华枝坐在办公室里,正在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办公桌上的电话铃声突然响起,几乎吓了她一跳。
“喂,你好,哪位?”她恢复了一下神情,拿起电话问。
“华枝,我是明波。”
“是你,你已回来了?”华枝连忙急促地问:“这会儿,你在哪里?”
“我在丹象宾馆。”
“下班后我请你吃饭。”
自从顾明波走后,华枝一直在盼望着他回来,企待他给她带来好消息。尽管他离开她才不过几天,但她度日如年,仿佛已过了几度春夏秋冬。
晚饭后,两人漫步在东谷湖畔。
天色还没完全暗下来,岸边有人在垂钓,堤岸上有许多人在踏青散步,春风吹得人欲醉。
“华枝,货款可已收到?”
“收到了。”
“这次多亏你帮助,如果没有你的支持,也许不会那么顺利。”
“怎么说起这些来了?”华枝娇嗔地瞪了他一眼,“这次去普陀山,事情可已办好?”
刚才吃饭时,顾明波没有提这事,华枝也没问他,但她的心里一直牵挂着。
“已办好了。”顾明波犹豫了一下,说。
这次去普陀山,见到空了生活得很好,他终于放下心来。人都是以各种方式生活着,就像人家无法改变他一样,他也无法去改变空了,要求她跟他一样。
感谢国家改革开放,给他这样频临绝境之人有了生存的空间,找到了出路,也给空了这样悲惨遭遇的女子有一个可以寄托信仰的归宿,还有叶飘扬,在改革开放的春风吹拂下,仿佛焕发了青春,像换了个人似的,开始活跃在商海。他真切地感到,个人的命运是和国家的命运紧密联系在一起的。
“心事已了?”
“已了。”
她充满希望地望着他,说:“那么你是否可以回答我,你的选择?”
“你看不出来?”
“我要你自己说出来。”
“那好,你听着,我爱你,我要娶你为妻。”如果不是前后都有人,顾明波一定会说得惊天动地。
“讨厌,那么大声,也不怕被人听见笑话。”华枝惊慌不已。
“华枝,我正式向你求婚,如果你不嫌弃,就嫁给我吧。”
“我答应你。”华枝没丝毫做作羞涩,毫不迟疑地答应了他。
如果此刻是在房里,如果这会儿只有他们两人,她一定会上前去拥抱他,亲吻他。
默默地走了一会,华枝说:“明波哥,你要去深圳的边防证我已办好,另外,我还自作主张,给你办了护照。”
顾明波知道华枝的姐夫戎建国是丹象县公安局长,他去深圳必须要边防证,而做边防证必须要有单位的证明,因此在前些日子他特地拜托华枝帮忙替他办理。
“要护照干吗?我又不去外国。”
“这次你去深圳,我跟你一起去。既然到了那里,我想让你跟我一起去香港,见见我姑妈和妹妹。”
“你姑妈和妹妹都在香港?”
“是的,我们结婚后,我想将公司交给你管理,我当你的助手。”
“我可不敢想入非非。”
“不,我是真的这样想。不瞒你说,我一个女人,在这一位置上太累了。我是个很传统的女人,不想抛头露面,只想做个相夫教子的女人。”
“你是个傻女人。”
“傻人有傻福,这挺好。”华枝并不理会,吃吃地笑了几下,说:“明波哥,我们已错过许久,不要再等了,早点结婚吧。”
顾明波逗笑道:“我一切听你的,你想明天举行婚礼,不,今晚结婚也行。”
“我在给你说正经的,请不要开玩笑。”华枝一本正经地说:“五一是个好日子,我们就选在这一天好吗?”
顾明波见华枝不像是说笑,迟疑了一下,说:“离五月一日已没多少日子,是不是太仓促了,什么都没准备。”
“你还想准备什么?嫁妆,还是聘礼?这是不是太俗气了?”
“酒还是要办的吧?”
“当然要办,但这很简单,明天我们就发请柬,通知亲朋好友,要不了多少时间。”
“女孩子想结婚,哪有像你这样迫不及待的,你也不感到难为情?”
“你这个人让我怕,怕一不抓紧,你又给人家抢去。”
“那就听娘子的吩咐,五月一日我大红花轿去你家抬你。”
“谢官人。”见顾明波说得俏皮,华枝也调皮地跟着幽默了一句。
两人情不自禁地都笑了起来。
“华枝,明天写完请柬我就得赶回义乌,来家里已有一个多月,那里肯定有许多事需要我去处理。”
“我从没去过义乌,欢不欢迎我跟你一起去?”
“工厂那么忙,你走得开?”
