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院子并不是蒲小溪家的祖居,他们的祖居又叫大宅,是蒲氏嫡脉族人居住的地方。
听哥哥说,父母陨落之后一家三口被大族脉的人霸占了祖居,爷爷才新租了这座小院子。爷爷说过修真界以实力为尊,弱肉强食是铁律,魔修士们更是奉此为圭臬。他们这一脉败落,实力远逊于人,被赶出来也是极为寻常。
进了院子,蒲小溪将院门关好。
这是座一进的小院,相当的小,一隅养着一簇苍翠的玉竹。当面是并排三间主屋,正中一间是厅堂,被隔成了两间,后面的小间是蒲小溪的卧房,前面的大间作待客之用。厅堂左边是家里的书房和哥哥的卧房,右面是爷爷的房间。三间正屋两旁各有一间新搭出的耳室,两相对望。东边那间是厨房,西边是爷爷炼制符纸的炼制间。
蒲小溪径直走到西面的屋子将背篓放下,取出簸箕,再把药草全倒进屋内的水池中浸泡着。
她端着簸箕出来,转进对面的厨房,见爷爷正在做饭,一面兴致勃勃的将今日采药草见到日月凌空和莫婶子送果子的情形告诉爷爷,一面舀起一瓢水到厨房门口冲洗紫叶果。果子洗好后,她拈了一颗送到爷爷嘴里,自己再吃一颗。
紫叶果,乌紫色,圆润晶莹,汁多酸甜,口感极好,镇里的孩子们大都爱吃。不觉已吃下好几颗,晚饭也做好了,爷爷炒了三个菜,一荤一素一汤。
向来就只有蒲小溪一个人吃饭,她坐在厨房灶台对面贴墙的小木桌前津津有味的吃着,看着爷爷在另一口大锅里煮药草。他们这一脉凋零的厉害,据说原来是蒲家最风光的一脉,如今却只剩下爷爷、哥哥和她仍留在修真界。
爷爷蒲穹是筑基后期修为,哥哥蒲良悯刚刚进阶炼气期九层。一般炼气期五层以后就可不食人间烟火了。爷爷已经近三百岁,外貌看上去大约四十岁上下,三灵根的资质不算太好也不算太差,只是总缺一些机缘,如今又为子孙忙碌,几乎荒废了修行。
哥哥今年十八,七年前参加蒲家的洗髓圣典成功后进入族学外院修习,四灵根的资质算是较差了,不过却胜在十分努力,悟性也算不错。虽赶不上内院弟子的修行进度,在外院也是佼佼者了。
像蒲小溪这样的五灵根资质,倘若有机缘得到上古遗留的功法,其实是惊采绝艳的资质。历史上,五灵根天才修士不是没有,只是昙花一现,出过一个,便几千几万年不出第二个。
于是,五灵根成为公认的没有前途。留在修真界大多是为了传宗接代,有灵根的父母孕育出有灵根的孩子的几率比凡人夫妻要大得多。
蒲小溪很快吃完了晚饭,正要收拾厨房,蒲穹对她说道:“碗筷先搁着,快去洗澡换衣裳,水已经烧好了,新衣裳在你房间里。等良儿回来,我们就去擎天碑广场拜墨云镜。”
拜墨云镜就是参加洗髓的意思。
擎天碑广场在蒲家镇北擒龙山的山顶,是一个极大的广场,广场中立着一座擎天碑,是一座年代非常久远不知是何材质的碑。蒲家的祠堂连着这个广场,蒲小溪每年都会随爷爷和哥哥到祠堂去祭拜先祖。里面供奉的近几百年里陨落的祖辈,十之八九都是他们这一脉的。
蒲穹的语气很温和跟平时一样带着股温暖的味道,让人心生眷念。蒲小溪“哦”了一声,走过去把热水舀到木桶里往自己房里提。
他们谁也没有把今晚的洗髓圣典看得多重要,五灵根的资质本就不适合抱有希望,所以临到洗髓连激动地心情也没有,完全不似别人家里那般慎重和热闹,但是也要体体面面。
