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天上午,顾明波去井边挑水,正碰上空了在洗衣服。
空了说:“聪福,前几天来做佛事的那几个人跟你认识?”
“你咋知道的?”
“我猜的,那天上午,我去师父房里,在走廊上,刚好看到那个年轻的女子从你房里出来。”
顾明波不由得怔愣了一下。
“当天晚上在做佛事时,我看她心不在焉,一直拿眼瞅你。”
“你看得真仔细,我怎么没感觉?”
“心口不一,我留意过你,你是感觉到的,只是在回避。”
“没有的事。”顾明波矢口否认,心里暗暗佩服空了眼睛厉害,赵红静确实在那时魂不守舍。
“你们是老乡?”
“不是,我原来的部队在他们家乡。”
“你一个当兵的,怎么会认识他们,是不是农忙时去劳动,跟他们熟悉的?”
顾明波摇了摇头,说:“她的妹妹在小学读书,我是少先队校外辅导员,跟她妹妹是对子,这样通过她妹妹,也就认识了她家里的人。”
“我看出来了,她和你的关系不一般,你们一定谈过恋爱。”
“我好佩服你,什么事都瞒不过你。”
“后来为啥没有成功?”
“各方面原因都有,主要是她母亲不同意她跟我去老家。”如果眼前不是空了,顾明波是绝对不会去说那些已逝去的往事。
“这次回去时,她一直往后看,我知道她在找你。”
“我不知道。”
“那天你去了哪里,为什么不去送她?”
“人多眼杂,再加事过境迁,她的丈夫就在一旁,我怕引起误会,给她以后的生活带去影响。”
“你考虑的不无道理,只是伤了她的心。”
顾明波惆怅地叹了一口气,目光里隐约流露出一丝对逝去的往昔生活的留恋与无奈。
“那天她去找你,两人谈了什么?情人相见分外亲热,有没有重温旧梦?”以往空了很少说笑,今日顾明波的若有所思恍恍惚惚的样子,她见了说不出的有趣。
“怎么可能?”顾明波不好意思地含糊其事地予以否认,然而,空了的话已使他不由自主地想起了那天早晨发生的一切。
那天早晨,为了给女儿和顾明波的幽会创造条件,叶飘扬起床后,径直来到杜亦农的客房。
“亦农,我要去前寺联系做佛事,顺便去其它寺院拜佛,你陪我去。”
“好的。”杜亦农欣然答应,看了看叶飘扬身后,并没有妻子跟着,不禁好奇地问:“红静呢,她还没起床?”
“她身子不舒服,就不去了。”
“要不要上医院?”
“不用,只是昨夜累的。”
杜亦农毫不知情,还以为天赐良机,拉过叶飘扬亲了一下,说:“红静正好替我们放假。”
如果不是在这清静之地,如果不是考虑到等一会就要去拜佛,已多日未与女婿有过性事,叶飘扬已饥渴难忍,或许此时此刻也不怕女儿就在隔壁房里,会和杜亦农见缝插针来上一次。可是,今天显然不行,寻欢作乐是一回事,大事还是要先办的。她拉住女婿的一双不安分的手,警告道:“拜佛前要清心寡欲,千万别胡思乱想,否则会不灵的。”
杜亦农被她吓住,连忙缩回手。毕竟偷情的机会多的是,为妻子怀孕而暂时牺牲一次也是天经地义的。
“快去把手洗一下。”叶飘扬吩咐道。
“我刚洗过。”
“你已碰过我。”
“你挺干净的,又不脏。”
“你真是笨蛋,我是谁?我是你岳母,你碰了我,还能是干净的吗?”
“这倒也是。”杜亦农嘀咕着,连忙去洗手。
当确信母亲和丈夫已离开佛顶山时,装病的赵红静立即起床,开始梳洗打扮起来。
昨晚,赵红静几乎没睡,顾明波在这里出家,母亲让她去借种,这两件事一直萦回在她的脑海里。初恋难忘,和顾明波分手后,虽不再联系,无缘再见面,但在她的心灵深处,还是漫不经意地会浮出顾明波的身影。她总以为顾明波一定生活得不错,绝没想过有一天他会沦落到做和尚。如果不是夜已深,她真想立即去找他,询问彼此分手后他究竟遭受到了什么不幸。
母亲在夜里已告诉她顾明波住房的大概位置,她没问任何人,就很快找到了那里。
赵红静敲门时,顾明波刚好在吃早饭,当他开门见是赵红静,双眼禁不住亮了一下,但很平静。他早就想到叶飘扬会将他的情况告诉女儿,料到赵红静会来看他。
“明波哥,你怎么会变成这样?”一关上门,望着那个昔日一身戎装,英姿勃勃的军人,如今剃着光头,袈裟缠身,赵红静的双眼不禁蒙上泪水,“你是不是因为我才走了这条路?”
“不是。”
“既然不是,那你为什么自甘沉沦,悲观厌世?”赵红静抽泣着说:“昨夜妈告诉我,你在这里做和尚,我简直不敢相信。在我的眼里,你永远是一个意气奋发向上的有为青年,我绝没想到和你再次见面时会在这里,我简直恍如梦境。”赵红静再也控制不住,走过去抱住顾明波,伏在他身上,小声地哭泣起来。
顾明波惶恐地想推开赵红静,一会儿又怯怯地伸出胳膊拥住她,轻轻地在她的背上爱怜地揉抚着。他在心里想,不能和赵红静拥抱,这样不好,可是又控制不住。好在他住在整幢楼的最里面,好在隔壁房里住着的师父这几天又去外边云游了,不然赵红静的哭声引得师父注意找上门来,可不得了。
“红静,别哭,让人听见了不好。”
赵红静抹了一把泪水,忍住哭泣说:“明波哥,那年对越自卫反击战,你去前线,我真为你捏了一把汗。”
“你怎么会知道我去了前线?”