“我可以安排一下。”
“还是等你有空再去吧,我可不想你为了我而影响工作,如果让你家人知道,也许会责怪我。”
如果不是叶飘扬在义乌,华枝能跟他一起去,他求之不得。可是,他还没跟叶飘扬交过底,打过招呼,如果华枝贸然就去,叶飘扬也许会目瞪口呆。万一露出马脚,可就鸡飞蛋打,不得安生了。
“不要找借口,是不是在义乌有小娘子在等着你?”
“天知道,我可没有这么花心。”
“你不花心,天底下的男人就都不花心了。”华枝揶揄地说:“我可记得那天在珠山,你和戴妍是如何眉来眼去调情的。”
“那天你一直在前面,怎么会看得那么仔细?”
“你们太露骨了,也太忘乎所以了,那天谁都看得一清二楚。幸亏我的小姐妹不知道我是去相亲的,否则你真的害惨了我。”
“你还是满有心眼的,知道如何隐蔽保护自已。”
“嫂子说你是帅哥,我就想,也许你是个花花公子,不可靠,情况果真如此。”
“现在不怕了?”
“现在谁怕你啊,你早已是个没人要的和尚,也只有我这样的傻子才会要你。”
“你别不识货,我可是个真正的男人。”
“臭美!”华枝鄙夷地耸了耸鼻子,吩咐道:“记住,办好事立即回来,可别让我望穿双眼,这里毕竟还有许多事要准备。”
“我知道了,一定早去早回。”
下班后,叶飘扬来不及歇一口气,便急急地赶向仓库,她估摸着顾明波该回来了。
顾明波去家里已一个多月,这期间,彼此只通了几次电话,她说不出的寂寞孤单。货到的那一天,她总以为他会跟车一道回来,哪想到连个踪影也没有,而且从此后连个电话也不来一个。这个粗心的人儿,她对他充满了思念,又充满了怨恨。
如果今天再不回来,她可就要疯了。这几天她老觉得无精打采,人在摊位上,心思却悠悠地跟着他不知飘到哪里去了。一到仓库,叶飘扬连忙打开门,满怀希望地望去。谢天谢地,果然不出她所料,顾明波已回来,正和衣躺在床上。
“冤家,你可总算回来了。”一关上门,叶飘扬就扑了上来,“你好狠心,把我一个人孤伶伶地扔在这里这么多天,也不知道早点回来。”尽管知道他在跟单,但她还是忍不住以撒娇来搏取他的爱抚。
顾明波承受着她的重压,问:“货都已发了?”
“早发了。”
“他没说什么?”
“他很高兴,说明年的广告衫还给我们做,而且还准备把其它大公司的老总也介绍给我们。”
“为了你,他真舍得化本钱。”
“别瞎说。”
“明摆着的事,我说,你是不是已跟他上了床?”
顾明波酸溜溜的样子不禁激怒了叶飘扬,她冷冷地问:“上了怎样,没有又怎样?”
顾明波嬉皮笑脸地说:“上了,将打你三大屁股,没上,我向你好好地表示感谢。”
“怎么感谢?”叶飘扬拉长着的脸刹时阴天转晴,不无淫荡地说:“冤家,要感谢那就快点,我几乎就要饿死了。”她手忙脚乱地撕扯着自己以及他的衣服,也不怕撕破,就这样狠狠地哗哗地扯。
久别如新婚,叶飘扬就有这感觉,顾明波也一样感到了,但他比叶飘扬多了一份感觉和冷静,那就是知道这样的事情,这样的情景不能再发生。他和华枝已约定五月一日结婚,他不想再和其他女性保持这种扯不断理还乱的关系,这会让他感到内心不安,感到罪恶的。他想做一个好丈夫,做一个好男人,以前的那些荒唐,他已决定全部摒弃。
叶飘扬紧抱着顾明波颤抖不已,身心只觉得像一片飘浮在宁静湖面上的柳叶,悠悠地随风荡漾,快感不可抑制地一阵阵弥漫上来充溢其间,她几乎就要这样迷醉地沉睡过去。
“明波,你怎么了?”许久不见顾明波动静,兴奋不已的叶飘扬忽地睁开眼来,好奇地问。
刚才还情绪高昂的顾明波这时十分低落,他悠悠地叹了一口气,满脸歉疚地说:“飘扬,有件事,我不知该向你怎么说才好。”
“什么事?”
“你一直关照我能找个对象,想办法把个人问题给解决了,不好意思,这次回去,我真的去找了,而且找到了。”
“真的?”
“真的。”
“漂亮吗?”
“漂亮。”
“不骗我?”
“不骗你,我们已决定五月一日结婚。”
“那么快?”叶飘扬感到意外,“是不是太快了一点?”
“我和她已错过太多。”
“为啥那么说?”
“她原来就是我的对象,可是我有眼无珠错过了她。”
“她是干吗的?”