蒲小溪换好衣裳出来倒洗澡水的时候,看见不知何时回来的哥哥也换了套衣裳从房里出来,瞧上去俊逸非凡,可惜额头上那一块青紫十分显眼。
自从哥哥入了族学,就常常带伤回家,他只说是与同门切磋所致,蒲小溪却知道那不是切磋而是被欺负。那些欺负过哥哥的人时常会在人前炫耀,得意洋洋的说道:“他家先辈出了再多金丹修士和魔君又如何,还不是被我打得满地找牙。”
不过哥哥不说,她也不去问。
心里再如何痛恨那些恃强凌弱的人也绝不表现出来,爷爷说过,“修士最珍贵的是性命,在没有绝对实力之前,不要轻动意气,以免妄送性命。凡人有句话叫君子报仇十年不晚,等有了实力再去报仇也不迟,如果那时候你还记得这种小恩小怨的话。须知,忍辱负重是静待时机而不是懦弱。”
是的,她就在静待时机。虽然进入族学的机会渺茫,但她不会放弃修行,她渴望变强。
蒲小溪甜甜的叫了一声,“哥哥。”
蒲良悯笑着接过她手里的水桶,上下打量了她一番说道:“我家小溪打扮起来,可比镇子里那些小姑娘漂亮多了。”
蒲小溪不好意思的双手搅着裙子,跑到正从厨房出来的蒲穹身边说道:“爷爷,哥哥取笑我。”
蒲穹却是听到了蒲良悯的话,笑道:“我们家小溪的确长得不赖。”
“爷爷……”
便是一阵欢笑声从这院子里飞出去。
祖孙三人如此说笑着各自收拾完毕,锁了院门同往擒龙山而去。
一路与相熟的人招呼着,到了擒龙山脚,蒲穹祭出一张符纸状法器,念了两句口诀,符纸瞬间长大到两丈见方。三人登上法器,向着擒龙山顶飞去。
擒龙山刀削斧凿,四面光洁如镜,十分笔直,直插云霄,即便是修士,除了飞行一途登顶别无他法。一炷香的时间,法器平稳的落在擎天碑广场上。
广场在擒龙山数千里高的山顶,据说是被大神通的魔修开凿而成,上有很厉害的禁制。广场很大,稀稀拉拉已有数千蒲氏族人,个个穿戴华美精致的服饰。因许多人彼此相熟,正三五成群热闹的谈笑着。
蒲良悯的出现,让四五个十六七岁的女孩子欢愉的围了过来,一面与蒲良悯攀谈,一面夸赞蒲小溪乖巧可爱。蒲良悯只得无奈的冲小溪苦笑。
蒲小溪丢给哥哥一个“恕不奉陪”的眼神,挣脱哥哥牵着她的手,往爷爷那边走去。蒲穹正与人讨论此次符纸的供应数量,一个错眼,蒲小溪被几个男孩子拉到了一旁。
几人将她合围在广场边角不起眼的榕树下,为首的瘦高男孩凶巴巴地说道:“蒲善悯你不许嫁给裴大哥,听到没有?”蒲善悯是蒲小溪在族谱上的名字,小溪是乳名。
小溪认得这个男孩,他叫蒲莲元,矮她一辈,按理该称她姑姑,是族长最小的外孙,蒲家镇里的小霸王,被赐了蒲姓,资质也是最差的五灵根,今晚应该也要参加洗髓。
蒲小溪一头雾水的看向蒲莲元,不解的问,“裴大哥是谁?”裴氏在蒲家镇是个小族,却也有好几位可称之为“裴大哥”的年轻子弟。
蒲莲元以为她装蒜,有些恼火的推了她一把,威胁道:“告诉你,裴大哥是我四姐的,你不许嫁他,不然我天天揍你。”为表示他真的会揍她,还表情凶狠的挥舞了两下拳头。
蒲小溪被他刚才那一推掼到了粗糙的树干上,擦得背后生疼,没好气的瞪回蒲莲元。蒲莲元见了就要揍下去,却听“刺啦”一声巨响,擎天碑前缓缓升起巨大的石台。几个男孩子一惊赶紧往广场中的家人身边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