“是小花告诉我的,你走后不久,小吴就提干了,他们两人现在已是夫妻。”
“没想到,他们的结局比我俩要好。”顾明波不无感慨,“没错,我曾去打过仗。战争结束后,当年就退伍了。”
“她还说,去打仗前,你已谈了女朋友,那女的曾来过部队。”
顾明波尴尬地点了点头,那时和赵红静分手没多少时间,他就移情别恋,和戴妍卿卿我我起来,说起来真是惭愧。
“那时是我最痛苦的时候,和你分手的痛苦还没过去,就听到你跟别人相爱了,尽管这是天经地义的,你有权利再跟别人谈情说爱,你没有错,但我还是不敢接受。不瞒你说,那时我死的念头也曾出现过。不久,经人介绍,认识了我现在的丈夫,我才渐渐恢复过来。明波哥,后来你们两人为什么发生了矛盾,最终没有结合?”
想起往事,顾明波不无辛酸,他深深地叹了一口气,伤感地说:“退伍后,由于是农业户口,无法得到工作安排,我只在城里找了个看仓库的临时工。慢慢地,我女朋友就瞧不起我了。想想也是,她在机关工作,而我是临时工,登不得大堂,一个是公主,一个是乞丐,是不可能有结果的,只是当初我昏了头,没有意识到这些。就这样,吵了几次架后,我们就分手了。恰恰就在这时,我又被单位辞退。几件事合在一起,生活对我已失去意义,我也就来这里出家了。”
他隐瞒了另外一件至关重要的就是和海霞发生的那件事,在一定程度上也是推动他出家的原因之一。那时,他很怕老朱到寺后村去找他算帐,与其闹起来遭人家非议白眼谴责,倒不如趁人家还不知情的时候离开。
“明波哥,你真糊涂,真没有志气。天涯何处无芳草,她不要你,你可以另外去找。没有工作又算得了什么?不是我说你,你本是农民的孩子,回家务农,难道委屈你了?农村,这么多人都生活下去了,难道到你的身上就不行了吗?”
赵红静说的不无道理,刚复员到家时他就是这样想的,只是和戴妍在城里生活了一段时间,他才渐渐地忘本,一当真的来临,他又无法勇敢地去承受和面对,顾明波羞愧地低下头去。
“这次,我和妈来这里,主要是为了我,结婚后我一直没怀孕,家里很着急。”
“这事,你妈已告诉我了。红静,拜佛是一方面,另外,你们还是要相信科学,去医院检查一下为好。这样就会知道,问题究竟出在什么地方。”
“去医院太难为情了,一旦让人家知道,还不是羞死人。”
“你们可以去甬城大一点的医院,那里的医生又不认识,有什么关系。”说到这里,顾明波突然想起叶飘扬和杜亦农,他担心地问:“红静,你来这里,你妈和你老公知道吗?”
“是妈让我来的,我老公不知道。他和妈一早就去了山下,到下午才能回来。”赵红静想起了母亲的嘱咐,迟疑了一下,说:“明波哥,我有件事需要你帮忙。”
“什么事?”
“妈说我没怀孕,也许是我老公有问题,你可怜可怜我,帮我一下。”
“我怎么帮你?”
赵红静鼓起勇气,红着脸说:“你爱我一次。”
“这不行。”顾明波终于明白赵红静的意思,他没想到她竟会这样想。
“为什么不行?如果当初不是我拒绝你,如果最后一次你没心要我,我早已是你的人了。”
“以前我们没有这么做是对的,现在你已结婚了,我们更不能这样做了,况且我已出家。”
“出家人以慈悲为怀,普渡众生,你帮了我,也在修行。”赵红静仰着泪脸望着顾明波,不无凄然地说:“难道你一点也不怜惜我,一点也不爱我?”
“这不是爱不爱的问题。”
“我知道你爱我。”赵红静已结婚,不再像以前做姑娘时那么害羞胆怯,大胆地伸过手去,一把握住他胯下的生命之根。此刻,那东西硬梆梆的,顾明波的心里分明已充满情欲,“它告诉我,你爱我。”
“不……”顾明波毫不提防赵红静会有这个大胆的动作,只是佝偻着身子,无助地闭上眼睛。
“既然心里想,为什么要装模作样,强自克制?”
“红静,你千万不能草率,千万不能这样想。你们还没去过医院,怎么就知道你老公有生理缺陷呢?也许你们方法不对,也许你们饮食有问题,总之,只要你们去医院检查治疗,我相信你们肯定会拥有自己的孩子。”
“你不要安慰我了,如果你真的还爱着我,你就要了我吧。”她一直抓着他的那个东西不放,此刻她放开他,想把他推倒在床上。
“你想过没有,假如我答应了你,你如愿以偿怀上我的孩子,你怎么去面对你的老公?”
“我会保守秘密,不让他知道。”
“孩子将来长大了,又该怎么办?”
“我会让他来认你。”
“你考虑过孩子的感受没有?当他知道有一个当和尚的亲生父亲,他一定将会恨死你我,你丈夫也会因此离你而去,到时,家将不成家,你会后悔莫及的。”顾明波一直坚持着不让自己和赵红静倒向床上,此刻,见她绷紧的身子已放松下来,正在若有所思地想着什么,于是轻轻地推开她,让她坐在凳上,继续劝说道:“红静,谢谢你还记得我。坦率地说,经过磨难,我们还能有这次见面的机会,我感到很高兴。”
“可是,我感到难过,只要你在这里一天,无疑将会让我终日寝食难安。明波哥,你回归红尘吧。现在国家改革开放百废待兴,正在往好的方向发展,生活会越来越好,你一定会重新找到人生的价值。”