“外资公司老总,这次广告衫就是由她的工厂给做的。”
“这么说,我还是半个红娘?”
“可以这么说,如果不是这次去下单,我不可能碰到她,更不可能知道她的心里一直在想着我。”
“这是好事,你应该高兴才是。”
“可是一想到你,我就心里难过。”
“别这样说,明波,我早就说过,等你有了对象,我一定会和你断掉。”
“说断就断,我做不到这么狠心,如果你舍不得,无法做到,离五月一日还有一些日子,我们试着慢慢断吧,只要婚后我们不再越轨。”
“不,既然你已找到另一半,那就不可以再跟我做这些,明天你就搬到新的仓库去。婚后带她来义乌,可以去那边住,省得她怀疑。这里你曾生活过,给过我许多,我舍不得把它让给你。”叶飘扬说着,起来把衣服重又一件件穿上。
“以后,会想我吗?”他抱着她,痴痴地问。
“说不想,那是骗人,但我会克制自己,因为我知道你是属于另外一个女人的。再说我也有丈夫,这样做,良心常受到谴责,毕意我没恪守妇道,做了不该做的事。我想过了,从此我不会再越轨。一旦红静父亲回来,我死活不让他走了。如果他愿意,可一起来义乌做生意,你说是吗?”
“是的,你们两地分居那么久,早就应该在一起了。”
“人生如梦,如果我还没结婚那有多好。”
“如果你没有家庭,我也许会追你,和你结婚。”
“听了这话,我感到高兴欣慰,虽然知道你也许言不由衷。”
“不,这是我的真心话。飘扬,你真的是一个好女人,好大姐,你的善解人意,你的善良,你的美貌,令人难以忘怀。”
“谢谢你,明波,结婚后,也许她不会再让你来义乌。”
“也许,但我不会放弃我的生意。”
“留在她身边辅助她,也是天经地义。”
“她很出色,并不逊色于你我。”
“她毕竟是女人,婚后两地分居,这痛苦的滋味我尝过,我不想让她也重蹈覆辙。为了她,你应该回去。”
“如果她坚持让我回去,我就听你听她的。”
“她已要求过你?”
“是的。”
“那就这样决定,不要再拒绝她,伤她的心。这里有我顶着,你完全可以放心。”
“也许老天早有安排,要不你衣食无愁,一向清闲惯了,也不会心血来潮,人到中年再出山做生意。”
“我想也是。”
“以后我会常来看你,虽不能像过去这样做,但见见面以慰相思之苦总还可以。”
“我也会过去看你,这里是做生意的天堂,我相信以后的业务会越来越多,生意会越做越大,我少不了要麻烦你们。有你在那一边,有红静在奉城,就像干革命有了大后方,我在前方战胜困难,开辟新的革命根据的希望和勇气就会更大。”
“你说的真好,我越来越感到,你纯粹是一个女中丈夫,巾帼奇才。”
“折煞我也。”
“你当之无愧。”顾明波环抱着她,说:“飘扬,我这次来,一是来看你,把这件事告诉你,二来是想请你和红静丹静他们到时一起去我家吃酒。”
“这可以吗?”
“怎么不可以?其他人请不请无所谓,唯独你和红静非请不可,因为你俩是我的恩人。如果没有你们,我不可能会结婚,更不可能会有今天,况且你曾说过,我们是亲戚。”
“这倒也是。”叶飘扬丝毫没犹豫,便爽朗地说:“好的,我答应你,到时我们一定去给你贺喜。”
话虽这样说,心里还是抑制不住地掠过一阵难以言传的辛酸与痛苦。她真的难以相信,眼前这个令她心仪的陪伴她走过无数个春夏秋冬给过她深深情爱的男子,从此就要属于另外一个女人。这残酷的事实几乎击得她晕头转向,但她欲哭无泪。她早就说过,一旦他有了爱人,她会成全他、决不会纠缠他,给他出难题。
那一刻,叶飘扬的情绪一落千丈,但她始终强颜欢笑着。对她的痛苦与无奈,粗心的顾明波竟没察觉半点。
自第一次在中学时代和服装店的少妇偷吃禁果到现在,一路走来,他虽没成家立业,但性爱并不比结婚的男人来得少。他经历了跟叶飘扬、戴妍、海霞、空了、赵红静这些人的感情纠葛,除了跟赵红静没有深入做过外,其她人基本上都忽多忽少地发生过性爱,但令他脸红的是,没有一个是名正言顺,光明正大的。尤其令他感到伤心的是,那些人跟他之前,不是有夫之妇,就是已被人占有过,没有一个是处女。如今和华枝结婚,他才算得上真正第一次跟妻子光明正大地去过性生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