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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章 才能第五(1)

【原文】

或曰,人才有能大而不能小,犹函牛之鼎不可以烹鸡。愚以为此非名也。夫能之为言,已定之称。岂有能大而不能小乎?

凡所谓能大而不能小,其语出于性有宽急。性有宽急,故宜有大小。宽弘之人,宜为郡国,使下得施其功,而总成其事。急小之人,宜理百里,使事办于己。然则郡之与县,异体之大小者也。以实理宽急论辩之,则当言大小异宜,不当言能大不能小也。若夫鸡之与牛,亦异体之小大也。故鼎亦宜有大小。若以烹犊,则岂不能烹鸡乎?故能治大郡,则亦能治小郡矣。推此论之,人才各有所宜,非独大小之谓也。夫人才不同,能各有异。有自任之能,有立法使人从之之能,有消息辩护之能,有德教师人之能,有行事使人谴让之能,有司察纠摘之能,有权奇之能,有威猛之能。

夫能出于才,才不同量。才能既殊,任政亦异。是故自任之能,清节之才也。故在朝也,则冢宰之任,为国则矫直之政。立法之能,治家之才也。故在朝也,则司寇之任,为国则公正之政。计策之能,术家之才也。故在朝也,则三孤之任,为国则变化之政。人事之能,智意之才也。故在朝也,则冢宰之佐,为国则谐合之政。行事之能,谴让之才也。故在朝也,则司寇之任,为国则督责之政。权奇之能,伎俩之才也。故在朝也,则司空之任,为国则艺事之政。司察之能,臧否之才也。故在朝也,则师氏之佐,为国则刻削之政。威猛之能,豪杰之才也。故在朝也,则将帅之任,为国则严厉之政。

凡偏才之人,皆一味之美。故长于办一官,而短于为一国。何者?夫一官之任,以一味协五味。一国之政,以无味和五味。又国有俗化,民有剧易,而人才不同,故政有得失。是以王化之政宜于统大,以之治小,则迂。辩护之政宜于治烦,以之治易,则无易。策术之政宜于治难,以之治平,则无奇。矫抗之政宜于治侈,以之治弊,则残。谐和之政宜于治新,以之治旧,则虚。公刻之政宜于纠奸,以之治边,则失众。威猛之政宜于讨乱,以之治善,则暴。伎俩之政宜于治富,以之治贫,则劳而下困。故量能授官,不可不审也。凡此之能,皆偏才之人也。故或能言而不能行,或能行而不能言。至于国体之人,能言能行,故为众才之隽也。

人君之能,异于此。故臣以自任为能,君以用人为能,臣以能言为能,君以能听为能,臣以能行为能,君以能赏罚为能。所能不同,故能君众才也。

【译文】

有人说,能干大事业的人才就不能干小事情,就好像能煮一头牛的大鼎不可以用来烹鸡一样。我认为这种说法概念模糊。就才能而言,其内容与名称已经固定,怎么会有大小之分呢?

这种才能有大小之分的说法,根源在于人有两种不同的性格:心胸开阔和心胸狭小容易急躁。性格既然有宽宏与急躁之分,那么拥有这两种不同性格的人,各自所适宜的工作也相应地有大小之分。心胸宽广宏大的人,适宜管理郡国这类大地方,使下属充分发挥自己的作用,来成就自己的事业。性格急躁、爱耍小心眼的人,适宜管理县一级的小地方,不管大事小事他们都亲力亲为。但是郡和县的不同,仅仅是区域范围大小的不同而已,用人的性格有宽缓急躁之分来评论这件事,就应当说大小不同,各自相称,而不应当说能力有大小之分,就像鸡和牛也只是身体的大小不同而已,所以用来烹饪的鼎也相应地有大小之分。难道用来烹牛的鼎就不可以用来烹鸡吗?因此,能管理大地方的人,也能管理小地方。由此推论,人的才能各有其优势,仅用“大”、“小”两字不能概括。人才不同,能力也不尽相同,有的人洁身自好,善于加强自身修养;有的人擅长设立法规,让人们去遵从;有的人能周旋调停,非常精明强干;有的人能进行道德教化、为人师表;有的人巡察一方,可以监督别人办事;有的人明察是非,能够纠正谬误;有的人办事机敏,会出奇制胜;有的人则威武勇猛。

