛的表演获得内外行的一致赞赏。他和天贵旦合演的《血手印》尤其精绝,一老一少两位名伶搭配得珠圆玉润,天衣无缝,没有第二个班子能演到他们的水平。

老二百五(曹正国)原籍祁县东观镇,其母在榆次东阳镇财主家当奶妈,他即随母寄居榆次东阳。迫于生计,他少年时即进梨园入科学艺,工大、二花脸。其中等身材,生得粗朴,宽盘大脸上配一双虎目,十分魁梧,扮起戏来不怒自威,先有三分唬人。其嗓音又宽又亮又脆,出口爽然,声震屋瓦,乱弹唱来雄浑挺拔,韵味十足,非常耐听,惯以唱功取胜。

他出科后,即入寿阳班,在东四处演出,1929年入盂县永梨园任承事。其腹内宽畅,会戏很多,做派豪放、洒脱,遒劲大方,具有丰富的舞台经验。唱功戏、靠架戏都能来。仔细品味,似乎身架“野”了一点,却也不失大家风度。他演的《斩单通》、《五岳图》、《碰碑》、《苟家滩》、《明公断》、《打渔杀家》等戏都很有特色,能在粗犷真挚的表演中刻画出单通、张奎、杨继业、王彦章、包拯、肖恩等的鲜明人物个性。从脸谱造型到唱念表演都有不同的风格和追求。

该佬虽在舞台上常演威武庄重、凛不可犯的将帅和英豪形象,但在台下却是一位和颜悦色,慈祥可亲,整天嘻嘻哈哈的风趣人物。性格温和,善与人交,观众和老艺人都很喜欢和他亲近。

我曾和他配唱过《汜水关》,是他为我化的妆。那时我刚登台,一来抹不下脸,二来怕砸锅,他百般鼓励我,在台上又处处招呼我,才使我平平安安地演完一场戏。

抗日战争和解放战争中,曹正国毅然投身革命,长途跋涉赴晋绥边区,参加绥蒙剧社(1948年改为人民剧社)为抗日军民演出。全国解放后,他又加入太原市晋剧团。他一生不仅追求艺术的提高,而且追求正义和光明,是一个正直的爱国艺人。不幸于1962年病逝于太原,终年六十五岁。人民将永远怀念这位正直、爱国的老艺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