能力出于才质,各种才质限度不同。既然人的才能各有不同,那么他们所适宜担任的官职也就有差异。因此,洁身自好,经常加强自身修养的人,就属于“清节家”这种人才。如果在朝为官,他就能担任冢宰的职务,可以为国矫枉过正。擅长设立法规,有错必纠,让人们服从的人,属于“法家”这种人才。如果在朝为官,他就能担任司寇这种职务,可以为国家主持公道。公正无私,长于机智权谋的人,属于“术家”这种人才。如果在朝为官,他就能担任三孤的职务,治理国家则主要行策划应变之政。具有广泛的人际关系的人,属于有智慧、有见识的人才。如果在朝为官,可以辅佐冢宰;治理国家时使各部门团结协调。可以巡察一方,具有办事能力的人,属于能批评坏人、推荐好人的人才。如果在朝为官,他就会担任司寇的职务,可以明辨事非,监督各部门的工作。办事机敏,具有出奇制胜的才能的人,属于有技术、有手艺的人才。如果在朝为官,就会担任司空的职务,治理国家时就会大力发展各种工艺技术。能够监督司法的人,属于能够评定人物好坏的人才。如果在朝为官,就会辅佐师氏,推行苛刻严明的政策。威武勇猛的人,属于豪迈杰出的人才。如果在朝为官,就会担任将帅,治理国家时就会推行严厉果断的政策。

凡是才能有所偏重的人,都只具备一种好的品质和才能。因此,只能胜任某一方面的工作,而不能治理整个国家。这是为什么呢?因为担任一个官职,如同用一种味道去调和五味;而治理一个国家,则好比用“无味”去包容五味。在一个国家中,存在着文明与落后两种现象,百姓也有柔顺与强悍之分。人才的能力又各有不同,所以办理政事就会有得有失。这就要求君主的统治政策要适宜国家的要求。如果用这种政策来治理小的地方,它就会显得空泛而不切实际;用来周旋调停、办理事务的政策适宜于治理繁乱的局面,若用它来治理简单容易的事,就把简单的事情复杂化了;侧重于权术的政策适宜于天下有难的局面,若用它来治理世道太平时的国家,就显得大材小用,使它变得平淡无奇了;用于矫枉修正的政策适宜于治理国家在发展时遇到的问题,而用它解决国家衰亡时遇到的问题,就显得空洞而没有实际内容;苛刻严明的政策适宜于察别奸诈拍马的人,用它来治理边境,就会失去民众的拥护;威武勇猛的人制定的政策适宜于讨伐动乱,而用它来治理安分守己的百姓,就会造成滥施残暴的后果;重视发展各种技术工艺的政策适宜于在国家富足时采用,而在国家贫困时采用,就会劳而无功使百姓生活更加困难。因此,根据人的才能授予官职要审慎对待,凡具有以上几种才能的人,都是有偏才的人,因此这些人有的会说却不会做,有的会做却不会说。至于“国体”这种人,既能说也能做,因此是所有人才中最优秀的。

君主的才能却与此不同。臣僚的才能表现在能够亲自办事,君主的才能则表现在善于用人;臣僚的才能在于能说,君主的才能在于能听;臣僚的才能在于执行命令,君主的才能在于主持赏罚。君主与臣僚所具备的才能不同,所以只有君主才能够统治和支配不同的人才。

【解析】

在前面四章中,刘劭介绍了识人的方法及识人的重要性。识人的目的是为了用人,但是如果用人不当,不仅达不到识人的目的,而且还会造成更大的人才浪费。因此,在第五章中,刘劭专门讨论了才能问题。

首先,刘劭指出才能只是一个固定的概念,没有大小之分,就像鼎,既可以煮牛又可以烹鸡。才能虽然没有大小,但才能也有不同,不同的才能,相应适宜担任不同的职务。在此,刘劭按照才能不同将人才分为八种,也就是所谓的“八才”,这是前面四章中将人才总体分为三大类的延伸。

其次,刘劭着重探讨了才与能的关系,刘劭的观点是“能出于才”,既然“才不同量”,那么能力也就不同量。才能二者相辅相成,属什么样的才即有什么样的能,有什么样的能力,相应也就适宜担任什么样的官职,即“量才授官”。人才的运用,只有适宜不适宜的问题,而没有能够不能够的问题,用人必须求其适宜——量才适所。大才小用固然可惜,小才大用则更危险。

此外,刘劭还主张“量能授官”,才能大小,其准不同。量力而授,所任乃济。各个职位都应该由适合的人担任,否则官失其位,便适得其反。比如“王化之治宜于统大,以之治小则迂”。由此而论,“八才”皆属人臣之任,最高领导人的才能在于统治支配手下的人才。

“量能授官”是古人在人才使用,官职安排方面的主张,其目的在于克服用人不当造成的弊害。《荀子君道》就说:“论德而定次,量能而授官,皆使人载其事而各得其所宜。”刘劭在此篇中讨论才能的目的就是为了做到“量能授官”。

应该指出的是,刘劭的用人原则,包含着深刻的辩证法思想,是对我国古代“和实生物,同则不继”辩证法命题的继承和发挥,具有现实的意义。

【人才智鉴】

刘邦将拜韩信

西汉初期的韩信是一个将才,萧何慧眼识英才,刘邦将拜韩信,终成大业。

刘邦到汉中后,立即着手组建自己的班底。他拜萧何为丞相,任曹参、樊哙、夏侯婴、周勃等为将军。

巴、蜀、汉中山恶水险,交通不便。随同刘邦南下的人,不少是抱着投机心理,想跟上汉王大捞一把,使自己以后能有个出人投地的机会。他们到这里一看,环境如此艰苦,非常后悔,每天都有不少人逃跑。刘邦对此心急如焚,让丞相萧何想办法制止。

没想到,近侍报告:“丞相萧何逃跑了。”刘邦大吃一惊。人们往往有这样的感觉:一个人常在身边服侍,倒不觉得重要,一旦失去了,就会想起他的许多好处。汉王刘邦当时就是这种心情。他想:萧何是多年的老朋友了。从沛县起兵,就不离左右,参赞军机,吃了不少苦,受了不少累,总是任劳任怨,鞠躬尽瘁。如今为什么也要逃跑呢?刘邦想不出原因,从早到晚,坐卧不安。两天后,萧何又回来了,并径直前往王宫,求见刘邦。刘邦看见萧何一脚寒露,满身风尘的样子,惊喜万分,责备萧何不该逃跑。萧何连忙解释:“臣不是自己逃跑,而是去追一个逃跑的人!”

刘邦问:“您去追谁?”

萧何答:“韩信!”

刘邦一听,又生了气,说:“每天逃跑的人那么多,不见你寻,走了个小小的韩信,竟值得你亲自去追。”

萧何并不生气,又施了个礼,说:“这个韩信,可不同寻常啊!”

接着,他详细地给刘邦讲述了韩信的来历。

韩信,祖籍淮阴(今江苏淮阴市),家里几代都不富裕。到了他这一代,更是穷得无立锥之地。父亲早年过世,留下孤儿寡母,相依为命。后来,母亲又生了病,没钱请医生,韩信只能眼睁睁地看着母亲死去。韩信悲恸至极,暗下决心:一定要干出个名堂,光宗耀祖,改换门庭。

一日,韩信肚子饿得难受,想钓几条鱼充饥。

淮阴城外有条小河,河面宽宽,河水清清。两岸绿草茵茵,杨柳低垂。那游来游去的鱼儿,在蓝天白云的映衬下,分外惹人喜爱,城里住的人都愿意到这儿来洗刷衣服或游玩散心。韩信以前在河边练武时,常见一些人在那里钓鱼。他也决定试一试。

韩信把钓竿放到水里,可鱼儿就是不上钩。越是着急,越钓不上。他好几天没吃东西了,饿得头昏眼花。

这个情形被一位在河边漂洗丝绵的老大娘看见了,她把自己带来的干粮,匀出一半给韩信吃。饿极了的韩信,觉得这饭是那样的香甜。韩信以后饿了就去河边找那位大娘讨,每次去,老大娘都十分热情地分给他一半。韩信非常感动,对大娘说:“大娘心肠这么好,我以后一定会重重报答您!”

老大娘一听这话,数落韩信说:“一个男子汉大丈夫,不比别人矮半分,却连肚子都混不饱,还不觉得寒碜。我给你饭吃,是看着你可怜,不是想得到你日后的报答。”韩信又羞又愧,暗自下了决心:不干出一番大事业,就没脸见这位老人家。

韩信对武术着了迷。虽然衣服破烂,可平时不管走到哪里,身上总是挂着一把宝剑,得着空闲的时间就练一练。淮阴城里有一帮游手好闲的无赖,看韩信落魄潦倒的样子,想拿韩信开开心。

这一天,淮阴城里逢会,人来人往,熙熙攘攘。韩信也信步在大街上闲游。突然,一个无赖从旁边过来,横在面前,指着他的鼻子大骂:“看你那个熊样,白长了块头。一天到晚挂把宝剑,招摇过市,自以为是个人物,实际是个百事不成的废物!”几句话,如同钢锥刺得韩信的心隐隐作痛,可他不想惹事,看了那个无赖一眼,转身向另一个方向走去。

那个无赖以为韩信胆怯,赶过去又把他拦住。别的几个无赖也围了上来。过路的人不知道出了什么事,都围过来看热闹。人越围越多,那个无赖更来了劲,冲着韩信直嚷:“你小子要真是条汉子,就用长剑刺老子的胸膛,老子决不眨眼;你小子要是孬种,怕死,就从老子裤裆底下钻过去,留你一条性命!”

无赖一边嚷着,一边叉开两条腿,嬉皮笑脸地比划着,另外几个无赖,一个个龇牙咧嘴,挤眉弄眼地助威,扯着嗓子怪叫:“钻!钻!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